彩蛋：一通电话

    喝了顾念东做的鸡汤后，苏琪跑回屋里，思前想后纠结了一分钟，最终决定，还是把这件事告诉哥哥苏铭。

    毕竟，这是自己娘家唯一一个关心自己的亲人。自己要结婚，不知会他一声，有些太不像话了。

    他的电话，哥哥总会在响铃半分钟后才接起来。

    “苏琪。有事吗？”

    这是每一通打给哥哥的电话接起后哥哥会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冷漠疏离的声音之中，藏着苏铭对弟弟深沉的关怀。

    但在苏琪听来总有些刺耳，他明白能给哥哥打电话的人，基本都是有求于他的人，所以电话第一句问对面有没有事，应该是哥哥居高临下的习惯。

    苏琪并不希望哥哥对自己也像对那些求他办事或是向他汇报工作的下属一样。

    “哥哥，你现在不忙吧？”

    “我如果忙，就不会接你电话，也没空回你消息。”

    “…我有件事告诉你。”苏琪走到窗边，低头看着自己的小狗拖鞋。

    “讲。”

    “我恋爱了…”

    电话那边一阵令人不安的沉默。

    “告诉我他的姓名性别，职业，籍贯，工作。”

    “哥哥。你这是干什么，我自己心里有数，你不用这么紧张地替我调查。”

    “你看人的眼光不行，我必须知道这个人的底细。品行如果有问题，我不答应你和他恋爱。”

    “谈个恋爱，又不是搞地下工作，还底细…”苏琪觉得哥哥小题大做，“你不答应也没用，我已经怀孕了。”

    苏铭正在喝咖啡，听到这个消息时被惊得呛了嗓子。

    “怀孕了？你又搞什么？怎么怀上的？”

    “还能怎么怀上，自然怀上的。”

    “苏琪，你是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苏琪不说话了。他知道哥哥想旧事重提，他也最怕哥哥在这个时候揭他伤疤。本来今晚他打算告诉顾念东自己黑历史的事情，就已经够让他心烦的了。

    “…苏琪？”

    “我和我老公，明天就去民政局了。麻烦你把户口本原件速递给我。要加急件，明早能到就行。”

    “苏琪，你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麻烦？这个孩子是你自愿要的吗？…这样，这周末我飞去鹿川找你。”

    “不用。哥哥，你能不能相信我一次？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傻瓜了。我想要这个孩子，也真的喜欢我老公。”

    “可是你知道你的身体要生这个孩子，需要承受什么吗？”

    苏琪抬头，今晚的夜空没有繁星，只有几颗孤单的星星，努力地在发光，零星分布着，像是被人丢弃的玻璃弹珠，和此刻的苏琪一样孤独。

    “我知道，但我愿意。我的第一个孩子，我就没有能力保护好他，我不想这辈子做个妻子和母亲的机会也把握不住。”

    听出弟弟哭了，苏铭缓和了语气。

    “你至少让我知道他是谁。我要清楚他的背景和为人，否则我不会放心。我怕你再受伤。”

    “我知道…”苏琪抹了眼泪，“他叫顾念东，我和他是大学同学。大学时我就喜欢他。”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这个问题苏琪必须扯谎，他不能讲出他们不过在一起一个月的实情，不然哥哥不会答应的。

    “…我记不清了。很久吧。”

    “他人怎么样？对你好吗？”

    “他…有很多缺点。”苏琪开始把他平日里安在顾念东头上的帽子一个个集齐，“他很笨，很傻，很呆，有时候很没有情调，有时候又很不解风情，他喜欢对着我耍流氓，他的话该多的时候不多，该少的时候却不停地讲，总之，他的缺点，比你想象之中多得多。”

    这小孩，明明是说缺点，怎么苏铭听这口气，倒像是在炫耀这个男人的优点一样。

    “那你还嫁他？”

    “可是…他很好。他对我很好，一心一意的。他是个游戏策划，挣钱比我多，却把所有的工资都交给我管。他从来不对着我生气，从来不嫌弃我的身体，他对我说过，他知道一直以来没有人爱我，但他不一样，他有很多很多爱，他愿意把他的爱分给我。”

    “那怀孕后面的事，你们计划好了吗？”

    “嗯。你不要担心。我们现在住在一起。我上司很关照我，给我批准了在家办公。顾念东工作很忙，但他照顾我很好。”

    “那就好。苏琪，你记住，如果以后这个顾念东照顾你不好，或者给你委屈受，就告诉我。”

    苏琪听了，转哭为笑：“他哪敢委屈我？和他同居之后，一直是我在欺负他。…他，脾气很好的。”

    “你要的东西我会给你转寄。你们要办结婚典礼之类的吗？需要我到场么？”

    “不要。我和他都讨厌这种俗气形式的东西。哥，等我把孩子生下来，你能来鹿川看看他吗？”

    “当然。我会带着爸妈一起。”

    “…你不要跟我提他们。他们不值得我去恨，更不要提让我圣母一样地爱。我之前说过，我这辈子不会和他们有任何关联。我的孩子也一样，他们没有资格说他们是我的孩子的姥姥姥爷。”

    “苏琪，你一点没变。”

    “哦对了哥哥，还有一件大事。这个是我考虑了很久的事，我需要你帮我弄。”

    苏铭打开了电脑。

    “哥哥，我知道我也就五六十年的活头。到时候如果我出了什么意外，我不想让我老公和孩子不好过。我想拜托你帮我买个保险。”

    听到弟弟说自己的寿命，苏铭心里生出一股凄凉。

    “…你现在身体怎么样？还有定期去医院检查吗？”

    “哥哥，你别打岔。有些事我自己心里清楚。我想给我老公和孩子留足够的钱。特别是孩子，我现在总是会后悔，后悔我以前做了那么多错事，浪费了很多青春，没有和重要的人在一块儿，这笔钱给我的宝宝，我希望钱这个东西，不要成为他的压力，一辈子都不要。我不想我的孩子为了挣钱浪费一秒钟的生命，虚度一刻的光阴，像我一样，做一份自己不喜欢的工作。我希望他长大之后，能不想干嘛就不干嘛。”

    “不想干嘛就不干嘛，唉…”苏铭笑了弟弟一下，“好吧。我去问问人寿的朋友，给你买个终身寿险。保险寿额呢？你大概…”

    “二百万以上。”

    “二百万？”苏铭没想到是这么大的数额，“我倒是可以给你买，只不过…”

    “哥哥。我之前说过，这辈子我不会欠你的钱的。我们公司搭上了新能源公司的大车，听说下个月给员工干股，我做了四五年，应该能拿到不少的股票。这些我等着升值，另外，我还有一部分钱放在我师傅，哦，就是我上司那儿，她很会炒股。这些方面的钱加起来应该能付得起二百万，只不过要等等，我需要问问股票市值的事情。”

    “苏琪，苏琪。”苏铭打断了弟弟的自说自话，“我可以帮你买，二百万不是小数，我当然要帮你买，你用不着操心钱的事。”

    “我现在心有余力不足，只能麻烦你帮我先垫上这些钱，等我这边稳定下来，会一点点把钱还给你的。”

    “不用跟我说这些。受益人的名字，写谁？”

    苏琪不假思索地回答：“顾念东啊。”

    听到这里，苏铭彻底相信，苏琪一定是深爱这个叫顾念东的男人的。他轻快地敲起了键盘。

    “苏琪，怀了孕不可以抽烟喝酒。”

    “我早一万年就不碰烟酒了。倒是你，哥哥，每次你一味地问我身体如何，我问起来你，你什么也不说。…我也很担心你呀。”

    “我都好。”苏铭笑了笑。

    “另外，哥哥，你还不着急吗？你多大岁数了，也不赶紧给我找个嫂子。”

    “…”

    “算了，我就知道一跟你提这个事，你就只会沉默。我看就是你标准太高了，真不知道你这样的男人能看上什么水平的omega。”

    “…我，不想找omega。”

    “唉…我没事了，哥哥。拜。”

    “等一下。”苏铭思考了一会，很认真地对苏琪说：

    “新婚快乐。”

    眼泪一瞬间就充盈了苏琪的眼眶，他捂着鼻子，压住了哭腔，装作没事人一样。

    “你是第一个祝我新婚快乐的，哥，谢谢你啦。”

    恰好此时顾念东敲响了门，苏琪飞快地挂断了电话，揩去眼角的泪花，重新坐回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