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狗子凶猛
六月初要放三天端午假，柯野是一早就买好了车票要回家的。陈今越由此发现柯野似乎是个很恋家的人，上个月五一他刚回去过一次，现在趁着小长假还要再回去。虽说他家离得不远，回去也方便。但通常来说，好不容易上了大学可以尽情放飞自我的男生们，是不那么热衷往家跑的。再说，也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放暑假了吧？ 当陈今越这么跟柯野提起时，柯野告诉他：“家里就剩姥姥一个人了，子女都不在身边，姥爷也过世了。虽然她平时很少主动跟我说，但肯定也会觉得孤单的，所以我有了时间就想回去多陪陪她，而且端午节本来也是家人团聚的节日嘛。” 陈今越表示理解，这还是个很有孝心的好孩子。 他跟柯野一起住久了便发现，对方在性格与习惯上与自己有着诸多不同之处。柯野不像他这样娇生惯养、自由散漫，而是个勤劳自律的人，平时细心体贴，脾气温和，教养也很好，相处时经常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跟陈今越这样的市井富翁不同，柯野来自一个标准的知识分子家庭。从事航天事业的父母自不必说，姥姥姥爷都是研究植物学的老专家，爷爷退休前是报社总编，奶奶是法文翻译，让他从小就得到了良好的熏陶。喜欢养花草也是因为受到姥姥姥爷的影响，两位老人家跟植物打了一辈子交道，也让柯野在启蒙之初就对各式植物产生了浓厚兴趣。 陈今越第一次听说时都忍不住惊叹：“你们这一大家子可真是不得了，是书香世家啊。” 柯野只是谦虚地笑笑：“家里长辈们是厉害，到我这儿就没那么出息了。” 陈今越在佩服之余还有些歆羡，说：“我家里就很普通了，爸妈就是本地小老百姓，整天也不干什么正经事，就到处游手好闲。我哥高中毕业去当了两年兵，回来以后开了个小卖部。我都算是读书最多的了。” 柯野头一回听陈今越讲起家里的情况，不由感到有些惊讶，小心翼翼问道：“那你们家……就靠你哥哥开小卖部生活吗？”这和他对陈今越一直以来的印象相去甚远，毕竟按照陈今越平常表现出来的那副阔绰手笔来看，至少也是来自一个很宽裕的家庭。 果不其然就听见陈今越说：“不啊，我家里有六栋楼，全都租出去了。新城路你知道吧？那边有条美食街，街上差不多一半的铺面都是我们家的，平时就靠收租过日子。” 柯野按照本地房价略一估算，不禁暗暗咂舌，这也是富得太惊人了。 端午小长假到来，柯野在假期的前一天晚上就回去了，陈今越也收拾收拾回了家。他家住在老城区，陈父陈母在这一带左右逢源混了大半辈子，结交了不少感情深厚的老伙伴，便也从未想过要搬去更繁华崭新的地段。哥哥前年刚结婚，也在附近安了家，常常回来走动。 陈今越跟爸妈说了最近跟朋友一起出来租房子的事。爸妈疼他，自然也没什么意见，陈母只叹道：“可惜家里的楼都离你学校远，不然之前你也不用那么辛苦到处找房子了。你那边一个月租金多少，钱够不够用啊？” “够的，我那个朋友好说话，租金也不要我全付。”进房间之前，陈今越还是回过头来，“再给点也行。” 三天假期转眼即过，期间柯野也有和他联系，发来一些家里养的各种花花草草的照片，还说姥姥做了他最爱的云耳粉丝包子给他带回去，到时候让陈今越也尝尝。 假期最后一天晚上，陈今越吃过晚饭后让哥哥把他送回了租住的地方。哥哥陈今超的座驾是辆半旧的卡罗拉，是再低调也没有了。陈今越坐在副驾驶上，把制冷剂有点不足的空调又开大了两档，嫌弃道：“你这车也开了快十年了吧，什么时候考虑换一辆啊？” 哥哥在这方面很是清心寡欲：“车还挺好的，能用就行，等坏了再说吧。” 陈今越心思活动起来：“我也想搞辆车来开开，到时候你赞助我一点呗。” 陈今超道：“你找爸妈要啊。等你明年二十岁生日，说想要辆车，他们还能不答应？” “说得也是。”陈今越经哥哥一提点，美滋滋地开始盘算起来。 哥哥把陈今越送到了楼下，他乘着电梯来到租屋门口时才发现竟然忘了带钥匙。他跟自己生了一会儿闷气，捶了两把门，又打电话问柯野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柯野说他就快到站了，出站后再打个车，估计再有半个小时就能到。 陈今越便下楼拐进了一家奶茶店，打算买杯奶茶边喝边等柯野。 他点好单，找了个座位先坐着，看见邻座的一位女士牵了只小狗出来。那是只胖胖的黄色柯基，看起来被养得很好，皮毛油光水滑干干净净，一对大耳朵偶尔扑棱一下，敞着四条小短腿乖乖巧巧趴在地板上，看着像个松软喷香的大面包，十分惹人爱。 陈今越跟它一对视，心便被那副憨态可掬的样子挠了一下，忍不住蹲下来逗一逗它，在它背上顺了会儿毛，又一把往那肥硕浑圆的屁股摸去，手感极好，简直爱不释手。 “你家这小狗真是可爱。”他边摸边跟柯基的主人夸道。 那位女士笑道：“也就出门才乖一点，平时在家里淘气着呢。”这时她手里的叫号器响了，便起身去拿奶茶。 陈今越继续逗狗，想摸摸它的耳朵，不料这淘气柯基不喜欢生人和它太过亲近，用力把脑袋甩开了，这一甩就甩出了问题——它一直张嘴吐着舌头，锋利的犬牙敞露在外，两枚牙齿刚好就划过了陈今越的手背，留下了两道浅浅的伤痕。 陈今越立刻缩回了手，没好气道：“你这臭小子！”想了想感觉没骂对，又重新再骂：“你这臭狗子！”狗子并不怎么搭理他，无所谓地扑棱了一下耳朵。 这时候柯基主人拿了奶茶走回座位，牵起狗绳，对小狗说道：“球球，跟哥哥再见，我们回家了哦。” 球球是一个高冷的狗子，站起来后迈着四条小短腿跟随主人头也不回地走了。陈今越低头看看自己的左手手背，刚才的伤口涌出了一点点血迹，微微肿了起来。 他知道被狗咬伤后可能会传染上狂犬病毒，但就这么点伤口而已，而且那狗子一看就是被精心养育的，应该也有按时打过疫苗了。自己手背上的这点轻微伤，应该没事的吧？ 这时候前台叫到了他的号，他便也无暇再想那么多。等一杯奶茶差不多喝完，柯野也回来了。 三天不见，柯野看到他时格外高兴，尤其在陈今越把顺手买的奶茶递给他时，更是笑得睛眼都眯起来了。 两人回到租屋的门口，柯野掏出钥匙来，低头要开门时便瞥见了陈今越手背上的伤痕，问：“你手怎么了？” 陈今越把手背在裤子上蹭了蹭，说：“哦，这个啊。刚才等你的时候看见一只柯基，特别可爱，就逗了一下，不小心被它牙齿划伤了。” 柯野顿时急道：“你被狗咬了？！” 陈今越打着哈哈：“不是咬的啦，就是划了一下，伤口就那么点，应该也没什么的……” “你知不知道狂犬病的致死率是百分百？这种事情不能大意的！”柯野连门也不开了，一把拽住他就往电梯口走。 陈今越从没见过柯野这副紧张急切的样子，不禁也被他搞得有些慌张起来：“哎，你干嘛，去哪里呀？” “去疾控中心，先把狂犬疫苗打了。” “不用的吧，我觉得那只狗应该有打过疫苗了……” “那它要是没有打呢？”电梯来了，柯野不由分说把他拉进了电梯间里，“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感染上，致死率也是百分百。”柯野展现出罕见的强硬态度：“阿越，这回你必须听我的，现在就去打疫苗。” 柯野说话的口吻极为严肃，脸色凝重，眉头也微微皱着，让陈今越甚至有一些忌惮，便顺从地不再反驳了。 他想，看来柯野还真是非常关心自己，就算是爸妈和哥哥知道了这事，可能也不至于表现得如此紧张。他又低头看了看，见柯野还一直紧紧拉着自己的左手。 陈今越第一次产生了这样的疑惑——作为一个认识了仅有一月的朋友，柯野是不是对自己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