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我老婆娇气，吃不了苦。

    柯宁垂着眼，接受压抑而枯燥的审问。他的手被拷在桌面，这群高高在上的官员并不在乎没定罪之前他只是一个清清白白的学生，相反他们认为压迫和恐惧会让柯宁更识相。

    轻蔑的声音一次次提问，甚至连柯宁的身世都被反复提出，要求柯宁回答验证，不着痕迹地告诉这个无依无靠的少年早些认罪才可以少吃苦头。

    柯宁他垂着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些人明显是有备而来，一项项列举下来，原本毫无关联的几件事硬生生和叛国扯上了关系，连孤儿这个无牵无挂的身份都成为了做间谍的潜在因素。

    “你的学籍资料显示，你在今年的交换就读期间本该一直在联邦，却多次往返帝国与联邦。”明眼人都知道他一直在帝都，可那段学籍被辛左和解游联手安排得太完美，成了指向自己的利刃。

    ……

    “你在帝国与联邦往返期间，却参与了一个帝国的政治关联项目，并且提交过一份与拟发布的开发政策十分接近的策划案。你是否窃取帝国未公开政策并提供给联邦？”

    “我一直和解游教授同居，在项目期间没有离开过帝国。”柯宁淡淡地说。

    官员的眼睛更亮，“你在期间一直和解游住在一起，是否试图策反帝国机密科研人员，并窃取保密文件？”

    柯宁顿时明白了辛左叮嘱他不要说话的意图，之后无论他们问什么，都垂着头不说话。

    ……

    “据调查，你在帝国第一学院就读期间，与多位帝国高层维持不正当关系，窃取大量情报。并且通过他们进入保密单位的实习。”

    “这是你在军部交流时提交的报告，其中提及的两样武器都未公布，是军部的保密武器，你是从何接触到的？”

    柯宁想起那时候霍泽浩为了讨好他而给他的军部资料，还难得有耐性地哄着他一点点讲解。

    这些不起眼的小事被有心之人刻意挖掘，每一条都直指柯宁叛国。

    柯宁忍不住咬了咬牙，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两名官员，“如果我叛国，是谁接收了我传递的信息呢？”

    “这就是我们审问的目的。”眼前的人笑得不屑，刁难一个学生，他们根本不需要确凿的证据。

    这个不值一提的平民，却是帝都好几个世家继承人的软肋，竞争对手抓着他们的软肋，要从那几家撕出一块肥美的肉。

    霍泽浩收到霍军长让他不要回帝都，继续执行下一个任务的指令时，野兽般的直觉告诉他柯宁出事了。

    不是他对柯宁不上心，他实在太忙，忙到甚至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不是不想留在柯宁身边，可他和其他人不同。霍家从军，他自小就知道他以后也会进入军部，成为军部的下一任掌权者。

    可在那之前他需要军功，需要得到军队和其他高层的认可，直到他得到晋升的资质，才能驻任帝都。否则他可能要在边境或战区驻扎好些年，在忙碌的间隙挤出时间匆匆回帝都见柯宁一面，甚至连睡觉都不能抱着柯宁一整晚。

    霍泽浩忍不了，更何况柯宁身边还有其他的男人，他们近水楼台地讨好他，试图抢走他的爱人。

    他每次离开帝都时都没有和柯宁告别，反正他多半也只会乖巧地叫他注意安全，而不会说些挽留或不舍的贴心话，还是不要去自找没趣了。

    但回来的第一件事却多半是先来见他一面，哪怕马上就要去汇报任务。

    父母已经被他磨得彻底对他的感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霍母甚至好几次嗔怪他还没媳妇呢就把娘忘了。

    霍泽浩只得痞笑着朝母亲撒个娇，你们可都在家里好好的，老婆追不到就是真没了啊。

    只是霍泽浩没想到，这次只不过离开了帝都三天，柯宁就被卷入了这么大的麻烦。

    他匆匆往走时被霍军长厉声喝住，“辛家已经卷进去了，这事你别去掺和。”

    霍泽浩挑眉，“老婆出事了不管？霍军长，您这思想我可得告诉母亲。”

    “人家那是你老婆吗！？”霍军长被他插科打诨气得直粗喘，却没被扯开重点，“这事没那么容易平。对方要边境贸易区整个开发权，背后还有辛家的政敌，一边在议会选举期间打压辛家，一边还要辛家忍气吞声对他们提出明面的政策支持。纪解两家也要退出竞争，得寸进尺的话还会要求他们无条件帮助打压其他对手。”

    “这块利益大得根本不是一两个人能做决策的，那些家族家大业大，旁支本支错综复杂，怎么会让他们为了个平民让利。”

    “我不是不管，是这件事霍家管不了。辛家这次要是卷进来，起码要伤筋动骨，辛志晖那老狐狸也不一定愿意管。”

    “哦。”霍泽浩淡淡地应了一声，一副没听懂的样子，“既然咱家碰不到这块，要不我直接去保密处把他抢回来？”

    霍母进门的时候，就看到霍军长又挥着手杖往儿子背上砸，而她那个倔强的儿子连躲都不知道躲。

    霍母哪里见得儿子这模样，霍泽浩从离校起就一直在奔波，只为了尽量压缩需要驻扎在外的多年时间，有多拼命她都看在眼里，最累的时候和她这个母亲打着电话讲两句都能睡着。

    难得回到帝都的时间却整晚整晚地抽烟，是为了什么她这个当妈的还不清楚吗？

    “你为难儿子做什么，那几家把宁宁卷进来，又不是他的错，也不是儿子的错，你能耐就去保密处把人带回来，在家里耍什么威风。”

    霍军长被这对母子气得头疼，明明霍家管不了，还非得去，其实他知道霍泽浩打的是什么主意，只是还想拦一拦。

    保密处今天要重点审讯柯宁和军部的纠葛，他在军部交流期间是否有异常表现，他不该接触到的保密资料从何而来……军部派去的负责人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军官，也是对霍泽浩极为照顾看好的上司。

    霍军长的声音带着些疲倦，“你长大了，也有了自己的想法。依着老刘的脾气，这次要是被你求得护住那孩子，起码得多把你外派磨炼好几年，升迁仕途都会受影响。你自己做决定吧。”

    辛左四处打听着柯宁到底是因为什么把柄能被保密处强行带走，大多数人也是一脸茫然，少有的知情人却是一脸为难，讳莫如深。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几个大家族的博弈，除非想要站队，否则无论最后谁赢，他们都不想牵涉其中。

    碰过几次壁之后，辛左明白过来，沉默了许久，直接去找了自己的父亲。

    辛志晖刚看到儿子找上门来就忍不住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眼睁睁地看着辛左焦头烂额、四处奔波，他却不主动提出帮忙，就是想着有没有那么一丝可能，自己的儿子知道这件事有多棘手后会选择放弃那个孩子。

    果然是痴人说梦。

    辛左这孩子从小就有主见，冷静专一。他喜欢一样东西，可以彻夜不眠地钻研，从小到大都喜欢，更何况是心动地喜欢上一个人呢？

    看着父亲递给自己的资料，辛左强自冷静地接过。

    叛国罪。触目惊心的三个字映入眼帘。

    辛志晖并不想让他看见这份文件，这个深谋远虑的男人早就预见帝都将会用这个平民为借口掀起一场血雨腥风，他正想寻个由头把儿子调走，却没想到变故来得猝不及防。

    他斟酌着开口，“你喜欢他，我们也并不好阻拦。只是这件事牵扯太大，处理不好会把辛家也陷入泥潭。可既然他不愿意与你为伴，不如就算了……”

    “父亲……”辛左打断了他，却一个字也不多说，直接跪在了他面前。

    辛志晖看着他不说话。

    辛左垂着头，“他本来就是因为我没保护好他无辜牵扯进来的，而且……他出事也算是我的错。”

    他早就觉得柯宁这个性子迟早会出问题，却因为心软和怜惜一直没有严厉地矫正。

    辛左想着反正无论柯宁做什么，自己都护着他也就是了，却没想到他会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这么大的事。

    柯宁父母早亡，奶奶死于重病无钱医治，还欠下巨额债务。

    这样的柯宁从骨子里冷漠得可怕，他太任性，也太偏执，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也不计后果。

    像荒芜石缝里的野草，因为再也没东西可以失去，便肆无忌惮地往上爬，甚至连自己的安危都可以拿来赌博。

    折磨的也不过是为他牵肠挂肚的那几个人。

    如果他不是一味地讨好柯宁，没有为了所谓的自尊而赌气地接受了柯宁提出的交易关系，而是认真地追求他，好好哄着他，也许就不会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

    辛左从满腔的妒忌和失望中回过神来，再仔细回想这段感情的时候，才发现柯宁应该也是喜欢他的吧。

    只有见到他的时候会哭得像个委屈的孩子，会在他怀里睡得没有一点防备；明明就是想和所有男人分手，却在他实在经不住嫉妒想离开时一次次地挽留。

    辛左冷漠地想，就算是利用我，我也是最好用的一个，他这么就不应该是我的呢？

    他明知道柯宁的性子任性又不安，却因为嫉妒和愤怒把他推向别人的怀抱，如果他能再冷静成熟一些，管住柯宁的同时坦白告诉他自己的爱意，柯宁未必就不会相信。

    也就不会陷入这个境地。柯宁从每个男人那里攫取的好处，都被有心之人扭曲成确凿的罪证。

    父子两无声地僵持许久，最终还是辛父叹了口气，“你从小就这样，不顺着你就赌气不和父母说话，饭也不吃。我看你哄那孩子的耐性，还以为你脾气是长进了。没想到现在确实是出息了，还知道跪着气我。”

    “你想做就去做吧，辛家根基深厚，一时受挫倒也不至于元气大伤。实在解决不了，就来找我。”

    霍泽浩被刘老军长领着在保密处见到柯宁时，发自内心地庆幸自己来得及时。

    绑架加上羁押，柯宁白皙的下巴越发削尖，眼底也有淡淡的青色，憔悴得让人心疼，好在一双眼睛依旧明亮，乖巧地看着他。

    柯宁见到霍泽浩并不意外，仿佛潜意识里就知道他一定会来，只是他实在疲倦，便懒得张口说话了。

    霍泽浩气不打一处来，自己为了他殚精竭虑，这个小没良心的连句好听的都不知道跟他说，可看到他可怜兮兮的模样，有再大的火气此时也舍不得责骂他，只得小声地叫了一句，“老婆。”

    情难自禁般低头含住了他的唇，碰到柔软的舌尖，忍不住粗暴地吮吸，在口腔搅弄，滋滋水声，吻得极度色情，甚至在柯宁只能张着嘴喘气时，又低下头咬了一口猩红的舌尖，柯宁被他亲得满眼水雾，吐着舌尖看他。

    “别勾引我。”霍泽浩咬牙切齿地说了声，手指将那软软的舌尖推了进去。

    回过头来，果然刘老军长的脸色黑得不能再黑，要是在军部，他就要操棍子打人了。

    “这是我老婆。”霍泽浩毫无廉耻地看向刘老，嬉皮笑脸地说，“他们说的那些保密资料……就是我拿给他看的。其实我就是想讨好他，让老婆出出风头，能给我几分好脸色。”

    “你要罚就罚我好了，长官，待会儿护着他点呗。”

    饶是刘老军长一向看好他，此时也没好气地扔出一句，“你小子等着住在边境吧。”

    这就是答应了。霍泽浩松了口气，大不了再被扔出去历练几年，他皮糙肉厚的，算不了什么。

    可柯宁这小身板，只怕被关着审讯都受不了，更别说保密处的人可能丧心病狂地对他用药物或刑罚。

    “啊这，年轻人嘛，多历练没坏处。”霍泽浩满不在乎地说，“可我老婆娇气，吃不了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