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见证
巨大的棺椁缠绕着密密麻麻的符箓，一个包裹着人形的黑发茧被海量的头发悬在半空中，发丝流动着严格控制着里面人的动作，失去发丝后的水潭无比纯净，能看见丝丝缕缕的血液染黑一片水域。 蓝色的数据漏洞闪现，一块刻着古朴话语的石碑凭空出现落在了无华道士摊开的手上。 无华道士惊讶地抬头望向前方，如同圆茧黑发之中更加突出了一个掐着自己脖子的人形，无华道士眯起眼睛，指着层层枷锁下的棺木说道：“呵，你果然不敢杀了他。” 他的指尖前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形枯槁的老人挡住了棺材，惶恐不安地在他面前哭诉：“守一……怎么是你？守一，是我啊，你师傅，自从那个叛徒走了之后养了你十年的师傅啊，守一！守一！” 无华道士看着形如枯骨的老人被巫傀操纵着跪在地上涕泪横流，他从未弯曲的腰脊就这样被鬼王爷折断。 就算知道是假的，但龙守一还是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咬牙切齿地说：“……鬼王爷，不要以为我们是好欺负的。” 龙守一打出镇魂印，却不见任何动静。 脸色一变，他迅速切换法诀，却不见反应，他此刻竟然一点道法都用不了。 “你做了什么？！” 黑发向他发起了侵袭，失去道法的龙守一即便极力反抗也被一束束黑发捆绑住了他的四肢，让他得动弹不得，只能看着幻术变化。 “哈哈哈！哈哈哈哈！守一……我好饿啊！人肉好香……人肉好香！”另一具魂体幻化出，老人的身形变得肥胖，抱着一只人手生啃着。 “小龙在不在？小龙在不在？咳咳，我要开始念了啊！” 整个鬼域中回荡着一个声音，是成伯！ “龙言，清明魂，庇佑之；龙泣，九道孤，百鬼惧；烈火焚其身，心火灼其魂，百炼之中方铸道心，得到道心可闻龙言，可勘幻梦，可诛鬼神……道心不负，百火焚身，烈火灼魂，灰飞烟灭。” 闻言，食人的残魂幻象极为干涩地动作着，趋于停滞，肥胖成一滩脂肪的“人”反呕出一大滩鬼物的头发。 苍老虚弱却坚定的声音从它的口中说出：“我闻…龙言，其心爱人。” 残魂燃烧着红色火焰，将人的残肢断臂、操控着他的黑发燃烧殆尽，灰烬之中凝聚出一个新的形象，一个眉眼仁慈的黄袍胖老道人。 “师傅！”一见到黄袍老道，青年的泪水一下涌出，一股强烈的愤怒从心头爆燃。 翻滚的黑发再一次吞噬了黄袍胖道人的身影，只见他头生龙角，竖瞳发亮口中喷火，逼退了不少黑发，他扭头扔给暂时自由的青年道士什么东西，大喊着：“龙守一，接着！龙血玉印！用活祭封印祂！” 活祭，便是用活人会被鬼寄生的特性将鬼封印在他的身上，把人用道火烧死则能彻底凐灭鬼物，这是一个十分粗暴简便的万能灭鬼法。 道国域恶鬼肆虐，为了应对这种恶劣的甲乙级足以毁灭一整座城市的灾难恶鬼，道国域的“天帝”不得不允许活祭法的使用，但更多的说法是让道士自己作为被受封印体，教授的却是普通人的受封法。 每一个正规的道士都会学到活祭法，龙守一也不例外。 “龙睁眼，血复燃，镇。”青年道士龙守一没有迟疑地喊出咒语，从胸口龙血真符蔓延而出的火焰点燃了他。 被龙炎笼罩的他抵着黑发海如同利刃破冰，横劈出一条路登上了被打开的石制棺椁，抬手烧灼着黑发使其露出李先生一部分的身体。 一双睁开的眼睛从他的手下出现，龙守一被愤怒蒙蔽的双眼忽然清明片刻。 他慌乱地把火引到其他的地方，另一块平整的皮肤出现，露出一个粉色牙印，龙守一更不知所措地停了下来。 更多的黑发涌上他的身边即使被猛烈地燃烧成灰也前仆后继地阻止着龙守一的动作，本就停顿着的龙守一更加难以接近李先生的身体。 龙守一紧紧皱着眉头，胸口极大的起伏着，头上的汗流不停。 “哎呀！你将印记盖上去，你就成功了啊，怎么不继续了？”成伯的声音再一次出现，龙守一身上的压力又松了一点。 “守一！盖啊！我快撑不住了！”黄袍胖道人摇摇欲坠的残魂愈发透明，他竭尽全力的大喊着，爆发出耀眼的火光，龙守一身上的压力为之一空！ “无负无华之名，不负无华之名……”层层叠叠的灵魂呼唤着，熟悉或是不熟悉的身影在他的周围环绕，青色黄色的道袍像是梦魇一样漂浮在他混乱的脑海里。 “如果你说……你要离开，我会让你安全离开的，如果……”无华道士紧紧咬着牙关将玉符向下压，黑发扎入骨缝之中的痛苦简直要让他晕厥过去，他盯着李先生的眼神更加不忍。 李先生从黑发中露出的眼睛只是看着他，纸人幻出一张脸来，朝李先生乖顺张开唇亲下去。 李先生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黑发随之覆盖。 扭曲地狂意压倒了龙守一的理智，大喊着： “鬼王爷！我要你死！！！” 龙守一瞪大着眼睛，双手在黑发上印下鲜红发光的道印，发丝下传来如同猛兽一般激烈的痛吼声。 强忍着愤怒与愧疚的无华道士祭出龙血真符，跟着身边的残魂一起用古怪的吼声念诵咒语。 黑色的发丝化为雾气钻进道印之中，将红色的印记变为纯黑色，让男人逐渐从黑发中露出背面的身体，大片大片的桃花印记蔓延上男人白皙的背部，被阴气同化的部分散发着黑色的烟雾，露出皮肤下粉色的血肉、雪白的脊椎，极端寒冷的苦痛飞速地侵蚀着他的身体。 龙守一看着被发丝缠绕的男人向他露出痛苦的表情，眼睛里倒映出从发丝中飙溅而出的鲜血，如灰烬般飘散的下半身，当凄惨凌厉地叫声一点点从他的耳边淡去时，崩坏的鬼域也如同流沙般逝去。 镜子的碎片下。 倒在地上的无华道士脸上的龙血真符融化成赤红的液体沁入他的血肉，大脑一片错乱地感觉到一片滚烫，身体中潜入的黑色发丝被一根根逼出。 龙守一转醒，吐出一口黑血在手掌之中，目光看向前方：老道士正在驾驶着移动房车。 两人都累得够呛，沉默着不想说话。 后座的青年冥冥之中有个念头迫使他抬起头望向破败别墅巨大的落地窗：庞大狰狞的鬼物禁锢着一个赤裸的男人，被勒成酱紫色的男人吐着舌头在玻璃上作画，朦胧的黑雾之间，男人白皙的身体若隐若现。 青年皱着眉头，沉默而严肃地看着，直至那扇窗驶出视线范围，他摸了摸怀里的残破命牌，望向窗外纷纷落下的桃花，天上蓝色的天眼之线若隐若现，看着看着忽然觉得一阵困意袭来…… 他的大脑中只剩下最后一句话：一切，就交给你了，李先生。 荒原之上。 一家咖啡馆格外冷清，只有一个服务业特用AI和一个面露疲惫之色的成熟男人。 咖啡色皮肤的性感AI正在调试着一杯接着一杯不同花样的咖啡因饮品递给桌子前堆满玻璃杯的李先生，他已经在这里待了两个小时，犹豫着终于向对方发起了通话。 对方迅速接通。 李先生面无表情地说道：“白桃在叶伊苗手上，备份芯片和这个月的东西我都已经让人送过去了，复活她，记忆点都处理干净吧。” 对方是个磁性而清亮的沉稳男声，听起来年龄不算大。 “好，我勉为其难可以出手一次，趁着这次家族会议，你必须回来，近期不要吃药，我想吃纯天然的。” 李先生露出思考的神情。 睡眠可以解决，稳定剂好像有段时间没有打了。 他答应了对方的要求：“……嗯，不出意外，我会回去的，但没有时间随叫随到，有人盯着我。” 暧昧的低笑缭绕在他脑中：“肉畜终于学会反抗了吗？呵，没有关系，就议会开始的前一个晚上，老地方。” 对方挂掉联系，李先生皱着眉头将手中饮品一饮而尽，又习惯性拿取玻璃杯，却只抓住了一封信。 黑金色的精美信封，金色的落叶变换着形状，这是一封寄给黑枫艺术馆的投稿信。 李先生保持着凝视的姿势，沉默静止了十几分钟，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将开启信封的动作续上。 里面只有一张血红的皮制符箓与厚厚的一打符箓，一张传输卡片静静的夹在胖脸老人的自我介绍中。 视线接触传输码，眼前简洁的文字与奇异的阵法图片让李先生收回了所有的表情，认真地收集着所有的信息。 李先生无神的眼睛逐渐变得犀利（就是虚着的眼睛睁开了），完最后一行字，突然的一声响铃将他从数据间隙中拽出。 他漂浮在浴池里，隔着起伏的水面看不太清。 “啧……诅咒失败了。”巫傀一脸恼怒，星星点点的火花从它身上的形似尸斑的破洞中溅出。 “居然连你的存在也被反制了，多好的一场戏，可惜主角都不记得了……贱山羊，你还记得什么？”巫傀边说着，边伸手捏着李先生的鼻子将他的头从水中拉出，锐利的指甲戏弄着他滚动的喉结。 刚刚备份意识传输结束的李先生僵硬地摇了摇头。 纸人突然回头，凑到他脸上：“嘘……有东西混进来了。” 灯光随之熄灭，发丝紧紧缠上男人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