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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波过后

    转眼已是深冬,万木萧条的季节。数月之内,港城接连发生了几桩轶闻,不大不小,却都集中在魏家身上,也一时将这个家族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

    明荟集团董事长魏淑清的独女魏妍,与某当红偶像男明星秘密相恋,不仅被扒出同款情侣手链,还被曝光当街殴打司机以及其他不当言论,之后又有不知从哪里传出魏妍是明荟内定接班人的小道消息,哪怕明荟公关部多次发布澄清通告,在多方势力的推波助澜之下,一时股民纷纷恐慌抛售,明荟股价暴跌。

    万幸的是,秋禾集团总经理何凡骞辞去秋禾执行董事一职,大量抛出真金白银,以持有明荟股权比例增加至百分之三十作为一针强心剂,最终令股价稳定下来。

    风波过后,魏妍再度露面时,气焰明显比之前收敛很多。她穿了条小黑裙,脚下那双没贴底的鞋本为走红地毯而生,如今却瑟缩着踩上粗糙的马路。那张平日里总是化浓妆不见阳光的脸庞,终于显露出符合她这个年龄的稚嫩来。

    面对记者穷追不舍的提问,魏妍薄薄一层面皮先是涌起一阵火辣辣的红,最后她还是忍气吞声板着脸说道:“对于我之前说的那些话,我感到非常抱歉,但是我没有别的坏心思,道歉我也是对那些被我伤害的人说。至于那些想趁这个机会大肆抹黑明荟的人,”她高傲地昂起头:“你们,差不多得了。”

    回到家,魏妍狠狠地把包摔到沙发上。她先是给几个往日里玩的好的姐妹打电话,想约她们来家里玩或者散散心,没想到这几个平时随叫随到的人都说自己有事,就连最爱泡吧蹦迪的那个都说最近去上班了,一夜之间好像只有她自己成了富贵闲人。

    她在屋里走来走去。突然,她看见自己梳妆桌上放了个快递,拆开来一看,是个首饰盒。

    身体晃了晃,手中的首饰盒一歪,啪嗒一声,一条精致古朴的手链跌落在她脚边。

    “小姐,我做了小蛋糕,要不要吃点……”女佣敲了敲门,刚把门推开一条缝,就听魏妍尖声叫道:“不吃!你瞎啊,没看见我没胃口么?”

    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女佣也不敢再触她霉头,端着盘子连忙要走,一转身险些撞到孙管家。

    “孙姨!”一见孙管家进来,魏妍就扑进她的怀里。

    “哎呦我的小乖,”孙管家搂着她,一阵心啊肉啊肝啊的叫:“这是怎么了?”

    “他们,”魏妍看不见汪管家的神色,只能感觉到她的手掌轻柔地抚摸着自己的后背,节奏力度和小时候她哄自己入睡时别无两样。她抽泣起来:“他们都欺负我……”

    “我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怎么这么难……为什么他们都要跟我作对……”

    魏妍本意只是诉诉苦,没想到越说越勾起伤心事,居然真的呜呜哭出声。事发之后,男友的经纪公司立刻就出通告撇清关系,男友明着没说什么,她尚且有男友是保护她想冷处理这件事才保持沉默的幻想的余地,现在连手链和以前的礼物都退了回来……

    泪珠成串,从脸颊滚落。原来自诩上等人的人哭出的也不是珍珠,只是含了盐分的水,连解渴的价值都没有。

    孙管家掏出手帕,一点点仔细擦干魏妍的眼泪,擦得魏妍皱着脸开始喊疼,她才停下来,继续哄道:“乖啊,分了就分了,一个明星而已,呸!什么东西,哪里配得上咱们明荟的大小姐,下一个更好……”

    “可我只想要那一个……”

    魏妍又哭了会儿,才抽抽噎噎地止住哭声。她抬起脸,再防水的眼线也经不起她这样的哭法,眼圈面颊糊开乌漆麻黑的色块,再加上她一边用力擤鼻涕,可以说是丑态百出。

    心里泛起淡淡嫌恶,孙管家收好手帕,不断给她递去纸巾擦脸,说:“要不你这段时间还是踏实点,多跟着小魏总去公司转转吧,不然,我担心家主会……”

    “怕什么,”魏妍不以为然:“我妈只有我一个女儿,她不传给我,还能给谁?”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董事会还有别人在,而且……”

    “而且什么?孙姨,你有话直说,别拖拖拉拉的。”

    “我记得家主冻过卵。”

    魏妍冷哼一声:“冻卵又怎样,反正她也生不了。”

    汪管家戳了戳她的脑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家主自己是生不了了,可是这世界上能生的肚子还少么?”

    魏妍脸色慢慢变了。

    孙管家附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前一阵子家主特地把汪姐叫回来,汪姐第二天就飞了趟美国,据说正在物色合适的孕母,精子库名单都送过来了。”

    “不……怎么可能?不会的!我不信!”魏妍先是惶惶不安下意识咬手指,又摇了摇头:“明荟的消费群体主要还是女客户,这种事情闹开来,明荟肯定会被抵制的!”

    “曝光?这事除了家主身边几个人——现在还多了一个你知道,还有谁能知道?你想想,家主今年四十九,快的话孩子一年后出生,找人养在外面,等大了些再接回来,对外就说是从魏家旁系收养来的,神不知鬼不觉……谁知道这孩子会是家主亲子?长到二十多,从里面挑一个最能干的,差不多也就能接班了……”

    见魏妍额角已冒出涔涔冷汗,孙管家将她的乱发理到耳后,目光中满是关切与怜爱:“到时候,你也都四十多了。老一代退了,公司里里里外外都是年轻一辈,你连一点实权都没有,要怎么办呢……”

    想到那一天,母亲老去,无人再庇护自己,自己只能在集团不尴不尬打个酱油,逐渐被推向漩涡外围……魏妍打了个寒战,头倚着孙管家的肩膀,喃喃自语:“怎么办?”

    “我听说,冷冻卵子一般是储存在零下几百摄氏度的液氮里,只要高于这个温度,那卵子活性自然就……”到这里,孙管家就噤了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魏妍半合上眼睛,像是在思索些什么,也看不到自己身后的人,唇角浮起一抹慈爱的笑,仿佛预料到自己的挑拨即将得逞。

    “不对。”

    良久,魏妍突然坐直身体,站起来,面对面直视孙管家。孙管家心里一惊,生怕她看出什么端倪,连忙躲开她陡然变得犀利的眼神。

    “就算我妈不把明荟传给我,信托里总有我的一份。就算我老老实实什么也不干,只要明荟开一天张做一天生意,我这辈子也不会缺钱。再说了,我是她女儿,她还能真的完全不管我,不给我找条后路?”

    魏妍猛地拂开她的手,冷冷一笑:“倒是你,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想挑唆我让我把卵毁了?要是让我妈知道了,她能饶得了我?”

    “孙管家,你是真的想帮我,还是在害我啊?”

    魏妍拍了拍桌子,大而圆的眼睛里似有利箭射出森森杀气,孙管家脸上忙挤出哀哀愁态,说:“我怎么会害你?”

    “你五岁的时候,我来魏家做你的保姆,晚上你调皮捣蛋睡不着,总要缠着我陪你,让我给你讲故事,可怜见的,我哪里会讲故事,只能白天趁着干活间隙找故事书看,再讲给你听……

    “你六岁上小学,同学揪你辫子,第一天你就打破了同学的头,赔礼道歉去医院慰问,哪样不是我跑前跑后?从此以后,家长会都是我替家主去的……”

    “十岁……”

    这些年的相处毕竟做不了假,哪怕做戏,孙管家也免不了些许真情流露。泪眼婆娑中,她回忆起这半辈子为明荟鞠躬尽瘁,却始终被汪管家压了一头,再想起何凡骞许诺给自己的……而且,这段时间魏妍的所作所为,更是让她不如何得到的人心所剩无几,被宠坏的大小姐早早出局,对她本人来说,也未必是件坏事。

    见魏妍冰冷的神色缓和不少,孙管家硬下心肠继续说:“我的意思是,家主冻的卵也有些年头了,那时候储存方式也没现在先进,就算找到合适的人选,能不能成功也不一定。再退一步,孩子生下来了,你还有二十多年去成长,去向所有人证明自己比任何人都有这个能力去继承集团。难道你真的愿意以后靠信托过日子吗?妍妍,靠人不如靠己啊。”

    魏妍张了张嘴,想赌气说什么大不了以后出去自己创业自己找工作反正不会饿死,喉咙又被一种悲愤激越的情绪堵的死死的,出不了任何声音。

    最后,孙管家叹了口气:“都怪我这张破嘴,我知道就赶紧来告诉你了,平白无故破坏你们母女感情……罢了,就当我多心了。”

    “……你让我想想。”魏妍哑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