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为爱愿目盲

    传说故事讲述结束之后，三人神情各异，一时间也没有开口说道什么，季晨与小白只是默默跟随蒋笑梅往前的脚步。从乘坐的三轮车停放的地方往内走不到十分钟，走过一片茂密的灌木丛，江夏湖的倩影穿过树木枝桠便清晰可见。

    江夏地处中部地区，丘陵不断，当地人将部分沟壑挖填成为适宜种植居住的平地，这片江夏湖周围由于山林环绕，自是没有多少人烟，保持着最天然的模样，通往湖泊的小径都隐藏在密林之中，这水泥路还是江夏某位成功商人捐赠善款来修筑的。

    三人行走之间鞋底踩踏在落叶上，发出轻轻的咔擦声，渐渐融入树林环境，最为响亮的便是林间鸟兽的鸣叫，嘀嘀咕咕的欢鸣在季晨头顶上时而响起，甚至有大胆的直接飞掠而下，飘荡的气流吹落周遭的树叶，打个旋儿便静静落地。

    来到江夏湖之前，季晨还是有些心事重重的模样，显然还未从自己与莫霄宁一方追逐一方逃离的纠葛中脱离出身。穿过树林，眼前的一块如同明镜般平稳明亮的湖面顿时令观者心胸敞亮，再多的烦绪都抛掷脑后，只剩下对大自然鬼斧神工一般的神奇造物的欣赏。

    微风吹过，涟漪微起。送来的空气带着清新微凉的水汽，呼吸之间忘却了身上的负担，脑海里只注重此时此刻的风来。这样的体验，在快节奏的强欲都市之中是无法获得的。而对于勤勤恳恳搬砖，出去转转的时间都没有的打工人季晨来说，更是颇为难得的。

    他深深地呼吸几口，面上流露出一种淡淡的平和，笑着开口道：

    “这里真是一处好地方。要是以后找养老的地方，优先考虑这儿。”

    “哎，蒋先生这才多大，怎么开始寻思退休生活了？”蒋笑梅抬手捂嘴笑道。她见季晨除却上身海蓝色的衬衫稍紧身略显肚腩，搭配靛青休闲裤还是十分彰显气质的。精神气可能由于昨晚宿醉带着点颓靡，在湖边吹了片刻冷风恢复了点精神。五官虽说也是普普通通，组合起来却有种耐看的顺眼。而且还是单身汉一枚，总体上，也是相当优质的人口资源。她眨了眨眼睛，又道：

    “不知蒋先生有没有意中人，没有的话我倒是能介绍几个姐妹相互认识认识。”

    这有些隐秘的问题一抛出，站在他两身后的白相临便收回了眺望远处的视线，静静地望着听到问题后显得几分局促不安的季晨大叔。之前两人之间所谓亲密关系好像一直都是白相临自己所臆测的，以为那么近，实际是那么远，袒露真心的话语从来没有道出过。但，偏偏小白更相信自己的直觉。被他所注视着，被他所关心着，被他所喜欢着，这一切难道不是水到渠成的真相吗？

    “……有哇。”

    听了这宛如核弹投掷的问题，季晨呆了片刻，才醒了过来似的答道。他眼珠四转，紧张地乱瞄，一不小心就和望了过来的青年视线相撞。明眼人都知晓自己这人到中年的大叔和青春洋溢的小白竞争是很艰难的，他却还是想让美梦在现实中发生，一次次不顾头破血流地去追逐。

    “不过我还在追求他呢。现在他对我还没感觉，我想以后会的吧。那时候我们将会手牵着手，站在月亮上面，身边开满芳香的玫瑰花，星星环绕着我们，直到到达最后的结局。”

    我愿目盲，为求爱情。

    他不由得微微地笑了起来，笑得非常开心，八颗大牙都露了出来，本就不挺的鼻梁显得更瘪了。但是看起来真的很幸福，那是一个真挚至极的笑容。

    蒋笑梅同样笑了起来，不是被季晨所想象的荒诞画面而逗笑，而是被他真情流露的一刻所打动。大叔想象的画面是多么唯美动人啊！和所爱之人，手牵手，去月球，温柔地陪伴着彼此。爱情，多美好！

    白相临不由得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膛，似乎刚刚里面的小东西跳动的速度变快了一点，因为这个大叔的话语……然而这样的特殊情感只维持了片刻，他放下手臂，眼神却变得冰冷了一丝，虽说自己觉得是不会爱上他的，但他好像还是不放手呢。

    “那么相临呢？长得这么清秀可爱又乖巧，应该不缺女孩子追吧？”

    蒋笑梅笑过之后话语矛头又指向站在一旁的白相临，眼神里带着好奇的探究。季晨也神色一动，等待着小白的回答。他要是直接问小白啊谈过恋爱没，想不想谈啊，估计会被小莫捶一顿。这等竖起耳朵就能刺探军情的好机会，又怎能轻易放过。

    “以前有过，现在倒是没什么感觉呢。”小白垂下眼帘，眼睫毛像两把小刷子，故意避开季晨望来的视线。

    “哎，可惜了噢。”蒋笑梅叹气一声，就要迈步向前。季晨一看这家伙问别人问题这么起劲，轮到自己就撒丫子要跑了，连忙上前一步阻止道：“嗯，我们两都说了这么多，笑梅也提提你的啊。”

    “我？我又什么好说的噢。我可是女强人一枚！”女子一瞪眼睛，那张明媚的脸上顿时是光芒闪耀，牙齿白亮亮的，配上鲜艳的唇彩煞是好看。

    季晨被两人糊里糊涂地搪塞了回去，心里颇有些被占了便宜的郁闷。搞半天就自己傻愣愣地说了真心话，还什么去月球嘞，现在回头想想好丢脸啊！不过我也是牛的，即时发挥还能说出月球啊玫瑰啊星星啊这么文艺范儿的词，没白看嗷（季某人最爱龙傲天）。这想法一出来，大叔又傻乐傻乐的样子，心里得了一阵满足。

    小白望着大叔一番憋屈又变成傻乐的痴呆模样，心里也不知作何感想了。

    三人就这般偶尔聊点什么，沿着绕着江夏湖的小道缓缓前行。说是小道，其实就是一条铺了点石块与周围泥土地面做区分的泥石小路，甚至还有个头大的出奇的趴在路中央，晚上过来什么也看不见的时候，堪称兵行险道。

    也有来此嬉戏玩耍的人群，方才就有一对青年男女急匆匆地越过散步下的三人，似交谈着什么难缠的事情，神情阴晴不定。

    就在季晨问道这地方什么时候能开发为旅游景点，就听到前方一女子惊慌地呼喊道：“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循声而望，看见原本平静的江夏湖湖面上有个男子在扑腾水花，湖边草地上站着穿着紫罗兰色上衣的女子，正是她在大声呼救。落水的男子看起来不识水性，很快挣扎的动静就小了下去，已是危在旦夕。没等身旁二人来得及反应，大叔快速地取下身上的零碎物品、脱下鞋子，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季晨心里念叨着还好年轻的时候凫水的本领还是掌握了的，虽说也是有些时日没下水，但一跳进去，被湖水包裹的熟悉感觉顿时令他回到了曾经，手臂与双腿下意识地划动着，游向溺水者。

    靠近溺水者的时候他小心翼翼地转了个方向，有经验的游泳者都知道不能贸然接近溺水者，因为刻在人类基因之中的求生本能是十分恐怖的，而生死关头爆发的缠绕力也是相当可怕。必须得从背部揽住溺水者，这样不会被过度挣扎导致勒住自己的脖颈或者压迫到胸膛，需要保持呼吸的频率稳定，从而才能成功救援。

    那青年男子碰到季晨也算是危急关头捡了条命，他被从水里头拖了上来，紧紧地把住大叔揽住自己的左臂，得了救命稻草似的靠着季晨胸膛剧烈地咳嗽着。季晨一边揽住他，一边向着不远处地岸边游去。之前男子跌落的地方正好是深水区与浅水区交界之处，他又不识水性，一通乱划，竟是将自己险些逼向死亡的悬崖。

    季晨眼看要接近了，怀中搂抱的动作便放松了些，将男子推向同样下了水来的小白。小白先是接过这瑟瑟发抖的落水者，转头想接大叔一把，看见的却是一串咕嘟咕嘟的气泡，人已经完全被水浸没！

    我擦，居然抽筋了！季晨松手的瞬间就觉得右腿小腿肌肉有些痉挛，不受控制，左腿补救似的胡乱划动着，却也无济于事。而且带人游了一路，体力消耗巨大，他刚想开口呼救，身体就像是浸了水的棉花，沉重了起来。匆忙之下张开嘴巴，冰冷的湖水便如同肆虐的水龙毫不留情地涌进来，直叫他憋屈。

    这下乐了，我不会要挂在这里了吧？虽然风景很好，但是一想到肉体骨头会被小鱼河蟹什么的吃掉或者搬运，就会觉得很郁闷啊！而且，明明和霄宁的距离拉近了那么1点点，就要挂掉，之前的那些岂不是都白费了！我们还要手牵手去月球呢！呃，好像挂掉了也可以？他可以游荡在霄宁身边，等青年也挂了再一起飞奔去月亮上……

    等下，霄宁说过，等我回去了有惊喜！我擦，必须得活下来！

    一剂爱情的强心针打入季晨胸膛，激发了他的小宇宙，就靠着左腿硬是保持着水中不上不下的位置，及时地等到了小白的回援。

    白相临没有大叔有经验，游过来没有改变方向，只是下意识地从正面接近着，抱住他。男人有意想和他保持一定距离，却被他一手拉了过来，两人以一种胸膛贴着胸膛，面对面的亲密姿态在水中浮浮沉沉着。

    季晨望着白相临紧贴着的侧脸，青年湿润的发丝搭了一截在他的耳朵上，有点痒痒的，一颗饱满圆润的透明水珠顺着脸颊尖尖的弧线路过那粒浅褐色的泪痣，莫名地看上去有点蛊惑。

    他心里忽然升起一个奇怪的念头：“如果我是霄宁，我也会爱上小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