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值得吗
陈今越在酒店里住了好几天,还是不肯回去,也不告诉柯野自己所住的酒店和房号。就这么单方面冷战了一个星期,转眼已经是年末最后一天了。 这一天总会有惯例般的城内大堵车,到了晚上,部分人流过于密集的区域还会限制流量,给出行带来很大影响。而音乐节演出在晚上八点钟开始,还得提前检票入场,为了避免迟到,自然需要早一点出门。 柯野性格严谨,向来是把计划做得很周密的,当然把这些都考虑到了。他发信息问陈今越要不要一起过去,这样在出发前还能一起吃顿饭。如果陈今越想要自己过去,那在六点之前就必须得出发了,记得带点干粮在路上吃。西城体育园位置偏远,自己开车自然是最好的,不然演出结束时已经是公交停运的时间,出来的观众又多,回来时打车会比较困难。 陈今越只冷淡地回复了一个字:哦。 柯野对着手机笑着叹气。看来今晚千万得努力点,趁着音乐节演出时氛围好,再借点新年到来的东风,一定要把他的宝贝给哄好了。 眼见陈今越并没有要跟自己结伴同行的意思,柯野便只好自己一个人过去了。他下午没有课,五点钟就出了门,先上地铁再转公车,花了快两个小时才到了西城体育园。 今天他还多了些小心思,提前买了两盒烟花棒带在身上,打算等出来后跟陈今越一起点着玩。既然城内早已禁止燃放烟花爆竹,便只能用这些小玩意儿充数了,毕竟在迎接新年时还是要有点花火的点缀才更有氛围,也能增添些情侣之间的浪漫。虽说有些幼稚,但他知道陈今越会喜欢的。不过入园安检时会没收打火机,出来时商店又都关门了,也没处再买,于是他思来想去,把带来的打火机装进一个小塑料袋里,埋在了主体育馆前第三个路灯的花圃下面。 七点半了,到场的人流多了起来,开始排队检票入场。也不知道陈今越到哪儿了。柯野发了条信息问他,不见回复,本想打个电话过去,又想他或许正在开车,还是不要打扰他为好。 又等了十五分钟,柯野有些沉不住气了,还是给陈今越打了电话,但那边并没有接听。他又猜陈今越或许已经停好车了,正在从停车场赶过来,如果手机开了震动模式,路上难免会错过电话。 但一直到了八点钟,他听见第一支出场的乐队引爆了全场,体育馆里人声沸腾,尖叫声都快要击穿了他的耳膜,陈今越却依然没有出现。 今天城内堵车堵得厉害,估计是路上耽搁了,迟到一点也是没办法的事。柯野并不认为陈今越今晚会失约,他从没说过决定不来,再说了,今晚还有他喜欢的乐队登台呢。 天黑之后气温降了不少,湿气也变重了。柯野一个人在户外待着,觉得冷了,只得不停在原地踱步,又把手放到嘴唇前呵气取暖。有黄牛盯了他半天,过来搭讪道:“要票吗?保真,五折出。” 柯野道:“我有票了。” “有票还不进去?都开场了。” “等人。” 就这么在寒风里继续等了半个多小时,黄牛又找来了:“小兄弟,我三折收你的票,卖不卖?” 柯野当然拒绝了:“不卖。” 黄牛又劝他:“要不这样,你卖一张,留一张自己拿进去看演出。再过会儿就不让进去了,你那朋友八成也赶不及,到时候两张票就都作废了。还不如用一张卖一张,虽然也亏,但多少能赚点回来。” 柯野还是不答应,坚持道:“不会作废的,他很快就到了。” 说罢又给陈今越打去电话,那边还是无人接听,发出的信息也没得到一条回复。比起陈今越的迟到,柯野甚至开始担心他会不会出事了,怎么一声都不吭呢,仿佛整个人失踪了一样。 快九点钟了,连黄牛都卖完票要下班了,陈今越仍是无音无信、无影无踪。柯野心想,再等会儿,再等会儿兴许陈今越就到了。就算是过了九点钟,既然都已经买了票,保安没理由不让进去的。赤色蜥蜴还没出场呢,陈今越应该能赶上看他们的演出。能亲眼看到喜欢的乐队在台上表演,他一定会很兴奋的。而为他创造了这个机会的自己,应该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可恶了吧? 快十点钟,天空开始飘起了零星小雨,今年的最后一个冬夜变得湿冷难熬。柯野只好跑到旁边的一个遮阳棚下面躲雨,一边冻得发抖一边紧盯着主体育馆的门口,生怕一不留神错过了陈今越。 不知道台上换过了几个乐队,激昂的歌声与尖叫响彻了夜晚。柯野在飘雨的黑夜中呵出一股白汽,突然听见了赤色蜥蜴的歌声,正是当初陈今越推给他的那首。 开始了,又结束了,陈今越真的赶不上了,他的期待真的落空了。 柯野突然想起了埋在花圃下的那个打火机,今晚大概用不上它了吧? 他又给陈今越打去电话,这一回难得终于接通了。 “喂。”陈今越大喇喇道。 “阿越,赤色蜥蜴都表演完了。”柯野听见电话那头有明显的嘈杂声,似乎人还挺多,都在大声地说说笑笑,好热闹。 他好像已经明白了陈今越的抉择,但还是问:“你怎么到现在都没来?我等了你一晚上,还以为你出事了。” 陈今越轻哼一声:“那恭喜你啊,这下你也知道白等一晚上是什么滋味了吧。” “你是故意的吗?”柯野克制着情绪,尽量让声音平稳地问道,“你今晚不打算来,但也不跟我说,就是为了报复我吗?” “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我要去了?你自己在那自作多情,这也要怪到我头上?” 柯野深吸一口气,说:“阿越,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幼稚?” 陈今越当即反驳道:“我幼稚什么了?你要说我平安夜在那傻等了你一晚上,确实是挺幼稚的。所以今晚该你了。我们扯平了。” 柯野没有再开口,也不想再听见陈今越的任何话,直接挂断了电话。 雨还在飘,歌声还在回荡。跨年夜里每一个人都很快乐,也包括陈今越。 他狠狠踢了一脚遮阳棚的柱子。 他就是那个被埋在花圃下面的打火机。在冰冷漆黑的泥土里等待着,却总也等不来需要它的时候。 手机又响了,不是电话铃声,不是陈今越,是姥姥发来了视频邀请。 柯野走到了亮一些的地方,接通了视频。 姥姥见他是站在路灯下,笑道:“哟,今晚跟同学去哪儿玩了?” 柯野也挤出了笑容,说:“就出来聚了个餐,在回去的路上了。” 姥姥想起暑假里见过的陈今越,问:“跟那个小陈吗?” “不是。”柯野转开了话题,“舅舅他们也没回去吗?” “哪里指望得上他,你妈也是,一个比一个忙,春节能回来就不错了。他们加在一起都不如你懂事。” 柯野的鼻子微酸,道:“我也不乖,今天都没能回去陪您。” 姥姥慈爱地笑说:“不在乎这两三天,你先把考试复习好了就行。” 那不过是个谎言,但姥姥深信不疑。 柯野被突然涌上的巨大的愧疚感淹没,强笑着说道:“嗯,我把书都翻旧啦,肯定能考好。先不说了,我这边下雨了,得快点跑回去才行。” 姥姥关切地叮咛:“好,赶紧回去吧,别淋雨着凉了。到家了好好洗个热水澡。” “知道,祝姥姥新年快乐。” 他笑吟吟地道出一句新年的祝福,心里却如此难过。这是他第一次没能陪伴姥姥度过新年,还用谎言骗来了一个老人的关心与理解。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讨得陈今越的欢心。 真的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