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鼎观察手记

    粼司打算把谢眠炼成他的专属炉鼎。

    不过在此之前当然需要仔细衡量对方的各项素质，炼好以后才发现不合适可就麻烦了。

    身体素质当然是没有问题；脸还不错，温和可亲的面相，有点期待恼火起来会是什么表情；脾气嘛，似乎是有一点的，但是没对他发过火；至于性别……他连族类的界限都不在乎，难道还在乎什么性别？

    小蛇从被窝里伸出脑袋，注视人类忙忙碌碌起床洗漱。

    没擦净的温水打湿鬓角，从侧面看才忽然发现他的耳垂上有一颗浅淡小痣，让人看了想要伸手捏一捏。

    注意到投来的视线，谢眠侧过身来：“醒了？快起床去打热水，等下吃早餐。”

    哦，对，他还会做东西吃。虽然做来做去没什么惊艳菜色，和那几只下了毒的烧鸡没法比，不过好歹吃起来心情不坏。

    粼司越想越觉得满意，但还是觉得不能这么轻易就让对方通过测试。

    魔尊的专属炉鼎岂是谁想当就能当的？就算谢眠体质再特殊也要经过严格审核才行。

    谢眠觉得家里的这条蛇早上醒来格外沉默。

    叫起床也叫不动，好不容易热晚早饭才见他慢吞吞洗漱。

    吃饭时一改往常的作风，细嚼慢咽地品尝肉粥，眼神总往自己这边瞟，害得谢眠以为自己脸上沾着什么脏东西。

    这么个吃法速度自然不会快，等人类结束用餐，粼司才如梦初醒般大口扒拉碗里粥菜。

    谢眠留着人收拾碗筷，自己去前院忙着照料白菜和小鸡。

    今天他还要在院子里种下辣椒，房前屋后跑来跑去，把粼司拉到土地前，要求对方变成蛇。

    刚吃完饭的小蛇还算听话，依言变回三尺长的蛇形：“干嘛？”

    谢眠弯腰，指着面前结块的土壤：“这块地刚收完，土还硬着，你钻进地下松松呗？”

    粼司语气冰冷：“你是不是把蛇和蚯蚓弄混了。”

    “怎么会呢。”他一本正经，“蚯蚓性寒，蛇类性平，我可不会弄错。”

    将魔尊使唤成地里的广地龙，粼司在心里的炉鼎观察手册里扣了三分作为惩罚。

    那边人类还在催：“这几块地方就交给你了，动作快些，一会儿我施完肥，你再钻进去就臭了。”

    “……你好大的胆子！”

    岂有此理，竟然还指望施肥以后他钻进臭烘烘的肥料土里！

    谢眠眉眼弯弯，起身去调制肥料。

    回来的时候整块地已经翻完了，甚至比他预想的效果还要好。

    “我就知道交给你没问题。”谢眠笑着看向旁边的蛇妖。

    粼司抱着胳膊侧过头冷哼：“笑话，一声令下周围生灵都来俯首称臣，你到底知不知道我魔、……我蛇妖的威能？！下次要帮忙直说，不许擅自规划。”

    “好好，我错了。”他把手里的袋子抛到那人怀中，“来，帮我播种。”

    两人在前院忙活大半个上午，浇水、播种、施肥、给小鸡喂食，刚想歇会儿就被叫起来安排别的活。

    中午吃完饭，粼司和谢眠并肩躺在床上休息。

    耳边传来人类平缓的呼吸声，劳动过后睡得格外香甜。

    仿佛被他的呼吸带动，蛇妖也打了个哈欠。

    迷迷糊糊中他心想：炼成炉鼎后可不能再纵容谢眠整天在地里干活了，该修炼修炼该歇息歇息，老操心大白菜和小鸡仔怎么行，找人睡个觉还得去田里带回来沐浴。

    短暂养精蓄锐后谢眠又恢复精神，下午拉着粼司去镇上药堂，巡逻问候中毒者情况。

    “哎哟，谢医师！”门口侍着笑着将人迎进去。

    药堂内部人经过几天相处早就与谢眠相熟，纷纷打起招呼，看到后面还跟着个前几天没见过的人，眼神略带疑惑。

    “这位是我表弟。”他莞尔一笑，“这段时间和我住在一处，叫他……谢二麻蛋就好。”

    粼司瞪着眼睛看他，要不是顾忌周围那么多人，一定要抓住人说清楚。

    “原、原来如此……！”问话的人恍然大悟，转向他身边的人，“谢二公子暂且坐坐。快，去拿椅子来。”

    “不用了，他跟我学东西，站着就好。今天蛇毒的事有什么变化吗？”

    谢眠和管事大夫聊起这几日的突发状况，在药堂住了两天与这里的人共事，言谈间已经熟稔不少。

    见事态没有恶化，他才起身准备告别。

    “谢大夫谢大夫！你快来看呀，这是怎么回事？”一位少年模样的小孩哭丧着脸把他喊去，仿佛盼到了救命恩人。

    哼，这才几天就混熟了？粼司从鼻子里出气。

    水性杨花、不，那个成语叫什么来着——勾勾搭搭！再扣三分！

    谢眠温声安慰药堂小学徒，替他问诊完毕又被老师父请过去聊后续处理方案，片刻也不得清闲。

    粼司板着张脸跟在身后，充满药香的室内彰显他不容忽视的存在感，问诊、抓药、甚至等候就诊的病人都悄悄打量这个格格不入的来客。

    他自己倒没在意周围目光，兀自盯着面前和声细语的背影出神。

    等谢眠成为自己的炉鼎，岂不是日常连大夫都不用看了，受伤了回去找他治治就行。溪山的医师，别人排队都排不上呢。

    虽然贵为魔尊，粼司却从来都是独来独往，与各界魔族少有瓜葛，还真没有靠谱的医师作为后盾。

    这在历任被称为魔尊的人中都是稀罕事。大部分力量强大的魔族都会着手培养自己的势力，此前魔教教主与魔尊通常是同一个人的两个身份。

    到粼司横空出世、在圣界山巅剿灭当时的魔尊之后，人间活动的魑魅魍魉都以为他要改换已有的势力格局，各个都蠢蠢欲动，想要自荐家门……

    却发现根本找不到门。

    杀了当时的魔尊及其党羽，粼司当场吞下他们的尸身躲进深山老林消化了。

    这顿饭吃了三个月，出关之后依旧居无定所，遵从蛇的习性躲埋伏在暗里狩猎。

    这份对于修炼的专注尽数反馈在修为境界上，即使没有培养势力也是魔界众人争相笼络的对象。

    把谢眠发展成自己座下的第一人，受伤了有人医治，饿了有人做饭，冷了还可以让他暖被窝，真是一举多得。

    “在想什么。”谢眠在他面前招手。

    粼司收敛畅想的神情，摸摸鼻子：“走了？”

    “嗯，再去集市买点东西吧，晚上吃什么？”

    两人从药堂后门走出，商量今明两天的菜色。

    还没踏出两步就被掌柜追上，寒暄几句后硬要塞小包碎银到谢眠手里，乐呵呵挥手道别。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药房后门，两人才转身走到拐角，掂掂手里的重量还挺沉，拿出来一看，竟然有五两碎银。

    谢眠捧着锦布包惊讶：“比卖桂花糕赚多了！”

    粼司不以为意：“那当然，你还真指望卖糕赚钱？就你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卖法，每天只做四五十个，摆完上午的摊下午回家休息，一天赚的银子买几片白菜就没了。”

    “……”

    谢眠抬头看眼前的人。

    虽然话说得在理，但这条不懂事的小蛇倒过来对他说教，总感觉怪怪的。

    “干嘛？还不乐意听啊。”粼司被他盯得莫名其妙。

    谢眠沉吟片刻，点头承认：“好吧，你说得对，我以后打算卖白菜了。”

    粼司：？

    “地你来耕。”他对自己的决定颇为满意。

    粼司：？？？

    还没过门就开始拿劲了？！不得了，真成了不得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