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生（四）

    我带着方斁把一口袋的塑料瓶拖去回收厂卖掉，直接去厂里卖会比平常收废品的贵一点，我数了数了手里的票子，从里面拿出一半递给方斁。

    方斁用手指捏了捏钱的边缘，背着手冲我笑，“算我收下啦！”

    我追着他不肯，非要他收下，他今天帮了我，如果没有他，我连一个瓶子都拿不到。

    最后他还是收下了那一半，小心翼翼地放在上衣胸前的口袋里，说要替我保管，等以后存到一个数字，就一起拿给我。

    我没告诉他，他拿给我，我也不会要的。

    我就是想给他。

    工厂边的泥路有点陡，夕阳慢慢地渡到方斁身上，在他周边镶上一层镀金的边，我跟着方斁，在他身后踩着他的影子追他。

    如果我是他的影子就好了，能一直守护住他这样的人。

    等太阳终于被拖进地平线，我们才赶到城里，到的时候理发店差点要关门，方斁左一个姐姐又一个姐姐好歹把人留下了，那个留着一头卷发的阿姨被哄得高兴，瞪了默不作声的我一眼，转头笑着对方斁说，就这一次啊。

    方斁连连点头，“好姐姐，保证以后早点来照顾您的生意。”

    说完背对着理发店阿姨朝我眨了眨眼睛，用口型对我说，“我厉害吧？”

    我忍不住笑了笑，方斁似乎愣了两秒，露出小虎牙笑开了，半晌凑到我耳边小声说，“你笑起来比沉默着更好看。”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耳朵尖有些发烫，只好快步走进店里，等那个阿姨给我洗头。

    还是第一次体验别人给我洗头，感觉哪里都不自在，紧张得头一直僵在半空不敢放下，阿姨做的长长的美甲偶尔划过我的头皮，好像下一秒就要刺破它。

    方斁捏着我的指尖叫我不要紧张，放松就好哦，免得一会全身都僵了。

    我试图放松自己，但依旧是徒劳无功，别人拽住我头发的感觉很奇怪，无论如何都放松不了，生怕下一刻她就要一把扯下我的头发，然后我面目模糊地死去，她手里拽着的头发连着我的头皮，在空中晃晃悠悠……

    最后闹得出了满头的汗，鼻尖也挂着晶亮的汗珠，方斁扯了纸巾好笑得看着我紧张的发抖的样子，一边给我擦擦鼻尖上的汗，一边重复着，“无栖，别紧张，放松，别紧张，放松……”

    他的声音好像有催眠的特效，我忘记身处何处，脑袋里渐渐放空，身体也慢慢放松下来，只能感觉到他捏着我手腕的手也放松了，迷迷糊糊里看见他微笑着夸我乖孩子。

    等我回过神来时我已经坐在了椅子上，阿姨捧着我的头发问真的要剪吗，发质这么好，太可惜了。

    我转了转眼珠，眼神询问站在一旁的方斁，他想了一会，眼里似乎流露出不舍，最后还是没剪，只让阿姨给我修了修。

    剪完的时候他忽然蹲下去拿了一撮我的头发，用一根小皮筋绑住一起塞进了口袋里，我有点疑惑他的行为，到底还是没问他为什么拿我的头发，对我来说头发没什么用，我并不在乎。

    方斁如果喜欢，我的长发都是他的。

    我整个人都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