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绝不放过你
“为什么?”陈今越不明白,“当时我们在一起多开心啊,没有出轨、没有异地、没有乱七八糟的现实问题,居然就因为一次吵架分开了,后来还阴差阳错的错过了和好的机会,你就不会觉得不甘心吗?” 他再次抓住了柯野的手,这回不许他再避让,直视着他的双眼决然而坚定道:“我不甘心。既然误会都解开了,那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 真可惜,如果他们早一点重逢,陈今越早一点表现出这般坚决的态度,或许柯野就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他再一次拒绝了陈今越:“可是我不想了,我现在过得挺好的,很满意这样的生活。” “那以前不好吗?”陈今越固执地继续追问,“那段时间是我这辈子过得最快乐的日子了,我以为你也是这么觉得的。” “不是不好。”柯野缓声告诉他,“是不太合适。” “哪里不合适?”陈今越立刻又反应过来,“我知道了,你是觉得我当年太任性了是不是?那时候确实是我不好,成天像个小孩子一样闹脾气,从来不顾及你的感受。你总是得哄着我、让着我,肯定也觉得很累吧?但是我现在已经不那样了,都改了的。我在国外独立生活几年,把什么苦都吃了一遍,连我爸妈都说我变得成熟多了。这回再谈恋爱,我一定可以做个好情人。” 见柯野仍是不为所动,他下了决心道:“你要是不信,我有的是时间证明给你看。这次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猛然发觉自己是要追人而不是追杀人,连忙呸呸两声,又改口道:“我一定不会放弃你的。” 听得柯野没忍住笑了出来,说:“回去吧。” 反正来日方长,陈今越也不再强留,和他一同起身走出店门,刚一出来便被凉风吹得一哆嗦。他走出两步,抬头看去,眼前这座高耸的灿都大厦便是他们曾经租住的地方。那时天天在这里来来回回、进进出出,今天故地重游,倒有了种回到过去的错觉,然而一切已是物是人非了。 陈今越问柯野:“这几年你有再来这边逛过吗?” “没有。”柯野道。 “也是因为怕触景伤情?” 柯野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不知道当初我们住的那间房子现在租给谁了。”陈今越往上望着那些亮着灯光或一片黑暗的窗口,也分不清哪一扇属于他们曾经的小屋,“要是还空着,真想再回去看看。” 柯野却说:“就算再回去,也是不一样了的。” 陈今越则乐观得多,转过脸对他一笑:“不一样也没关系,说不定变得更好了。” 两个人沿着原路返回,走到了陈今越的车旁边。其实时间也还早,不过今天还是到了要分别的时候。晚上的风越来越大,寒意更浓。柯野嘱咐陈今越:“快上车去吧。现在天气凉了,出门记得多穿点儿。” 陈今越笑道:“这么关心我呢。” 柯野被他一针见血地戳破,不自在地挠了挠后脑:“明天周一,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我也回去了。” “行,那我有空再来找你。” 还会再来吗?在走回宿舍的路上,柯野反复思量着陈今越的这句话。在听到这句话时的第一反应——那一瞬间的喜悦心情,总是无法否认的。 那个曾经最让他迷恋的、在他心里刻下过深深烙印的人,在离他而去后,如今突然转了一百八十度的态度来要求复合。这是他从不敢想象,也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的事。 今晚陈今越问他是否觉得不甘心。坦诚地说,他确实很不甘心过。凭什么自己掏心掏肺地为一个人付出三年,却换不来对方一半的用心,甚至落得一个那么难看的收场。但时至今日,尤其是今晚又听了陈今越的一番由衷之言,他觉得自己真的可以放下了。 他今年二十五岁,明年夏天毕业时就二十六了。在世俗的标准里理应已是个成熟稳重的男人,也到了该成家立业的年纪,而陈今越也是一样的。当年他们还在校园里时,尽可以毫无顾虑地行差踏错,用十九岁的冲动与热情去开启一场没有结果的恋爱。什么世俗压力、现实矛盾,都还遥远得很。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他自小跟父母亲情疏淡,姥姥姥爷也不在了,将来就算不出柜,也不会受到太多生活上的干预。但陈今越呢?他的性取向本就跟自己不同,他是有后路的。再过几年,当父母的期望、外界的眼光、“正常”生活的诱惑和内心的犹疑都汹涌而至时,陈今越又会作何选择呢? 在那样强大的世俗惯性面前,他掏心掏肺的付出撼动不了什么,陈今越当下的决心也不见得能够一直坚持。 他们还是要分开的,也许会比当年体面些,但结局并无不同。失而复得,得又复失,大概会比当年还要痛苦。 他好不容易放下了过去,好不容易才走出来了,断不可以再让自己陷入那个迷人而易碎的爱的玻璃球中。十九岁的勇气一旦用完,此后余生都不可能再拥有了。 他再也做不到奋不顾身地去爱一个人,也并不想要这么做。他现在只想以大人的方式生活,对待一切人和事都有所保留,用浅浅的疏离感铸成一个透明的壳,他在这层壳里感到平静而踏实。在最深爱与最害怕失去的人都全部失去了之后,他竟得到了一种奇异的安全感——从此就没有了软肋,不必再生活在倒计时的恐慌之中。 过去的日子当然是很好,不过现在的生活更适合他。 陈今越送的那束白色郁金香被柯野装在花瓶里水养着,郁金香刚送到时花苞只是半开,正是最饱满娇俏的时候,两天后花苞完全开放,第三天便有几枝开始有了花枝发软的迹象,到第四天时,有一枝花已经垂了头。 所以柯野一向不爱鲜切花。原本在泥土或水里恣意生长的美丽花朵,被人类切除根部收集起来,自私地用以表达片刻的浪漫。浪漫过后,记忆未必留存,而花朵必然死去。 第四天晚上,柯野正坐在图书馆里对着电脑埋头读文献,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怕扰到别人,连忙起身到走廊上接听,又是陈今越打来的电话。 “哎,你在学校里吧?”陈今越语气听起来兴冲冲的。 “嗯,怎么了吗?” “在宿舍吗?你们宿舍怎么走啊?”陈今越又问。 柯野听他这意思像是要找上门来,问:“你是打算过来吗?” “我已经在你们学校里啦!”陈今越很有精神地笑道,“当年来过,还能认得路。你现在是住在哪一片?我从正门进来,刚过了综合楼。” 柯野吃了一惊,说:“我没在宿舍,在图书馆呢。” “哦!”陈今越立刻就说,“我知道图书馆怎么走,你等着。” 过了综合楼,那不到十分钟就能走到图书馆了。柯野挂断电话后赶紧收拾了书本和电脑下楼去。他当然可以找借口不见陈今越,但去见他的理由显然更多,比如人家来都来了,总要顾及礼貌,比如他大晚上的突然跑来,实在让人好奇原因。而在一切理由背后,总有那股无法忽略的喜悦。 柯野在图书馆大门口等了一会儿,远远看到陈今越走来了。陈今越也看到了他,立即小跑了几步到跟前,笑道:“专门在这等我啊。” 柯野看着他被路灯照亮的脸,也笑起来:“你怎么突然来了?” “来给你送宵夜呗。”陈今越献宝似的双手捧上一个保温桶,“看你大晚上的还在学习,这么辛苦,我当然得来慰问一下。我今天买了两只鹌鹑,炖了汤,专门送来给你尝尝。晚上冷,你喝了这个身上就能暖一点。” 柯野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在他的印象里,陈今越和炖汤这件事简直是下辈子都扯不上关系的,何况还是为了他炖汤。他嘴都不利索了:“你、你这是干什么?” “追求你啊。”陈今越一本正经,且非常理所当然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