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小白兔

    直到地铁站出口莹白色的灯光落在季晨的脸上，他才意识到已经出了地铁了。夏季的晚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温柔地如同一个还未来到的亲吻。橘黄的落日光辉从地铁站口斜斜映下，将地铁站口来往的人群阴影拉长成沉默的形状。

    季晨把手机收进口袋中，仰起头走出地铁出站口。心中的隐痛一开始只是浅浅的，在他强行压下之后却变成一道越刺越深的利刃，直至将他心脏狠狠刺穿。所谓点点隐秘的单向恋情，因为他的忽然主动变为自作自受的可笑表演，而且最关注的那个观众还在意的是另一名演员。他连对手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只知晓一个滑稽的代号。

    小白？是不是蜡笔小新里的那条小狗啊。季晨带着几分恶毒的猜想着，却又觉得自己这样因为恋情不得结果背地里暗暗地记恨一个陌生人很没有男子气概，也只是微微地叹了口气。小白，这样亲昵的口吻，是不是他对莫霄宁很重要呢？

    要不要放弃？

    他是这样在心里想过的，本来这样的无聊的事情大概也就蠢笨的自己做的出来了。趁一切都才刚刚开始，那名外貌标致的青年也只是经常同坐一班地铁、说过几句话的普通关系，即使心脏会因为他的存在小心翼翼地欢呼着，即使许多回梦境里都有他的影子醒来只剩孤身的床铺，即使已经相当于爱恋的告白一般那人还是不明白。

    好吧，从现在开始，我停止想这件事。

    季晨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仿佛这样就能代替他心头积淀的许多犹豫。

    回到家拿起手机的瞬间却把这样的决心抛在了脑后，点亮的屏幕上显示着两条威信未读消息：

    【好啊，等你到家了我们再聊吧。】

    【（表情）】（一只微笑的兔子。）

    如果......如果没有那个“小白”的插足，季晨这样想着，脑海里回想起青年望向窗外的茫茫表情，他的视线的尽头会是自己吗？

    洗完澡坐在床沿上，季晨拿起放置在床头无线充电基座上的手机，心里期待着再看到几条威信的未读消息，结果只是看到公司同事讨论今日工作的几条私信。头像是一只白色兔子的青年，继之前发送的表情之后再没说过一句。

    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季晨也只是心里暗暗地吐槽自己太罗曼蒂克了，洗澡地时候想东想西联想到莫霄宁那句话是不是代表着一段美好的恋情的起始，甚至起劲地想到未来如果第一次约会要不要看电影，看什么电影。我喜欢动作片，现在的年轻人好像都比较喜欢二次元。或者吃饭要去哪儿吃，玉缘大学周边有个银星商圈，听玲玲说哪家烤肉店还不错的样子。一边洗澡，脑袋里一边塞满了奇奇怪怪的联想。这些糊里糊涂的联想都有着同一个共同点，主角是他与莫霄宁。

    有些地失落地把某族手机放回无线充电基座上，季晨拿起放在床头桌上的水墨屏器，点开进入界面之后让自己沉浸在黑色宋体文字中，在网文大手创造的虚幻世界里尽情地飞翔。故事主角道尘一的故事看到重生之后初入天道门，季晨有点困了，放下器再度拿起手机，望见兔子头像的威信四条未读消息，心脏有些急促地跳动着，偏偏手有点抖，屏下指纹解锁好几次都失败了。

    伴随着一阵蓝光炸开的绚丽解锁动画，季晨把手机挪到眼前，近距离观察着威信默认的纤细字体，仔细揣测着青年发来的消息背后代表的情绪：

    【大叔，明天我们市场营销要上台表演小组节目诶】

    【我和小白一组的，现在好紧张】

    【感觉和他站在一起会让我心跳的好快】

    【仿佛要窒息了】

    【（对方正在输入中......）】

    季晨有些无语地看着莫霄宁发来的消息，这就是青春吗？忽地想到之前自己对待青年的未读消息的紧张情况，这种无语情绪演变为一种同病相怜的苦笑。他想了想自己大学的时候如何解决上台表演的紧张感，套用在像莫霄宁这样的因为太过在意似乎也是挺合适的。思考片刻，他认真地在手机九宫格键盘上输入：

    【多喝热水，把这些紧张都喝进肚子里去。】

    【今天排练的时候他挺平静的】

    来源不同的两条消息几乎是同时发出的，季晨摸了摸最近在意外表之后胡茬剃得光溜溜的下巴。杵在手机前的神情没什么变化，心里实际上一阵暗喜。太好了，那叫什么小白的家伙情感这方面可真是迟钝啊。或许，真有机会追上他的吧......

    对面年轻的男孩像是停顿了一会，之后发来了一大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叔你有点幽默噢】

    【（表情）】（一个哈哈大笑的兔子）

    【（表情）】（龇牙）

    季晨手一抖，选中威信自带的一个龇着大牙欢笑的小黄豆表情发送了出去。一向不喜欢发什么表情的他竟然也因为看到莫霄宁可爱的小白兔表情包，想要发一些什么图案来表达心里静静生长的喜悦。

    【好的，大叔，快上台的时候我会多喝水的】

    大笑之后青年的回复却是意外的认同，季晨仿佛隔着手机屏幕都能望见那双琉璃般精致的眼眸里认真的神光。简单的建议得到了这样的认同感，季晨心跳变得平缓下来，嘴角扯开一个对面看不见的笑容：

    【早点睡吧，明天加油】

    【好的，大叔晚安。】

    【（表情）】（一个抱着萝卜枕头入睡的小白兔）

    季晨闭上眼睛，手指摸索着关闭了手机屏幕，尽可能地忽略心头突然掠过的一丝悲凉。

    小白？小白......

    晚上睡得不是很好，当季晨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还觉得困意浓浓，两只眼睛打死了不想离开彼此，更可恶的是昨天工作出了点差错，今天还需要再去公司加班一趟补救一下。

    好不容易把那堆数据文档整理完毕，已经是中午了。季晨从坐了一个上午屁股没挪过的办公椅上起身，最想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楼下便利店里买点速热便当吃吃。隔壁的玲玲还在忙活她手头的活，见季晨起身准备下楼了，头也不抬地说了句：“帮我带份酸牛奶，老牌子噢。”

    “又不正经吃饭啊你。”季晨有些无奈地回道。

    听到老同事季晨像个管事的老妈子一样的唠叨话语，玲玲回了句：“哼哼，我可是有爱心便当吃的人了。”语调里带着几分让季晨万分羡慕的甜蜜。

    “好吧好吧。”季晨挠了挠头，没有多问，去往店门口挂着三色招牌的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回来的时候手里除了玲玲专享的蓝白色酸牛奶和贴心店员帮忙热好的自己午饭便当之外，还多了个白色兔子的蓝底陶瓷杯。陶瓷杯和正常的杯子没什么区别，除却那个笑着的小兔子图案下方定制的三色商店LOGO图案。

    “咋滴，喜欢这么萌系的玩意？”玲玲已经拿出先前所说的爱心便当大快朵颐了起来，见季晨过来了抬头望了一眼他手里拿着的东西，对那个蓝底白兔杯子发表了下自己简单粗暴直观的感想。

    季晨先把酸牛奶和配套吸管递到玲玲手里，再把杯子放在桌子最靠里面不容易跌落的安全角落，才回复道：“没，刚好积分够换一个的。”

    “......”古灵精怪的玲玲听他这一说，把埋在饭盒里的脑袋抬起了一些，望向脸上带着温柔笑容的季晨，似乎是无声地笑了一下。

    原来，陷入恋情的人，都会像个傻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