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自由天平/罅隙终成裂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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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重，B市的天空一直都这样灰蒙蒙的，天上寻不见几颗星星，晚风倒算温和，吹得秋叶挂在枝头摇摇晃晃，半天也未落下。 从陆仁风那里回到自己的院子，远远地就闻到了一阵饭香，陆远萧推开门，见陈恒穿着围裙搓搓手，隔着蒸腾的雾气冲陆远萧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呦，家主回来啦，这都十一点多了，饿坏了吧？准备洗手吃宵夜！” 陆远萧望着这一大桌的丰盛菜肴，勾起唇角，“你做的？” “当然……咳，不是！”陈恒把围裙解下来，“我几斤几两你还不知道吗？我提前预定了酒楼大厨～这里面只有一样是我做的，你猜是哪个？” 陆远萧含笑伸出手指，点了点一份丑兮兮的蛋糕，奶油涂得那叫一个层峦叠嶂波涛起伏，上面用果酱歪歪扭扭地写了几个大字：祝贺媳妇继承家业！ 陈恒的脸色垮下来，“你一猜就中会让我很没成就感……我做的有那么丑吗？跟大厨的菜区别那么大？” “不丑。”陆远萧凑过去亲亲陈恒的侧脸，“我挑的最好看的。” 操！清冷老婆忽然说起情话来，顶不住啊！陈恒的耳朵根通红，“那你快吃饭吧，蛋糕留着最后吃。” 陆远萧洗干净双手，在陈恒对面坐下来，吃的速度都赶不上陈恒为他夹菜的速度，他倒也不着急，面对堆成小丘的饭菜，依然不紧不慢，举止优雅。 “叶乔今天怎么样？”陆远萧吃到七分饱，停下筷子。 陈恒正在狼吞虎咽，闻言咀嚼牛肉的动作顿了一下，似乎要说什么，又被满嘴的食物堵住，便用力把嘴里的牛肉都嚼烂咽下去，才回道，”还能什么样？能吃能睡能玩，过得比谁都快活，估计都把你忘到九霄云外去了。”陈恒用余光看了陆远萧一眼，却没发现陆远萧有表情变化，心里有些复杂。 “明天就要接他回家了。”陆远萧定定地望着陈恒，“在接他之前，我们把事情谈清楚吧。” 陈恒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难看起来，他不愿意看陆远萧的眼睛，起身道，“等明天接狗崽子回来再说吧，我——” “不能等了。”陆远萧打断了陈恒的话，他的声音温和却强势，“现在谈。” 空气沉寂了数十秒，陈恒闭上眼睛，捏紧藏在身侧的双手，“好。” ＊ 陈恒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的，也知道，其实这场谈话早就该来了，不过被他的怯懦一拖再拖，但终究还是躲不过。 毕竟有些现实，不是逃避就不用面对的。 “对不起。”陈恒没想到陆远萧一开口便是让他胆颤的三个字。 “你突然道什么歉？”陈恒僵硬地装傻，“怎么了？” “我爱上叶乔了。” “……” 这次的沉默更长，长到陆远萧以为自己无法得到陈恒的回应，但陈恒还是回了他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所以你是来跟我分手的？陆远萧，我们相爱三年究竟算什么？我他妈的心都能掏出来给你！你他妈的就告诉我你爱上别人了？陆远萧，你把我当什么！我他妈的就是个笑话！” 陆远萧倏地站起来，一把抓住了陈恒的手腕，陈恒猩红着眼猛然瞪向他，却没有甩开他的手。 “我也很意外。”陆远萧的声音听上去依然平稳，但却渐渐掩盖不住变快的呼吸和言语，“我不想说谎，只是告诉你事实。无论你是否相信，我对你的感情……没有改变。” 陆远萧抓着陈恒的手指无意识用力缩紧，“如果你没办法接受……” 陆远萧沉默了。 他垂下眼睛，很艰难地酝酿着后半句话，甚至因此而不敢直视陈恒的眼睛，但他不知道，陈恒此时也根本不敢看他，两个人就像忽然划了南北两极的磁石，明明曾经是最紧密的一体，却突然割裂开来，被无形的磁场阻挡。 “如果你没办法接受，我尊重你的选择。” 耳畔嗡嗡作响，陈恒恶狠狠地瞪向陆远萧，像是要饮其血啖其肉，将他生生吞到肚子，“我的选择？如果我选择分手，你就跟他远走高飞，这辈子我们再无交集？” 陆远萧身体微颤，他紧扣陈恒的手依然没有松开，陈恒只觉得自己的手腕都要被他掐断，“你选择分手？” “不然呢？”陈恒嘲弄地看着陆远萧，“你以为我一定会选择妥协，忍受你们柔情蜜意，忍受你们水乳交融吗？陆远萧啊陆远萧，你真他妈够残忍够冷血，只有我像个傻逼一样抱有期待！” 陆远萧的目光死死地锁住陈恒，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走，他眼底的偏执愈来愈深。陈恒心中一跳，被气昏的头脑有了一丝冷静，直觉此刻的陆远萧有些危险。 两个人又僵持半晌，陆远萧眼底的偏执逐渐消退，像是被他的理智硬生生地压了下去，他缓缓松开手，发现陈恒的手腕已经被他掐出青紫色的勒痕。 “我拿药酒给你擦一下。”陆远萧温声道，仿佛刚刚二人的巨大争执没有发生过。他找到药箱，认真而仔细地把青紫的皮肉涂抹。 “我尊重你的选择……”陆远萧又重复道。他的语调平静且清冷，让人丝毫觉不出有剧烈情绪波动，“我尊重你的选择。” 陈恒攥紧拳头。 他看着陆远萧一丝不苟地为自己上药，有条不紊地收拾好餐桌，又平静地走向之前叶乔住着的客房，巨大的悲痛狠狠地拧住了他的心脏，他一拳砸到墙上，瞬间的剧痛压过了悲伤，指骨间鲜血淋漓。 陆远萧紧走几步折返，蹙紧了眉，但他没有开口，再次抱来药箱，沉默着替陈恒处理伤口。 陈恒眼眶发热，他觉得自己要流泪了，但实际上他的眼眶干涩得厉害。他低头看着陆远萧，忽然道，“如果我……我们能回到从前吗？” 陆远萧一怔，“什么？” “如果我同意、”陈恒咬着牙，艰难地一字一顿道，“同意在下面，同意你对我做、做任何事，我们能回到从前吗？” “……” 陆远萧闭上眼睛，很久很久，空气中才传来他的回答。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