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梦魇

    段雪骗走了孟浮生的钱，然后就一溜烟消失了，浮生、莫琅、小石头三人同道而行，然后继续赶路，去云深寺看望老和尚。正走着，走着，小石头凑近浮生的耳朵悄咪咪地问了一句话，说道：“浮生，为什么小乞丐说，她是女的，就对不上你和琅哥哥的胃口呢？平日里，我没少见你在绛红楼里面和那些姐姐们喝酒玩乐呀？”空气突然静止了，浮生瞪大了眼睛，恍然间明白了那小乞丐是什么意思，心想：“这家伙他妈的在想什么，我和莫琅那么纯洁的友谊，难道在床上下个五子棋，喝个酒都不行吗？”然后看着小石头惊讶地问道：“还有你，你，你怎么知道我去了绛红楼里面？”

    这个时候莫琅突然云淡风轻、一脸无害地看着孟浮生的脸说道：“我带他去的。”然后小石头应声和道：“对，对，对，还记得上一次，我和琅哥哥去找你的时候，你正在那间屋子里面和姐姐说着奇奇怪怪的话，好像‘要是我赢了，我就在在上面，要是你赢了，你就在上面。’还有上上次，你好像说，要是你输了，你就亲自就给我展示一下最新的美人图。”

    这个时候，孟浮生突然捂住了小石头的嘴，说道：“小石头，小石头，咱就到这儿了啊..........”，然后又看了看莫琅说道：“那个，阿，阿，阿琅，你，你，你怎么能带小石头去那种地方找我。”莫琅冲着孟浮生翻了一个白眼，然后小石头挣脱了孟浮生的手说道：“浮生，上一次就因为你和绛红楼的姐姐在屋子里面玩，被阿月知道了，告诉了霜姑娘，要不是琅哥哥和我及时赶到，估计你又要被打得半死不活了。”孟浮生忽然想起来了，好像是这样，正准备跟莫琅说点儿什么，莫琅已经走远了。然后这俩一大一小的二货和憨憨又赶紧跑着去追莫琅。

    莫琅走得比较快，早就到寺里面了，等了好久，才等到那俩憨憨。孟浮生和小石头到的时候，给他们累得眼冒金星，头晕眼花，看见莫琅和老和尚正在饮茶，然后二话没说，立马冲过去，把人家手里面刚喝过一口的茶抢过来喝了，小石头过来的时候，茶水早就一饮而尽了，这时候，老和尚给孟浮生来了一个措手不及，踹了孟浮生一脚，又说道：“你小子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呀！”

    孟浮生措手不及，扑到了莫琅的怀里，莫琅被孟浮生扑到在地，一脸鄙弃，孟浮生不先从人家身上起来，而是一直扑在人家身上说：“阿琅，你看，我不是故意的哈，这老和尚捉弄我，下一次做饭我就不给他弄醉鸡了，哼......”莫琅看着眼前这个憨憨说道：“你打算在我身上待多久，再不起来，我的腰要折了，......”孟浮生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压着莫琅，然后立马起身，莫琅起来之后，给他一个白眼，然后就走开了。今日仨人来云深寺呢，主要是因为老和尚的生辰，每一年老和尚的生辰，孟浮生都会为他做饭，但是吧，那个饭真是一言难尽，当然除了从云来客栈买的醉鸡。

    晚上的时候，孟浮生在厨房倒腾，一会儿需要莫琅给他杀个鸡，一会儿需要小石头给他洗个菜，本来一个不大不小的厨房，就被他弄得兵荒马乱。还记得上一次孟浮生做饭的时候，和莫琅赌气，硬是说：“不就杀个鸡吗，有什么难的。”本来想着就手起刀落的事儿，结果一刀下去，鸡没死掉，鲜血直喷，吓得孟浮生立马丢掉了手中的鸡，可是没想到的是，这鸡的命也太硬了了吧，被丢了之后，边流血，还追着孟浮生跑，从这以后，孟浮生便是见到鸡就赶紧跑，见到血就晕。还有上上次，老和尚想要杀一只猪来着，孟浮生自告奋勇，结果一刀捅进去吧，猪没死，追着他跑了十几圈，后来还是老和尚自己把猪给杀了的。

    晚饭终于做好了，云来客栈的醉鸡也让莫琅买来了，大家已经坐下来，准备吃饭，这个时候，孟浮生突然来了一句，先别动，等我去拿个东西，大家正一脸懵逼，想着这家伙又要搞什么幺蛾子。等了一会儿，孟浮生拿了两坛酒过来，然后坐下来说道：“今日是老和尚的生辰，怎么能没有酒呢？”不知和尚这个时候以一种极为亲切的眼神看着孟浮生说道：“还是你小子懂我，谢了啊。”

    孟浮生然后说道：“老和尚，你真的是和尚吗，喝酒吃肉一样不少，还给这儿取名叫云深寺，本来香客看到有个寺庙想来祈福，结果因为你这寺庙里面全是酒肉味，全给人吓怕了。”不知老和尚拿起手中的碗筷就想往孟浮生身上砸，说道：“老和尚我就喜欢喝酒吃肉，怎么了，怎么了，你说怎么着了吧？”孟浮生眼见形式不妙，立马讨饶道：“我错了，我错了，老和尚，你都对，你说什么都对......”

    大家闹闹哄哄，喝酒吃饭，闹腾了一晚上，老和尚醉倒在旁边，小石头也睡着了，莫琅没有醉到瘫倒在地，虽然还是如白日里那般清冷，但是神志也不太清醒了，这个冰冰冷的人好像在这个时候才放松了一丝丝的戒备，孟浮生正处于半醉半醒的状态，但是好像脑子里总有说不完的话，想要跟什么人一吐为快。

    酒醉之前，梨花，月色，本来给眼前人泼了一身清冷，酒醉之后，这身清冷还是敌不过手中的一壶温酒，让他冷峻的面容之上有了一丝温暖，或者说是血色。孟浮生靠在眼前这个人盘坐在地的人的腿上，看着眼前这个人，不觉又深陷那片火海，惊慌失措与恐惧再一次占据了他的脑海，紧紧抓住眼前人的手，任凭他怎样挣脱，也不想放开，然后眼眸深处浸满悲伤，对着眼前人说道：“阿衍，阿衍.......”

    莫琅被孟浮生的声声魇语惊醒，尤其是那一声声“阿衍”，多少年都没有人那么叫过他了。莫琅看着眼前这个紧紧抓住自己的手，眼眸里尽是绝望的人，忽然想起了小时候这个人说过会一直保护他，绝不会放开他的手，可是后来他却不见了。

    莫琅看着现在眼前的这个人，看上去那么洒脱，可是平日里那般放浪不羁的人，却为了从前那些消逝的过往而沉溺于如此几近绝望的悲伤之中。

    “这样也好，至少，他的心上，是挂着自己的。”莫琅心里这么念着。

    不知道孟浮生何时酒醒，莫琅看着眼前人正沉浸在自己的神思之中的时候，眼前这个人突然睁开了眼睛，看着自己，恍若没有醉过一样，把莫琅吓了一惊。孟浮生一脸无害的看着莫琅惊慌失措了一会儿。然后莫琅神思清醒，把孟浮生一把推了出去。孟浮生一脸懵逼，不知所措，看着莫琅慌慌张张的走了。然后也不管地上那俩，紧跟上莫琅，凑到莫琅耳边，悄悄说道：“阿琅，小良子，你慌什么，你走什么呀，平日也没见你这样啊？”莫琅恢复往日的清冷，说道：“我没慌，太热了，回房睡觉。”孟浮生不知所以然的哦了一声，然后迟疑了几秒，心想有这么热吗，这不才初春吗。

    回房之后，孟浮生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然后便问道：“小良子，你身边有永远都不会背弃你，永远都不会远离你的人吗？”莫琅回应道：“不知道。”孟浮生又问道：“如果有一天，我不见了，你会难过吗？”莫琅道：“不知道。”孟浮生突然急了，说道：“狼崽子，是不是我死了，你还是这样不为所动。”

    莫琅迟疑道：“只要我活着，我就不会让你死。”孟浮生本来只是逗逗他，想着这个木头是不是真的那般冷酷无情，不通情事，没想到这个人给他的承诺是生死相随。

    莫琅是他救回来的，遇见他那一日，莫琅鲜血淋漓，满身都是跟野兽搏击而撕裂的伤口，躺在山洞里奄奄一息，嘴里一直喊着：“救我，救我......”要是平日里，孟浮生看到这样的人，绝对是不会管的，富贵在天，生死有命，人活在世上，谁不是苦苦挣扎，这家伙能活下来是本事，活不下来也就活该了。

    可是正当孟浮生准备弃他于不顾之时，莫琅梦里的叫喊声更大了：“哥，救我，哥，救我，我是小衍呀，哥哥.......”孟浮生的心在这一刹那惊惧，不知道是因为那一声声嘶吼般的“救我”，还是因为那一句“我是小衍呀，哥哥”。

    孟浮生想起了十多年前那个傻小子，那个总是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衍，可是因为那场大火，全都烧成了灰烬，他不再是他的哥哥，他不再是他的小衍。

    孟浮生看着眼前这个眉目里有些像小衍的人，出神了一会儿，想着也许冥冥之中自由天意，也许这个小衍就是他的小衍呢。然后就把这个比自己还高的人连扶带拖地带回了老和尚的云深寺。

    后来，莫琅伤好之后，就离开了云深寺了，但是每次孟浮生遇到危险的时候，总是能出现在他的身边，好像因为莫琅的出现，孟浮生的命才不那么卑贱，任人宰割了。除了平日里遇到危险能见到莫琅，老和尚的生辰，他也一定会回来。

    不知从何时起，孟浮生就那么肆无忌惮地喊着那个少年“阿琅、小良子、阿衍....”不管他喊他什么，他总是能够得到那个少年的回应。

    孟浮生看着眼前这个人，闻着冷梨花伴随着清酒的的香，迷迷糊糊的睡了，也许只有在他的身边，才可以这样身深深地、安安稳稳地睡去，那些想要逃离的过去，在此刻悄悄地躲起来了，莫琅亦是如此，好像在彼此的身旁，那些过往的惊惧和不愿想起的回忆都会悄然散去。

    第二天清晨，孟浮生突然想起来，再不回去，云娘非得给他剥皮抽筋了，可是眼下最难的事情就是自己身上的钱都被那个小乞丐骗走了。这个时候，他又打起了莫琅和小石头的注意，想着这俩家伙是不是有私房钱，想着先借一点儿吧，回头再还给他。这事儿挺难以启齿的，一个大男人还要借钱，但是没办法呀，又不能去死，蝼蚁尚且偷生呢，为了活下去，还顾及什么狗屁面子。

    孟浮生正准备向莫琅开口借钱的时候，突然小石头和老和尚闯进来了，小石头好像能未卜先知一样，冲过去就把莫琅拉过来，说道：“琅哥哥，这家伙又要骗你的钱了。”孟浮生这个时候，真的有想打死小石头的冲动，然后一脸假笑问道：“你这小家伙怎么知道我要借钱？”小石头说道：“每一次不都这样吗？还记得上一次，吃完饭之后，你就给琅哥哥灌酒，琅哥哥醉了之后，你就让他把他身上的所有的钱都给你，后来琅哥哥好久都没有给我买糖葫芦了。”

    这时候孟浮生一脸尴尬地埋下了自己的头，然后对着莫琅说道：“阿琅，我，我，我会还给你的，你.......”莫琅看着眼这个人尬成了球状体，然后说道：“不用。”就在这俩说话的间隙，不知老和尚紧跟小石头的步伐，并且一个箭步，走到莫琅的身边，在莫琅的身上上下其手，找到了莫琅的钱袋，然后老和尚拉着小石头就跑了。

    孟浮生看着那俩一老一少就这么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脸拉长得就跟一根苦瓜一样，绝望地看着莫琅。然后俩人又去了老地方，就是王胖子家的赌场。走在路上的时候，莫琅问道：“昨天那些杀你的人是谁？”孟浮生答道：“应该是赌场里面输了钱的人，心有不甘，然后找人来截我吧？”莫琅然后又道：“可是那些人不是普通的混混，他们看起来像是训练过的，有点儿像是朝廷的人。”

    孟浮生正面对着莫琅的脸，一脸严肃说道：“阿衍，其实我是流落民间的太子殿下，因为宫廷内乱，逃到了这里，那些人也许是来追杀我的。”就在莫琅迟疑了三秒的间隙，孟浮生拍了一把莫琅，然后大笑道：“哈哈哈哈，小良子，你又被我骗了吧，我才不是什么太子殿下，看你这么神秘，才像是流落民间的皇子，哈哈哈哈。”莫琅看着眼前这个狂笑的人，眉头紧蹙，想了想，还是一会儿去赌场把这家伙要上交给云娘的钱弄来吧。

    快到赌场的时候，俩人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是昨天那个小子，看样子像是又干了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然后被人给抓住了。突然那家伙看见俩人就喊：“浮生，浮生，琅哥哥，我是阿雪，救命呀。”孟浮生知道她是阿雪，但是一点儿都不想救她，就是因为她，自己才又要拖着莫琅来赌场赌钱，赢了倒好，输了全完蛋。就在孟浮生犹豫的间隙，莫琅早就过去把抓住段雪的俩人打跑了。

    然后浮生立马走过去，把莫琅拽过来就走，然后对着莫琅说道：“阿琅，咱们走，别管这个臭乞丐。”段雪还是一直跟着他们，然后不停地对浮生说道：“浮生，阿雪真不是故意的，我爹爹把我赶出家门，我娘也不管我，然后，然后......”孟浮生在这个时候，突然暴跳如雷，转过身来就揪着段雪的领子恶狠狠地说道：“你小子，昨天不是说你娘去世了吗？”然后朝着莫琅说道：“小良子，给我弄死她吧，砍了她的手，或者脚都行。”

    然后段雪又冲着莫琅可怜兮兮的说道：“琅哥哥，琅哥哥，阿雪真不是故意要骗人的，你们就原谅我吧。”然后这小骗子立马就哭了起来，而且是泪流满面的那种，她的眼泪就像是开了闸一样的流，不知道的还以为别人在欺负她呢。孟浮生拿她没有办法，然后说：“好，上次和这次就算了，下次别让我再见到你。”　段雪不肯走，然后委委屈屈说道：“浮生，琅哥哥，就让我跟你们一块儿嘛。”孟浮生冲着段雪说道：“我们去绛红楼找姑娘，你也去是吧。”段雪竟然说道：“去就去，又不是没去过。”孟浮生突然无语了，想了想这看起来不过就是个十五岁的姑娘，怎么这般放纵。

    段雪没有就此离开，而是一直跟着他们，他们二人去哪儿，段雪就跟到哪儿，终于到了王胖子家的赌场，他们仨人进去之后，并没有那么顺利，好像赌钱的运气被昨天用光了，而钱还被眼前这个假小子骗走花光了。　仨人灰心丧气，准备想别的办法，这个时候段雪拉住了莫琅和孟浮生，说道：“等等，昨天的钱，我还剩了一些，最后一把我来，要是输了，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段雪的运气还真不是盖的，最后一把满载而归，然后分了一些钱给孟浮生，说道：“看吧，小哥我还是有实力的。”孟浮生接过钱，一脸不屑道：“算你运气好。”　然后孟浮生跟莫琅说：“小良子，我们走吧，一会儿要是见到云娘，你帮我挡一下，我可不想死在她的手下，嘿嘿嘿....”莫琅看着孟浮生神色凝重说道：“嗯，我会的。”

    段雪看这俩人的猫腻，寻思跟着他们去看看热闹，跟他们去了云娘的客店，没想到云娘差点把孟浮生的骨头给他拆了。到了客店之后，云娘正在前堂招待住店吃饭的客人，孟浮生、莫琅和段雪仨人从后门进去。云娘正想要去后堂休息一下，结果看孟浮生回来了，去了就一把揪着孟浮生的耳朵，对他拳打脚踢，莫琅只得看着，只要不危及生命，莫琅就绝不会出手。段雪在一旁看的不亦乐乎，然后笑嘻嘻地对着莫琅说道：“琅哥哥，今晚浮生要成粽子了，你可得好好照顾他。”

    云娘只顾着揍孟浮生，把孟浮生打得鼻青脸肿之后，才想起来钱的事儿，怒道：“钱呢，臭小子，赶紧给我。”孟浮生颤颤巍巍地从身上掏出钱来，全部给了云娘，说道：“云娘，现在你可以放开我了吧。”云娘这才罢手，顺道把那条梅花络子还给了孟浮生，想着这一次就这么放过他，以后有收拾他的机会。云娘走后，孟浮生冲着阿琅和段雪生气道：“你们是人吗，你们还是人吗？我都被打成这样了，你们也不帮帮我？”孟浮生委委屈屈地说道。

    莫琅看着那条梅花络子，有些出神，没有搭理孟浮生，想着这个人怎么随随便便就把它抵押给别人了。

    然后阿雪过去把浮生扶起来，然后摸了摸浮生脸上的伤，说道：“浮生，你真厉害，太厉害了，没想到这个姐姐这么打你，你都不还手，哈哈哈哈。”就在孟浮生正想要解释一下自己的英勇行为的时候，没想到这臭小子这么不消停。段雪又准备想方设法捉弄他，用脚一下勾住了孟浮生被踢的腿，孟浮生还来不及反应，就这么一副残躯架在了拿着创伤药迎面而来的莫琅身上。然后孟浮生也不顾及自己身上的伤，对莫琅说：”阿琅，快，快，扶我一下，让我转过身来，我非得去揍死这个臭小子不可。”

    这个时候段雪已经走远了，玩够了之后，这家伙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