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自始自终，冰冷无望
琳对来者的情况有些好奇，但他不打算轻易作出不符合仆从身份的举动。 直到那黑色人影走到先生前方时，他依然不动声色地盯着这一切，没有主动询问，不过先生很快就开口，证实了他的猜测。 “你好，伊迪斯。” “.......你给的方法最终还是失败了，先生。” 被称为“伊迪斯”的尖角影子冷淡回应，完全没有打招呼的欲望，伸出手，掌心出现了一个镶着黯淡黑珍珠的纯金罗盘，随手就往先生的方向丢。拄着木杖的先生并没有动，身为仆从的琳会意，从先生侧后方踏出，精准接住了那个在空中划出圆弧的物件，有技巧地卸去对方附在物件上的力道。 在客人面前，琳自然不会自顾自地端详这个有着城堡风格的华丽罗盘，接到后立刻把罗盘放入女仆服的口袋中，重新回到原位，神色不变。 “他怀孕了，婴孩也确实诞生，但只是有着生命力的灵魂躯壳罢了，并不算是真正的生物。”来者继续说着，漆黑的影子看不出表情，但听上去话语隐约带着几分哀伤。 “我很遗憾。” 先生轻叹一声，眼帘低垂，“无论在迦奈伊萨之树主宰的世界内，还是属于旅人的虚空中，从古自今人造物的繁衍皆无成功案例，我也只是提供我所知，能最大可能催动人造物类灵魂的方法。” “按照约定，若是这个方法失败的话，我会收取你的灵魂之力，并暂时取得此具躯壳的所有权，直至你的下一世为止。” “如果我不履行的话，会怎么样？”尖角影子仿佛无意地说着，抱着婴孩的指尖悄然收紧了，影子的轮廓似乎泛着猩红的光芒，让影子在漆黑依然清晰可见。 “我想你应该很清楚，伊迪斯，那并非是简单的口头约定，而是你我之间订立的‘协定’，若任何一方违背的话.......” 先生语气柔和，指尖轻轻地摩挲着木杖顶端的钻石，但琳能听出其中的某种令人恐惧的意味。 并非威胁，并非逼迫，只是单纯地阐述事实罢了。 “除了死亡，人之终末，还有许多种方式。” “........” 影子沉默，模糊的面容紧紧盯着先生，让双方的气氛仿佛对峙般紧绷。 是啊，如果变成他这样的话，想选择死亡都没办法，琳站在先生身后，冷眼旁观眼前的一切，默默地想着。他在城堡这么长时间，很清楚先生的真正实力已经远超正常的生物，哪怕是这副皮囊也近乎无敌，虽然不至于像真神那样全知全能，但也不是像眼前人这样的存在能对抗的。 比起变成像他这样不死不灭的仆从，或是地牢里那些发狂的丑陋肉块，单纯的死亡都是最好的结局了。 而尖角影子似乎也意识到这点，最终还是没有撕毁约定，身周环绕的猩红屏障消失，任由先生向他缓缓伸出手，指尖一勾，将一团与黑雾类似、但浓稠得多的物质从他体内抽出，吸入体内。 “唔！！........” 和琳的负面情绪被抽出时不同，被抽出灵魂之力显然对灵魂的负担大得多，琳能听到对方在死死压抑下近乎惨叫的一声。 据琳所知，被抽取如此大量的灵魂之力会对灵魂产生不可逆转的严重损伤，甚至会大幅透支寿命，而影子的表现也印证了这点，气息明显衰弱了许多，挺直的身影无力下弯，原本和人无异的轮廓猛然闪烁，刹那间甚至暗淡到看不清，波动了几下才稳定下来，估计不知在何处的本体已经被重创了。 这个看上去实力还是挺强的人.....恐怕活不了多久了吧，琳无悲无喜地想。 只是为什么要让“人造物”怀孕？而且要和这种怪物交易，并愿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看到对方紧抱住婴孩的手稍稍放开，琳把疑惑藏在心里，再次从先生后方踏出，走向虚弱的尖角影子。 当然，他虽然不认识对方，但对方显然和先生不对付，加上同为与先生交易过的“受害者”，琳对这人还是有着些许同情的，也没有急着要把婴孩抱过来，只是站在原地，等影子完全递出了婴孩，他才伸手小心接住。 好冰。 这是琳接触到婴孩的第一个感觉，和婴孩的温润轮廓完全相反。 即使没有碰到婴孩的肢体，某种异样的寒冰也透过柔软的布料传过来，当琳把婴孩怀里的时候，才发现婴孩的眼睛似乎略微打开，从长长睫毛间的缝隙，可以看到其中是一双猩红的眼眸，但却没有生物应有的灵动，只有一片无神死寂，仿佛是两颗红色的玻璃球镶在肉里。 果然是躯壳，琳想起刚才影子所说的话。 这个婴孩不过是一个长着人类小孩模样的活性物品而已，并不是真正的生物，这么近的距离下，琳都没感受到里面有任何灵魂的存在。 “不准伤害他。” 影子沙哑地沉声说道，不是对琳，而是紧紧盯着琳身后的男人，漆黑的双眼仿佛透出红光。 “请放心，他不会受到任何伤害，我承诺将他完好归来。”先生郑重颔首。 得到承诺的影子，硬撑着的气息缓缓消失，等琳抱着婴孩回到先生身边，那尖角影子的幻象正在缓缓崩落，仅剩的瞳孔停留在婴孩上，在几秒后化为尘埃，先生平静地伫立着，一直等客人的身影彻底消逝，才拿出怀表，按下小小的按钮。 随着一声极细的咔哒声，身周的景象再度如玻璃瓦砾般破碎，城堡的现实重新填补空隙，转瞬间两人已回到城堡内。 刚才环绕在身周的黑暗气息彻底消失，沾在皮鞋上的沙地碎屑也不见了，仿佛刚才的真的只是梦境般的幻影，不过琳的口袋还是沉甸甸，手里也还抱着那个容貌精致的婴孩，看来只有这两样东西被传送过来了。 “今天请到仓库工作吧，琳。” 先生转过头，并没有直接取走客人付出的代价，而是微笑着改变了预定的行程。 “请先如常进行其它物品的鉴定，等你完成今天的工作，你会知晓这次交易的来龙去脉，同时也将作为实验体和记录员，参与到这次的实验。” 实验....... 琳嘴角微不可察地一抖，先生这样说显然没什么好事，不过他算是习惯各种各样的折腾了，对行程改变也没提出异议，以颔首回应后，便跟着先生离开用餐室，走向不同的走廊，前往城堡的大型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