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后事
第二日的时候，碧云在我的安排下还是坐上了回江家堡的马车，而送她回去的则是当时在临风酒楼负责照顾我和龙傲天的那个车夫。或许是念在我当着江青青求情的份上，车夫此刻待我的态度是十分尊敬的。 万事留一线，这句话总归说得不错。 我这么说，不是因为享受受人尊敬这事，而是车夫此刻念着往日的恩情，于送碧云回去一事上自会多加照顾的，这样，我也就能免去许多担忧。 碧云脸色并不好，眼眶红了一圈，看出来昨天夜里是哭了一宿的。我心里替她难受，却不能说什么，只在送她上车前，如同往日相处时一般亲昵的拍了拍她的头，说了句，“回去之后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这话说出来，碧云的眼眶更加红了，几乎又要掉下眼泪来。同我一起来送她的还有龙傲天，碧云往龙傲天身上看了一眼，知道我俩间的一些事不能说，于是便使劲儿点了点头，咬着唇哽咽的说：“大哥，你也好好保重自己。” 我说：“知道了。” 碧云深深望了我一晚，不再说话，或许是该说的都已说完，现在反而无话可说了。她不再留恋，掉头便在车夫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车夫扬起手中马鞭，马声嘶鸣，一阵踢踏，他们的身影就这么在我眼中渐行渐远，直至远得只剩下一个豆粒大的小点，然后消失不见。 ……再见了，碧云。 心知此次一别，再无相见之日，我不无遗憾的在心里默默道了别。以前读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时总不以为意，到了现在这一刻，才知道，原来我也有这么伤感矫情的时候。 艳阳之下，我却感觉阵阵发冷。 快结束了，就快结束了…… 我这么对自己说。 “时间尚早，怎么这时候便让碧云回去了？”身旁的龙傲天轻轻问。 我故作轻松的说：“她到底是个女孩子，老跟在我们两个大男人的身边，人家见了到处说闲话，对她声誉不好。再说了，我们这头的事也快完了，先让她回去，以后多的是时候见面的。” 我这些话无异于是在扯谎，自然是不可能瞒的过龙傲天的，于是他便立即说道：“你不是在乎这些的人，碧云也不是。你昨天晚上出去是见碧云去了？” 龙傲天一针见血，直中要害。 我有些招架不住，心想昨天晚上我是逃过一劫了，可该来的总是会来，这可不，经过方才这一幕，龙傲天三言两句就点破了昨天的“未解之谜”。 该怎么说才能把这问题圆过去呢？ 我绞尽脑汁好一番苦思冥想，但始终就没能得出个既能说得过去又不让龙傲天怀疑的说法，又怕再拖下去不说话，让龙傲天看出了我的迟疑不决又生疑窦，我咽了口气，决定编出一段谎话来。 于是我半真半假的说：“这些晚上，我总梦见我们俩会在接下来碰见些不好的事情，虽然我是不信这些的，但那个梦太过真实了，让我有些不得不信……我自己倒是无所谓，就是碧云我始终放心不下，你知道我是打从心里把碧云当做亲生妹子的，我怕她继续跟着我，万一真有个好歹，我得愧疚死一辈子……” 其实这话里确实是半真半假。梦是假的，而接下来会发生不好的事情却是真的。 龙傲天沉吟半晌，说：“因为这个，你就让碧云先回江家堡去了？” 我点了下头，“是啊，就像我刚才说的，这头的事情，你至多比完赛后再有个三五天也就结束了，到时回去，多的是时间见面，所以让碧云提前个几天回去也没什么。”说着，我又打哈哈说道：“就是碧云那丫头在这事钻牛角尖，一直不肯听我的，好说歹说，才好不容易才劝动了她回去。” “碧云向来与你亲近，心里定然会有不舍。” 我说：“我知道，我都跟她说好了，等忙完这些事，我就立刻去江家堡看她的。” 龙傲天默了默，算是相信了我这番说辞，转而又问道：“你梦见了什么？” “啊？”我正为自己顺利圆话而松下一口气，冷不防龙傲天又抛出一个问题，我一下没反应过来，傻傻的就啊了一声。 龙傲天重复一遍问：“你的梦，梦见了什么？” 我被这问题噎住了，好一会儿，才带着感叹的说：“我梦见了有人会走。” 龙傲天怔住了。 意识到这句话说得不大对，我又紧接着解释，企图亡羊补牢，“那个梦挺复杂的，我也记得不太清楚了，反正给我的感觉就是不太好，可能是我杞人忧天吧，也可能就是我想多了，总之，这就是个梦。” 龙傲天嗯了一声，算是在回应我，不过后面他却没再说什么了。 他不说话，避免说多错多，我也就不再说什么，这事儿到此也就算翻篇了。 这一天过得很漫长，似乎是我到这个世界以后过得最漫长的一天。 临近傍晚的时候，叶海沧来临风酒楼找了我。确切来说，他是来找碧云的，只不过借用了我的名义。 叶海沧在听到我说碧云已启程回江家堡后，脸上一下涌上了一种名为失落的情绪。我看着他的样子，不由得问：“你喜欢碧云？” 叶海沧怔了怔，显然没想到我会问的这样直白。他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而是说起另一件事来，“听说堡主夫人回府的那晚晚宴上，路兄当众向堡主夫人求娶碧云？路兄，你和碧云……究竟是什么关系？” 原来是这件事。 现在想起这件事，好像已经过去很远了，那还是我和碧云还在江家堡时候发生的，也就是这一晚，在龙傲天的出现下，我得以逃出江家堡。而向堡主夫人求娶碧云，也只是当时情急之下的一时之计。 我问：“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件事的？” 叶海沧道：“近日来路兄与龙兄都是启天城的风云人物。” 他这么一说，我瞬间就懂了。人怕出名猪怕壮，最近龙傲天顺利进入了最终决赛，正是风头正紧的人物，连带着我也沾了光，而我俩间的事迹，则早就不知道被扒了多少遍了，恐怕现在某些有心人比我都更了解我的祖宗十八代。 “有些事很难说的清楚。”我叹了口气，“不管你信不信，我和碧云只是兄妹关系。” “……我信。”叶海沧稍显迟疑，随即却是回答的肯定。这倒是让我觉得有些意外的。 叶海沧笑了笑，“这件事你没必要骗我。” 听他这么说，我也笑了。虽然叶海沧没有明说出口，我知道他这意思是把我当朋友的。 说来惭愧，到时在盘龙山的时候我还一直觉得叶海沧是个炮灰，就是为了给主角修炼称霸的路上制造起一些波澜的，而他当时所做的事确实也有些炮灰的嫌疑。但经过这些天下来的相处，我也才知道，叶海沧本性是不坏的，和他相处，确实能做很好的朋友。 “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我笑着说：“你喜欢碧云吗？” 叶海沧面上一红，却是毫不迟疑，肯定的说：“自我第一次看见碧云开始，我就喜欢她了。” 敢情这是一见钟情。我揶揄他说：“你闯荡江湖，见识过的也不少，碧云一定不是你所见过的最漂亮的，怎么你偏就对她一见钟情了？” 叶海沧摇摇头，道：“你要问我缘由，我说不上来，碧云虽然不是最漂亮的，但她是我见过的人中最特别的。” “其实你别看碧云现在跟在我身边一副温顺的样子，实际她这人脾气最暴躁的，你要是把她惹急了，她甚至还要动手的。”我回忆起以前在江家堡和碧云同碧云处在一处院子的时候，不知道多少次因为自己嘴贱，惹得碧云追着我在院子又打又骂。 “我不介意。” “碧云同别的女子不一样，她不喜欢受束缚，更愿意自己出去闯荡，所以如果她以后若要嫁人，一定不会甘心待在内宅相夫教子。” “我可以陪着她。” “碧云心眼小，她要嫁人，就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容许她的丈夫再纳她人。” 叶海沧目光坚定，“我若能有幸娶碧云，此生定是得她一人，足矣。” “好吧。”我耸耸肩，笑着说：“你算是通过我这个做大哥的测试了。” 叶海沧面露喜色，忙向我抱拳道：“多谢路兄！” 我拍拍他肩膀，说：“你别高兴的太早。这只是我个人对你的意见通过而已，选择权始终在碧云的手上，到底怎么样，最后还是要看碧云的意思，而那丫头现在对你似乎还没别的意思，叶兄，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我知道！”叶海沧笑的就像个傻子似的，有些手足无措，“我一定会努力让碧云看到我的真诚的！” 送走叶海沧，我心里仿佛落下了一块石头。 我不是在乱点鸳鸯谱，原着里也并没有记载过碧云这一人物，所以关于碧云的未来，我是一概不知的，但如果她和叶海沧有缘走到一块儿，未必这不是一段良缘。 来到这里，我真正系在心上的人数来唯二人而已。一个是碧云，一个是龙傲天。 现下对于碧云，该交代的我都交代过了，可以说是真正放下了。可是龙傲天，却是我始终放不下的。世事难两全，我走之后碧云会将事情原委全部告诉龙傲天，只希望到时他能够谅解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