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又是篮球
学校里的学生一般都来自不同的市区，为了让学生上学方便和照顾学生的人身安全，学校设立了寄宿制，我的宿舍是混合宿舍，因为我是临时转来的，同班的宿舍里并没有我的床位。虽然我的身体有缺陷，但正常情况下并不容易被发现，更何况我也不打算和舍友有过多的交流。 不仅是舍友，班上的同学也是。 不知道为什么，同班同学似乎对我很好奇，尤其是看到我一整天坐在座位上学习，语气很惊讶地在角落里讨论我。 “他一直在看书啊？？他不晕的吗？” “啊，他该不会是学霸吧？” “他看的什么书？要不你去瞅瞅？” “妈的你不是我们班交际花吗，你去啊。” “什么鬼逻辑，是你怂了吧？啊？” “……” 他们不知道在背后讨论别人要压低音量吗？我支起左手，虎口撑着额头，试图挡掉我发热的半边脸，我只是在学习上学期的知识，并不是什么学霸，他们为什么不思考是我太笨了才需要一直看书？ “你去邀请他一起吃午饭吧？”有人小声地说。 “他这几天好像都是一个人去吃饭诶，你们对待新同学好冷漠。” “不是，我们一下课就冲出去干饭了啊，他好像没有跑饭意识，而且人家看起来也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那你克制一下你的欲望啊。” “你怎么不去？今天中午的午饭有螃蟹啊！” 他们莫名其妙地开始讨论学校每天的菜谱，讨论完又开始吐槽谁家里的伙食比学校的难吃，我以为他们的话题就这么发散性地继续下去了，可绕了几个弯后话题又回到我身上，我实在忍无可忍地趴下假装要睡觉。 讨论声消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教室里翻动书页和人们挪动桌椅的声响，有种别样的安静沉淀了下来，但我却在这样的气氛中感到了些许不安。 我的生活好像不应该这么安逸，班上的同学都很开朗单纯，他们就像刚破壳的小鸡崽一样每天吵吵闹闹的，一天中最大的烦恼就是写作业，我并不讨厌他们，只是有些羡慕他们的人生，虽然有人觉得温室里的花朵很脆弱，但我认为他们散发的芬芳也很可贵。 也许某天我就会像经受不住芳香的飞虫被他们捕捉，他们的善意会留下温柔的伤痕，因为我不可能一直呆在这里，这样的生活并不属于我，我会突然出现，也总有一天会突然离开的，如果那一天到来，如果我已经被芬芳俘获，那么想要挣脱的时候一定会更难受。 飞虫怎么会像花一样绽放。 这几天我的课余时间都在学习，让我这么拼命的原因并不只是为了赶上课程，我转来的时间很不凑巧，下周就是期中考试了，所以留给我临阵磨枪的时间并不多。 再怎么说，我也不能考个倒数第一给金朝彦看，虽然金朝彦并不会在意这些，但我还是想努力把它做好。 就这样，我因为忙着学习，都没有心思留意许映川平日里做了什么——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他除了学习吃饭外基本没干什么，我真没看出什么不对来。 许映川不爱笑也不爱说话，他很安静，作息也很规律，学习时间学习，吃饭时间吃饭，晚自习有他在场，班上的人都不敢聊天开小差。他看起来不好相处，我却经常听到教室里的人崇拜他，听说他非常乐于助人，帮女孩子搬很重的书，帮校工叔叔阿姨们清理塑料瓶，帮老师打杂填表格……做了很多好人都做的事，这让我不禁怀疑他到底犯了什么事惹金朝彦生气。 至于为什么许映川做了那么多好事大家还是很敬畏他，我想是因为他身上有一种特别强烈的不好惹的气场，而且他说话语气很直，一点都不委婉，他也一点不像这个年纪的人，他太从容不迫了，好像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让他那张帅脸裂出条缝来，我有点好奇他平时都会想些什么。 周四下午的体育课，又到了自由活动的时间，运动是我的弱项，所以热身完我就在附近的台阶上坐下了，准备翻出从教室带下来的书本。 余光中看到有人往我这边走近，可发现我拿了本书出来，那人像是硬生生拐了个弯似的哀嚎一声往回走。 我一脸茫然地抬起头，看见那人是手里抱着篮球的同班男生，啊？等等，刚才他该不会是想邀请我打球吧？我完全不会那些，如果硬要我说出一项擅长的球类，我只能说我会老年人复健式乒乓球。 就是那种垂直地捏着球拍，发球慢悠悠，接球也慢悠悠的和平友好的运动。 个子不高，不会篮球，成天学习……毫无疑问，我肯定是不受欢迎的类型，我想总有一天他们也会发现我无趣的本质，停止那茂盛的好奇心。 我并不适合呆在群体里，尽管金朝彦总说人是群居动物，我却觉得身边只要有一个人就够了，两个就会在意谁被偏爱，三个就会弱化感情的重量。我知道金朝彦身边总围绕着一些人，他们就和我一样被金朝彦所吸引，即使金朝彦的爱是屈指可数，即使别人的爱是倾尽全部。 黑色的签字笔无意识地在题本上划出了几道无意义的线条，我又在想些乱七八糟的事，陷入思绪时心情很惆怅，现在清醒过来反而觉得自己无语，我怎么敢把我的心情定义为爱，那是更加深厚更加沉重的东西，我做的还不够好，我应该要更加、更加…… 一个篮球骨碌碌地从不远处滚到我的脚边，打断了我的游神，我看了过去，那群刚刚在打球的男生也在面面相觑地看着我，他们在期待我把球扔回去吗？ 我僵硬地低头看了眼脚边的篮球，动作有些生硬地把它捡了起来，它在我手里感觉非常的陌生，甚至让我无措得不知道该怎么把球还回去。 带着球走过去还给他们？不，那太傻了。 一边运球一边传给他们？开什么玩笑，那么装逼我根本做不到啊！ 斟酌片刻，我选择了一个稍微正常的姿势，决定直接把球扔过去，我第一次发现原来篮球在我手里那么大，在它从我手中脱离的那一刻，我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不妙——啊，篮球怎么会拐弯啊？！ 我眼看着那颗橘黑色的球体在空中滑过一道从未设想的弧线，拐进了一旁的树荫处，男生们的脸上露出错愕的表情，我恨不得闭上眼睛不去看那颗奔向自由的篮球即将砸中哪个倒霉蛋，但许映川的身影太出彩了，我一眼认出了他，他就站在树下喝水，背对着我们，并不知道危险在迫近。 于是我们都眼睁睁地看着篮球砸在了他的肩膀上又滚了下去，在那件蓝白色运动服上完美地留下了一块阴影，许映川疑惑地转过身，场面有些诡异的安静。 我的脑海里猛地开始回放他抓着我领子的那一幕，力气很大，样子很凶……我立刻小跑了过去，把球重新捡起来，语气有点喘有点急，“不好意思。” 他那双幽黑的瞳孔打量着我，有种无形的压迫感，我低着眼皮不敢看他，然后手里的篮球忽然就到了他手里，他轻轻一扔，准确无误地把球传回了球场的男生手中。 “好了。”许映川说。 我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他是以为我在向他寻求帮助吗？这怎么可能，我怎么会让金朝彦的敌人帮我，我只不过是担心自己……咳，示弱的话还是不说了。 这家伙真奇怪，回去的路上我郁闷地想着。我扔的球有那么轻吗？他怎么被砸了也一点反应没有？ 等等—— 我砸了许映川，还把他衣服弄脏了。 一股后知后觉的惊喜和得意猛地涌上心头，天啊我都干了什么好事，我决定这周回家就告诉金朝彦这个好消息——许映川，他，被我用篮球教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