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可以并肩作战的人

    星盗归星盗，做事居然还意外地靠谱，楚湘和秦淮被困荒星不过几十标准时的功夫，便见遥遥一小队星舰如天空中展翅的苍鹰般盘旋在头顶，投放下了一架简易到只有运动功能的机甲下来。

    “我来。”星舰盘旋产生的强大风压将楚湘的头发拨乱，但却没有使他的任何动作变形，他一巴掌按在秦淮肩膀上，阻止了他的动作，一扬下巴，示意他在副驾驶上坐着。

    “呼——”

    楚湘拉动操纵杆，机甲便顶着风压呼啸而起，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利落地直奔天穹而去。

    爬升需要一定时间，内循环系统将外界的噪音，包括引擎的呼啸声全都排除在外，室内一时格外寂静起来，两人由于空气中含氧量升高而放浅了一些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这是属于两人的最后一段独处的时间——起码在回程前是这样，楚湘瞥了副驾驶上安静地看着自己的秦淮，忽然开口道：“秦淮，我思考过了你说的话，就是你说你的生活非常危险的那部分。”

    秦淮的面色紧了紧，喉咙间溢出一声：“嗯。”

    他看上去像个等待宣判的刑徒，提心吊胆地等着楚湘宣判他是个“叛徒”，抑或是“坏人”。

    度过了最开始那段需要驾驶员手动操作稳定机身的时期之后就可以打开自动巡航了，楚湘抽出手来伸到副驾驶上，用手背贴了贴他的脸颊，自然地说：“好像稍微有点发热了”，随后才继续了方才的话题，说：“立场问题暂且不谈，秦淮，你就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你能在战场上见到我，我是说...我为什么能进入军队，而不是像个寻常Omega一样，当个音乐家、医生，或者干脆找个人结合，组建家庭？”

    “...为什么？”秦淮的喉咙在听到“组建家庭”几个字后紧了紧。

    “因为同期和我竞争的Alpha没人打得过我，就这么简单。”楚湘的语气很轻快，好像在说一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后还有些促狭地补了一句：“包括埃利诺，他是我的同期，平时内部考核没少被我揍。”

    说着，楚湘又挑着以前Alpha小瞧他结果被他打脸的爽文故事讲了，直到秦淮的表情放松下来，嘴角终于出现一点笑意，才说：“所以...不要一个人扛负一切，累了可以说，需要的话可以求助，你并不是孤立无援的，我会是你的队友，而不是累赘。”

    星舰的登陆口近在眼前，秦淮看着他，内心的坚壳还真的被破开了一条微妙的缝隙。他原本好像是在深空中独自一人不断下坠，一片黑暗中，看不清尽头，却只能眼看着前方的光明与他渐行渐远......

    楚湘的话骤然托住了他，让他能够喘上那么一口气，从压抑的心情中释放出来。

    一个能够并肩作战的人，他在心里咂摸了一下这个词组，真是一个奢侈品，对他这样一个一路从废弃的资源星里爬出来的人来说。

    于是他亲吻了一下近在咫尺的指尖，从柔软的指腹到接近手掌的指根，缓慢道：“其中有一部分是我的私事，我本不想把你卷进来的，楚湘，但...我会考虑的，给我点时间，好吗？”

    楚湘一下子便笑了，拉动操作杆，稳稳地将机甲驶入了登陆口岸。

    ＊＊＊＊＊＊

    通体漆黑的星舰外表的反窥涂膜和太空几乎融为一体，像个幽灵般在星辰间穿梭，向着未探索宇宙疾驰而去。

    和已探索宇宙交界的域外星系并不荒凉，只是因为没有政府的管制而稍显混乱而已。温泽尔的势力在这片无主地带似乎颇有威慑力，路上遇见了几波来历不明的“幽灵舰队”都自动回避了，没有上前爆发冲突。

    最终星舰降落在一个看上去略有建设的星球，合金和矿石混合造物构建成椭圆形的建筑外表面，像一格格倒扣的贝壳伏在地面上，看样子建筑构造是向下延申的。

    下了飞船，他们直接搭乘星港里的小型飞艇，来到了其中一处基地。

    俗话说“相由心生”，某种程度上也不无道理，最起码当一个人有着身上气味浓重，毫不遮掩的刀疤，破烂的机械义肢，脸上堆积着星尘的深深沟壑这些特点时，就足够楚湘判断出他们的身份了。

    星盗、雇佣兵、通缉犯......

    确实如秦淮所说，他们一个个，身份估计没有一个是干净的。

    秦淮时常戴在脸上的呼吸面罩此时被扣在了楚湘脸上，遮住了他的容貌，只露出一双眼睛，就这样，秦淮还觉得露多了，下舰前特意找了个斗篷给他披上，用宽大的兜帽将他尽量罩在阴影中，自己倒是没有了平常的遮掩，眉眼间带着睥睨四方的架势走在前面。

    他面无表情，眼神冷森森地走在前面，所过之处，人群纷纷散开，可是目光却没有收敛，饱含着好奇、贪婪和淫邪的目光无法被隔绝在外，明里暗里地将楚湘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透，即便他脸都没露，只是点Omega气息而已，就让他们躁动不安起来了。

    “淮哥。”这是第一个冲秦淮打招呼的，看上去是个男性Beta，形容没有那样不修边幅，好歹穿戴齐整，肢体也没有什么明显的残缺，脸上倒还比刚从荒漠星团回来的秦淮要干净一些。

    “明卡呢？”秦淮皱着眉头，神色冷淡，看着楚湘时总是形状圆润的眸子此时呈现出一种凌厉的形态，凶狠中透出疏离和厌倦。

    可能是秦淮平常甚少露脸的缘故，来者虽不敢太过明目张胆，但还是禁不住飞快地瞟了好几眼。

    啧，有什么好看的，楚湘有点不爽起来。

    “在酒厅。”那人闻言声音一顿，有点欲言又止的样子。

    “唔。”秦淮的表情没变，冷淡地应了一声，跃过他向前走去。

    酒厅并不是什么秘密的场合，秦淮带着楚湘拐了几个弯，就听见热闹的人声从前方传来，经虹膜系统识别身份之后，液压门“腾”地一下打开，内外不一致的气压使空气形成了对流，吹得秦淮和楚湘微微眯了一下眼。

    满场的声音一窒。

    “咚——”

    在秦淮凌厉的目光中，几道高大的身影飞快地伏到两人身前。

    “欢迎光临，请随意使唤！”他们齐声道。

    秦淮：......

    楚湘：？

    为首的是一个楚湘从未见过的Alpha女性，浑身近乎赤裸，一条正红色的开衩到肚脐，都不能称之为是“衣服”的布条将她的重点部位堪堪遮住，在因为宇宙辐射而遍布斑痕的枣红色皮肤上形成一个并不性感的“V”字。

    甚至于由于Alpha身上过高的肌肉含量，尽管是女性，胸前的乳肉也并不柔软，而是有明显的粗犷的肌肉轮廓，并且形状坚硬，用这样一条看上去韧性极佳的布料一勒，反倒是...十分狰狞，充满了恶趣味。

    “秦淮，他们把你弄丢了，你说...我要怎么惩罚他们才好呢？”开口的人坐在大厅深处的高脚凳上，身形单薄，留着浅栗色的中长发，脸部轮廓柔和，说话时半低着头，露出一小截尖尖的下巴。

    分明是语气温柔的话，那几人的身体却明显地抖了抖，好似听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话语，跪立在秦淮面前，不敢吭声。

    “擅自行动，袭击商船，这才是他们真正应该被惩戒的地方。”秦淮皱了皱眉，纠正道。

    “呼呼”，他笑了两声，抬起头来，五官精致柔美，算是楚湘在这里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了，“那就...罪加一等吧”，他轻飘飘地说。说完，他当然也看见了楚湘，眼中不见惊讶，而是扬起嘴角，极短暂地挥了一下手，笑意不达眼底，语气柔和道：“你好...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