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这是时隔六年贺清歌第一次来江氏主宅，跟记忆中的样子相差甚远，原本花团锦簇的庭院全部换成了人工草坪，连房屋左旁的桂花树也一并砍去了，听父母闲聊时说在江家出事后的第二个月，江雪宸把老宅重新粉刷了一遍。贺清歌注视着眼前灰褐白为主色的别墅，企图在脑中寻找一丝有关的回忆，能想起来的却只有鼻息间若有似无的桂花香。

    不过还好众人口中性情大变的江雪宸还是熟悉的模样，他身穿米色西服，站在门口，笑着对贺清歌张开双臂，小时候那个温温柔柔走到哪里都牵着他的哥哥越发俊美了，跟身边那些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同龄人不一样，江雪宸脸上的笑容是真心的，贺清歌飞奔着扑到他怀里，“表哥，我好想你！”

    虽然家里的教育不准他过于依赖亲人，就连在父母面前都不准示弱，此时见到童年最亲近的人，贺清歌把那些不合理的规矩忘了个一干二净，紧紧搂着江雪宸的脖子，像小动物一样蹭着他的脸，嫩滑的触感让他搂对方搂得更紧，嘴里不自主地撒娇：“表哥你好香…”江雪宸揉揉他的脑袋，“好了好了，先吃饭，一会去看看你的房间，我让刘姨布置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贺清歌乖乖松手，而后又攥住江雪宸的手，他的手指修长纤细，手掌却绵软，贺清歌不由自主地把他的手贴在了脸上，江雪宸也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饭桌上，贺清歌只聊学校，闭口不提被离异父母抛弃一事，江雪宸也未主动开口。两个人说说笑笑，全然没有太久没见的隔阂，一顿饭吃了近两小时，吃完贺清歌就闹着说自己吃太饱了要江雪宸抱着他上楼看卧室，房间以浅绿色为主，床上堆了几个贺清歌喜欢的小熊小兔玩偶。

    江雪宸把贺清歌放到床上，看他满意地在床上滚了一圈，蹲下摸摸他的头说：“刘姨等下就回去了，晚上再来给你做晚饭，哥哥现在也要去工作，你乖乖的不要怕，我晚饭就回来陪你，有事就给钟叔打电话，他住的不远。”

    从小就被大人以忙的名义丢在家里，贺清歌早就习惯了，他虽然不想江雪宸离开但为了给他留下好印象，听话地点了点头。

    “那我先走了，想我就给我发消息，我看到就回复你。”

    贺清歌像不想主人出门的小狗狗，眼巴巴地跟在江雪宸身后。等到了一楼，紧抱着江雪宸说了再见，然而在江雪宸出门的一瞬间，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哥哥！这个书柜怎么这么大！整个一层都是！”贺清歌像是发现了宝藏一样，被楼梯遮住的后方，巨大且笨重的黑色书架占满了整整一面墙，由于没有装电灯，与明亮的客厅形成对比。

    江雪宸肩膀一抖，凑了个笑脸，招手让他过来，“珠珠，不要去书架那边，那边的书很旧了，刘姨也不常打扫，上次换地毯的人来还看到有老鼠窜进去呢。”

    听到老鼠二字，贺清歌吓得往他怀里钻，“哥哥怎么不叫人来找老鼠呀，以前姥姥家车库也有老鼠找了好厉害的叔叔一下子就抓到了，你给我爸爸打电话让他把抓老鼠的电话给你。”

    “没关系的，房子太旧了，尤其是一楼，我也只有晚上过来睡觉，你要是不习惯，我们搬市中心西洋花园那一幢，正好也离你的学校近一点。”

    像是真怕有什么东西吓着他一样，江雪宸拉着贺清歌不让他靠近，贺清歌又假装真的被吓到了黏黏糊糊地缠着他不让走，等真的告别，偌大的别墅里只剩下贺清歌一个人。

    他站在楼梯旁观察这个大书柜，江雪宸没骗他，上面摆的皆是一些古旧的文籍，连书脊都灰扑扑的，确实是很久没有整理过的样子。书柜最右边是一个类似配电箱的大框，上面有两个按钮，贺清歌按了两下，什么反应也没有，他跑去卧室翻来翻去找到一只小手电，又搬来凳子，踩在上面翻看这些书有什么不同之处。虽然离成年还有两三年，贺清歌依然保持着小孩子的特质，有极强的好奇心，又因为成长过程中缺少大人的陪伴，养成了对什么产生兴趣就一定要自己弄清楚的习惯。他翻完一排又一排，被无聊晦涩的外文字搞得兴致缺缺打算放弃观察，从凳子上下来，随手在书柜上一摸，摸到一本与众不同的书。其他书都是清一色的黑色封皮，一致的书长，这本却是深红色带着凸起暗纹的书皮，上面什么都没有写却比其他书略小一点，贺清歌随便一翻，其中一页贴着一把小钥匙，他用小手电一照刚刚放书的位置，里面镶着一个钥匙孔下面有一个齿轮状的圆环，他将钥匙插进去没有反应。想到平时喜欢看的解密，他照了一下地板，这区域的地板与所有房间的都不一样，是一块大正方形旁边四个小正方形，贺清歌蹲下来，慢慢用手指关节敲动瓷砖，终于听到空空的声音，他轻轻撬起那一块瓷砖，果然藏着一块柱形齿轮。

    把齿轮塞进圆环里的那瞬间，他才真的开始害怕，听到书柜的响动，他往后退了几步，书柜慢慢嵌入墙壁，一层一层折叠起来，露出里面的走廊，整个空间被壁灯发射的暗黄色光充斥着。贺清歌在心里问自己江雪宸知不知道这个“密室”的存在，想起他刚刚的反应，他一定知道，里面有什么，他想起去世的姨妈和姨父，瞬间骂自己想太多，下棺那天明明他也在。走廊尽头是两层楼梯，按理说应该是地下，可是他却看到拐角处异常的明亮。贺清歌在去与不去之间犹豫着，忽然想到，江雪宸不愿让他知道这一处，也不知道家里有没有监控，会不会其实他已经被拍到了，想到这里他抱着死也要死个痛快的决心攥着手电筒继续前进，大不了被打一顿，贺清歌安慰自己。

    拐弯处什么也没有，贺清歌松了口气，虽然心里还是觉得怪异，也不愿再继续“探险”，说到底他胆子没那么大，强光下什么都看清了也没那么神秘了，他打量着四周，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一个暗室要用看上去这么结实的墙壁，随手碰了一下，谁知墙面上忽然出现一道门，这扇门在贺清歌面前缓缓打开。贺清歌转头一看刚刚触碰过的地方，是一小块圆形壁画。门内是乍眼的白，他走进去又迅速退回来往外跑，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里面摆着一张床，黑色的床品，床边赫然坐着一个人，一个全身赤裸，皮肤苍白如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