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征兵
“是你。” 完颜允微眯眼，眼前的人不就是刚才暴动中单漠一方的小头领吗？ 这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吧。 看看房中的女子，再思及男人方才的话，不难猜出是怎么一回事。 来这里是歪打正着，但对面的人显然不这么想，许是觉得自己的软肋被人拿捏，气势稍弱，敌视的看着完颜允： “你想做什么？” 机会送到眼前，哪有溜走之理，完颜允顺势而答： “为我所用。” 他坦诚的态度让对面的男人脸色稍霁，但仍不怎么好看，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看向一旁的女子，语气放缓了些： “蓉儿，你先休息。” 他转而看向完颜允，伸手做出“请”的姿势：“此处不便详谈，请移步。” 他看似客气，语气中却带着压抑的不悦，完颜允看了眼满脸担心的女子，心中了然。 原来是对真心人。 两人移步至后院一处无人注意的角落，身前是一棵四人合抱的大树，很好的挡住了他们的身影。 “你凭什么让我信服？” “我敢说，自然就能做到。” 一到这里，男人的排斥尽显无遗，完颜允对他的态度视而不见，说话间是尽掌乾坤的自信。 “当天下之主，靠的不是一张嘴。”那人言语间全是讥讽。 “我如何为天下主不是你操心的事，你要做的不过是在对的时机做出最正确的决断。” “如何决断，我自有主张。” 这人说完就走，一副“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模样。 完颜允没拦他，只是对着那逐渐远去的背影提醒道： “你的选择不只关乎你一人，慎重。” 那人身形一滞，却没回头。 该说的话已经说完，完颜允没再多留，今晚那人群中的无意一瞥，他算是整宿无眠了。 跌落底谷的失落让他怅然不已，甚至没有发现一晃而过的黑影。 面色铁青的男人一回到房间就觉查出不对劲，紧接着一道劲风从背后袭来，他连忙闪避，和出手之人打了个照面。 “你是谁？” “答应他。” 男人立刻明白：“你为完颜允而来。”他嗤笑一声，恣肆张扬，“凭什么？” 绥毅两指一挥，直击床帐的方向，明明什么声音都没有，男人却紧张的扑了过去。 果然，床上躺着的女子已经没了气息。 “蓉儿……”他眼眶瞬间通红，凶狠的盯着绥毅，“你做了什么？” “三日之内，若无答复，你知道结果。” “卑鄙！” “比让自己的女人出卖身体更卑鄙吗？” “你懂什么！单漠王室贪图享乐不顾民生，若未到绝境……”他竟哽咽的说不下去，通红的眸子里分明蓄着许多故事。 “既然如此，为何不闯出一条血路？”绥毅看着他，“他是个明君，为了天下也为了她，你该答应。” “那要看他配不配？”男人想到这些天完颜允对暴动之事的放纵，很不认同绥毅的评价。“我可不想听命于一个懦夫。” “不日后，你会知道结果。” “你先救蓉儿……” 然而，近于嘶吼的声音飘散在了虚空中，那人几乎在瞬息之间消失不见，若非床上连呼吸声都听不到的人，还以为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在暴动发生后的第三天，大邑的军队逼近单漠大部。 当初仓皇逃窜的单漠王有了大邑的支持，又成为了那个威风凛凛的王，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打量着曾经的疆域。 但两军并没有立刻开战，因为如太师所言，单漠内斗的收益远比他们进攻划算得多。 单漠王来这里不过是为了给单漠大部足够的底气，让他们全力压制蠢蠢欲动的其他小部，甚至是化敌为友一致对抗新王。 可就在这时，单漠内部大街小巷之间全部贴满了最新的告示。 新王上位，需要大量能人异士，武可为将，文可为官，以今次战役结果论功行赏，若有意者，可至城门下报名。 并且，此次征兵不论部属，不讲地位，所有头衔官位能者居之，若有奇功，还会授予爵位，封荫子孙。 告示贴出来，几乎所有人都跃跃欲试，但真正有能耐的却还在观望。 原因无他，完颜允的位置还没有坐稳，又有单漠王卷土重来，一旦押错宝，事后清算起来，恐是性命不保。 茶馆中，身穿褐色粗布衣裳的男人将一份告示递到另一人面前：“大哥，你看。” 被唤作大哥的正是不久前和完颜允面对面交谈的那人，名叫汲睿，闻言只瞥了一眼就扔到一边，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打到家门口才知道着急了，孬种。”另一身穿灰布衣，嘴角上方长着大痣的男人十分有眼色的把那告示抢过揉成一团扔在地上，“老大，依我看……” 话还没说完，汲睿已经起身向城门口走去，在一众兄弟不解的目光中，汲睿报了名。 有了汲睿的加入，入伍人数迅速增加，城门口的长龙一眼望不到头。 这样大的变动自然引起了诸多人的注意，当夜回家的路上汲睿就遇上了麻烦。 几个身穿黑衣的男人拦住了他的去路，为首的开门见山：“你不遵约定。” 汲睿看都不看他一眼，径自往前走去，那人被忽视，瞬间怒火中烧，一挥手，所有人拔刀相向。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汲睿当初答应他们会激起动荡，如今又主动为完颜允做事，那些人自然不肯善罢甘休。 只是，他终究是单漠人，被外人挑唆而内斗是没脑子的人才能做出来的事，如今既然看到了国有明君的苗头，自然值得搏一搏。 不过这些无需对这些别有用心的挑唆者解释，他三下五除二用最快的速度解决了这些人便前往青楼。 往常这个时候蓉儿都会守着烛火等他，可如今…… 想到这里，汲睿不由握紧了拳头，蓉儿的安危也是他今天如此果决的原因之一。 算了算，今天也到三日之限了。 汲睿快步回到心上人的香闺中，忐忑的期待着迎接活蹦乱跳的蓉儿，可走到床边整个人就傻眼了。 这回不只是没了呼吸，连人都不见了。 他恨恨一拳砸在红柱上，这是报应吗，他才刚对别人出尔反尔，现在就有人摆他一道。 汲睿来不及想太多，脚下不停地出了门去找，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漆黑的夜幕像是怪兽的血盆大口，那朦胧的泛着红光的月亮相是它的舌头，舔舐着无尽的黑暗。 光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想要找到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汲睿想也没想就要发动所有兄弟去找，却没想到一回头就被迎面砸过来的身体撞得一颤险些摔倒。 “什么东西？” 他用力挥开，是一具尸体，尚温热。 定睛一看，又发现这人的穿着似曾相识，再一想，这不就是刚才那些黑衣人的打扮吗？再抓起他的手一看，手腕处果然一条黑线顺着手臂而上，隐没在黑色的衣袖中。 这是那人专门给手底下的死士下的毒药。 汲睿似乎明白了什么，刚站起来就看到泪眼婆娑的蓉儿扑进他怀里，有情人劫后重逢自然免不了眼泪，难为他没忘记向房中的另一人道谢。 绥毅坦然收下：“他们阴险狡诈，你既有软肋，更要格外小心。” 今夜，绥毅本来是打算等他回来再商量接下来的计划，可在他进门之前却察觉到不寻常的气息，当机立断将女子带出房间躲在暗处。 而事实也果然绥逸所料，有人跟踪汲睿来到了青楼。 “是我疏忽。”汲睿拍拍蓉儿的背，安抚得让她先休息，然后才跟绥毅到屋外详谈，“大恩不言谢，你想我做什么？” “他见过你，知道你的本事，自然会重用你，这是肯定的，所以……”绥毅说，“我希望你带我上战场。” “你？”汲睿第一反应是他的目盲，但想到他之前的几次出手又住了口，“你不愿意让旁人知道你的身份？” 眼前的人若是正常报名入伍绝对没问题，可他却想通过自己上战场，这只能说明他想隐瞒些什么。 “是。” “好。” 都说疑人勿用用人勿疑，两人心照不宣。 夜幕下，两国边界的军营中，一武将模样的男人踏着夜色离开了大帐。 距离临时驻扎地十里之外，男人下马单膝跪下向面前人行礼。 “主公。” “如何？” “我们安排的人叛变了。”说话人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抬眼，正是不久前到单漠与完颜允谈合作的晋羲。 “查到原因了吗？”另一人披着锦绣的披风，说话时透着几分壮年的浑厚。 “好像是……完颜允找过他。”晋羲把头埋得很低，“那时夜色昏暗，加上那人轻功了得，我们以为是看错，没有放在心上，如今想来，那人的身形着实很像完颜允。” 说完，长久的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在近乎窒息般的宁静中，晋羲听到面前的人轻笑道： “英雄出少年啊！” “哈哈哈哈哈……” 豪迈的笑声回荡在丛林中，随着风声，飘向浩瀚苍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