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幸运儿

    生日过后，气温一日较一日升高，到了四月底时已经有了明显的初夏的氛围。陈今越心心念念的新车也终于到了，那天他欢天喜地把车开回了家，想着要是柯野那小子也坐在车上就好了，却不巧现在恰逢五一假期，柯野刚刚坐上回家的列车一路向北去了。

    于是在假期结束时，陈今越专门开着他的新车去火车站接人。好不容易在人流里找到了柯野，陈今越兴冲冲地拉着他直奔停车场，来到自己的新车前，像小孩子显摆自己漂亮的新玩具：“专门开我新车来接你，够意思吧？”

    柯野摸了摸车顶，故意打趣问他：“师傅，从这里去灿都大厦要多少钱？”

    陈今越狮子大开口：“车费五百，人工费无价，你自己想清楚了要不要上车。”

    柯野为难道：“我还是学生，没那么多钱，能不能便宜点？”

    陈今越作一副流氓状：“我看你卖相不错，细皮嫩肉的，拿自己抵钱也不是不行。”

    柯野凑近他低声问道：“师傅，需要我肉偿吗？”

    陈今越耳朵一热，感觉怎么像是自己被占便宜了，顿时笑骂道：“你倒是想得美！赶紧上车。”

    柯野在副驾驶上坐好了，也对陈今越的新车感到新奇，这摸摸那看看，问他：“你不是说买的敞篷车吗，怎么这车顶还捂得严严实实的？”

    陈今越发动了车子，按下车顶的一个按键，顶篷渐渐往后收缩，将车内空间完全敞开了。他得意道：“这不就敞篷了？”

    柯野夸道：“真行。”

    陈今越载着柯野往住处驶去。这时正是华灯初上，天边仍留有一丝夕阳余辉，道路川流不息，人群熙熙攘攘，街边渐次亮起了彩色的霓虹灯牌，初夏的晚风正在这缤纷的灯光中迎面吹来，两人一起坐在新买的拉风汽车上，都觉得舒适惬意。因此陈今越还特意绕了路，希望这段回去的路能更长一些。

    柯野胳膊搭在车窗边沿上，一手托着脸，突然感慨道：“一年了。”

    “什么？”陈今越问。

    “我们就是去年五一认识的。”

    陈今越一回想，还真是这样，两人认识刚好满一年了。那时只是在思思他们社团的聚会上偶然遇到了柯野，觉得他人不错，想跟他交个朋友，哪能料到一年后两人竟会变成这样的关系。

    “你跟我说老实话。”陈今越在红灯前停下车来，问柯野，“你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感觉在你那住了还没几天，你就在打我主意了。”

    柯野转过来对他笑道：“从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开始。”

    “哈？”陈今越反应夸张，一脸的不可置信道，“就那天晚上在山庄里？”

    “嗯，那天在路灯下看到你哭鼻子就喜欢上你了，所以后来才去跟你搭讪。”

    那可是陈今越最不愿意回忆的黑历史，至今想起来还觉得丢人，没想到那居然是柯野喜欢上自己的契机。他窘迫道：“你变态啊！哭成那副样子有什么好喜欢的。”

    “我那时候就觉得，这个人长得真好看，哭起来楚楚可怜的，又很倔强，上一秒还对我凶巴巴，下一秒就接了我的纸巾说谢谢，眼睛还亮晶晶的，特别可爱。”柯野回忆着当时的情景，流露出几分怀念的微笑，“我还想跟你多说几句话，可是你转头就跑了。我一直跟在你后面，看你一个人坐在林子里伤心，也不敢去打扰你。后来我跟着你进了一个院子，没想到里面刚好就是周检文社团的那群人。”

    陈今越这才知道，原来当初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一直都有柯野爱慕的陪伴——那时他们彼此还是陌生人呢。他心里泛起丝丝甜意，小声说道：“说白了就是见色起意呗，跟踪狂。”

    “我本来想跟你做个朋友就很好了，也没想到后来你会搬来跟我一起住，还被你发现了我喜欢你的事，还以为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呢。没想到一年之后，我们还住在一起，你开着新车来接我回去。”柯野看着陈今越的侧脸，由衷道，“我好幸运。”

    陈今越听见他这样说，心也变得柔软，胸口一片暖意荡漾。眼见红灯转绿，他在踩下油门时轻声说：“我也挺幸运的。”也不知柯野在引擎声中有没有听清。

    过了五一，夏天轰轰烈烈地到来了。在五月中旬时，陈今越的嫂子终于临盆，剖腹产下双胞胎女儿，一举得到两千金，把两家人乐得合不拢嘴。从此陈今越的辈分就升了一级，是叔叔了。

    那天下午陈今越一下了课就往医院跑，在病房里见到了自己的两个小侄女。刚出生的小婴儿并不漂亮，在羊水里泡得皱巴巴的，不过叔叔眼里出西施，陈今越是越看越觉得可爱，小心翼翼地戳她们的脸，还拍了好几张照片。

    迎接新的生命、新的家人实在是件令人快乐的事，出了医院后，陈今越在回去一路上心情都很雀跃。回到了租屋里，他迫不及待就把侄女们的照片拿给柯野看，跟他分享自己的喜悦：“快来快来，给你看我的两个小侄女，今天下午三点多刚出生的，可爱吧？”

    柯野过去对着照片看了一会儿，确实也看不出什么花儿来，礼貌夸道：“挺可爱的。”

    陈今越把几张照片翻来覆去地看，美滋滋道：“我哥长得还行，嫂子也不错，将来女儿长大了应该会挺漂亮的吧。”

    柯野问：“想好要取什么名字了吗？”

    “大名还没想好，小名就叫伶伶和俐俐。都说女儿像爸爸么，我哥那脑袋不算灵光，嫂子就想取个吉利点的名字，希望女儿别像她们爸，都长成聪明姑娘。”陈今越自得道，“不过我女儿就不用担心了，肯定像我一样机灵好看，从小到大都人见人爱。”

    “应该是吧。”柯野淡淡说道。

    陈今越自然而然地讲着那个尚不存在的女儿，理所当然地认为将来会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那么的肯定，那么的天经地义，就像任何普通男人的普通人生一样——有妻有儿，成家立业。

    陈今越还在滔滔不绝道：“刚出生的小婴儿好软的，抱都差点抱不住。像……棉花糖？不对不对，又比那个要重，有点像水球——也不是很对。反正你抱过一次就知道了，得小心翼翼的，都怕她摔了。”又说：“不过嫂子好辛苦，怀了两个孩子，这回还是剖腹产，我去医院时她的麻醉剂药效已经过了，动一动都疼得不行。还好我哥人靠谱，有他照顾着是可以放心的。”

    柯野道：“如果是你的老婆生孩子，你也会照顾得很好吧。”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说，也许是为了斩断自己那些非分之想，又也许是期待着陈今越会开玩笑地说出：我的老婆就是你啊！诸如此类，总之是一个他想听到的答案，一个能让他觉得自己会继续参与陈今越未来人生的答案。

    而陈今越只是不假思索道：“那当然了！我可是个很有责任感的男人。”

    也好，柯野想。他们之间从没有过承诺，不过是自己的执意追逐和对方的半推半就，难道这种关系还能持续一生吗？就算是那些海誓山盟的异性恋情侣，也大多难逃毕业就分手的命运。他能跟一见钟情的直男度过一段宛如恋人的日子，可能比中了彩票头奖还要好运气。

    已经该满足了，已经够幸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