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关于法师的良心是否存在

    13.

    看到梅莱斯出现在传送阵里，怀里还抱着小红龙艾瑞克的时候，阿尔珀与赫桑张大了嘴巴，一副下巴脱臼的愚蠢样子。传送阵熄灭，梅莱斯的胳膊支撑不住，那坨胖肉就从他的手臂间流到了地上。

    “这小孩怎么是实心的……上次抱这么重的东西还是喂猪的时候……”梅莱斯喘着气儿，“你们怎么都在那儿傻站着？”

    赫桑一个健步冲上去，拽过梅莱斯，冲着他的尖耳朵用气声吼：“你是把别人孩子偷过来了吗！！！你他妈还记不记得你去之前怎么答应的……！”

    计划明明是，用阿尔珀调制的魔药制造金闪闪的泡泡效果，把喜爱金闪闪的幼年红龙引到梅莱斯身边，简单测一下基础数据……一切应在魔界的那间书房里完成，梅莱斯多次承诺不会把幼龙带过来的！

    “没办法，”梅莱斯冷静地擦擦耳朵上的口水，“小孩子非要过来玩，我怎么好意思拒绝呢。”

    他微妙地强调着“非要”，赫桑青筋暴突：“你放屁！你把我们都当傻子吗！”拽着大步跑到了传送门口，“把他还回去，现在！趁他家长还没过来把我们喷成炉渣！”

    梅莱斯沉下眉毛：“那可没门。让你在这里，不就是为了保护我们吗？说出这么窝囊的话来，真让人搞不懂，你在这里的作用只是消化食物吗？那还不如把这份工作让给霉菌，它们还比你更善于消化食物呢。”

    赫桑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在可悲的成年生物争执的时候，那头着陆的小红龙扑闪着圆溜溜的豆豆眼到处看，兴奋地赞叹：“哇——这里真的是人界吗？好好看啊！”

    精灵与狼人停下争执，都望向他。小红龙啪嗒啪嗒走到阿尔珀脚前。他只到阿尔珀的膝盖高，戴着一顶漂亮的小礼帽，抬头望着阿尔珀，礼貌地大声问：“您好，请问您是先生还是女士？”

    阿尔珀：“先……先生。”

    小胖龙对他行了个非常到位的魔族礼：“日安，先生！我叫艾瑞克，我是过来参观的。”鞠躬的时候帽子掉到了地上，马上捡起来，拍一拍再戴上，“您也是做研究的法师吗？”

    阿尔珀：“我是梅莱斯的学生。”

    听到“学生”，小胖龙似乎有些惊讶，歪着头琢磨地看着阿尔珀。

    阿尔珀：“……？”

    小胖龙羡慕地说：“你都这么高了，一定已经上学前班了吧！”

    “噗！”赫桑没绷住，笑喷了出来，小声说，“他连‘您’都不用了哈哈哈哈！”

    艾瑞克又转向赫桑，重复了一遍他的招呼。并问他是学生还是法师。赫桑赶紧收住笑，挺直了腰板，说他是一个保护弱者的战士，可以救助他这样被绑架远离父母的小孩。

    艾瑞克：“可是我是来参观的呀。”

    阿尔珀盯着艾瑞克那厚厚的龙爪，扭动的粗尾巴和背后那对小翅膀，弯腰观察：“这只是红龙吗？怎么和上次看到的不一样？”

    艾瑞克回过身，用那发音清晰的童音说：“回先生，据我所知，我是红龙爸爸和红龙妈妈经过交配后，从受精的龙蛋里孵化出来的。所以我肯定是红龙。”

    阿尔珀：“好的……抱歉，并不是在怀疑这个。”

    梅莱斯说：“幼年龙不会化形，和成年龙的形态不一样。”

    红龙，幼年形态居然与成年不同！

    阿尔珀两眼放光地望向梅莱斯，完全理解了他把这头小龙带回来的缘由。看到就连阿尔珀都立场不保，赫桑长长叹了口气，满口啰嗦着“行吧！要死一起死……”往传送门边一坐，准备应付可能从里面钻出来的敌人。

    梅莱斯感到自己的袍子被拽了拽，低头看到艾瑞克眼馋地望着他们工作台。那上面放满了常见的分析仪器。

    “梅莱斯法师大人，那是您说的酷炫的仪器吗？真的好酷炫啊！我能过去看吗？”

    “当然没问题！”

    “我能碰吗？”

    “完全可以，我来教你！”

    梅莱斯一边带着小红龙去工作台边，一边对着阿尔珀挤眉弄眼的。他们跑到显微镜旁边，艾瑞克扇动翅膀飞到椅子上，颤巍巍地踮着脚尖，使劲地往目镜里瞧。梅莱斯一张一张玻片地换给他看，艾瑞克“哇！哦！”地又大声又真诚地感叹着，又小心翼翼不敢碰到显微镜，生怕自己把它弄坏了。

    阿尔珀及时凑过来，趁艾瑞克不注意，各种测量他的身高体长各项数据，往他脚下塞个称：“来，站在上面看得更清楚。”并记录他的体重。

    “还可以观察自己的皮肤，血液等等，所有的部分哦！”梅莱斯如此笑眯眯地哄骗着，使唤阿尔珀把他的唾液，血液和皮肤样本各采了一份。

    看到艾瑞克盯着自己龙掌上缺皮的地方研究，梅莱斯有些心虚——这小家伙不会大哭大闹起来吧……皮肤取样还有点小痛……要是闹起来可就头痛了……

    艾瑞克舔了舔疼痛的伤口，自我安慰：“没关系，不疼。”又转过头来，抬起那双金色的豆豆眼，“梅莱斯法师大人，我这样是不是就能给科学做贡献啦？”

    梅莱斯对上这双清澈的眼睛，眉头抽了抽，想起了自己在图书室对他说的话来——

    “毋庸置疑，操纵酷炫的仪器，帮助我们完成实验，你会对科学的发展做贡献！虽然只是一小点贡献，但是对你来说已经很了不起了！”

    “梅莱斯法师大人，什么叫毋庸置疑？”

    “意思是，像我这样的大法师说的话，一定是对的！”

    想起这没心没肺的话，梅莱斯愈发心虚得目光乱飘：“没错！你做贡献了。来……我们，咳咳，我们来亲眼看看你的贡献！”已经许久不做这些基础工作的梅莱斯亲手接过试管，将血液分成好几份，开始给艾瑞克解说每一个步骤的原理。他往每一份里加入不同试剂，标上静置时间，并带艾瑞克观察离心机，捏着他的小胖手教他如何操作。

    赫桑：“怎么回事啊那个老狐狸，突然对实验品态度那么好……真的假的……”

    艾瑞克踩着凳子，努力扇动翅膀看离心机。过了一会儿，说：“法师大人，我有点飞不动了，您能抱我吗？”

    赫桑看着那大的抱着小的，忍俊不禁：“他还真的挺适合做老师的。”看了一眼阿尔珀，酸溜溜地补上一句，“不像你，总是那么冷淡。尤其是对我。”

    阿尔珀垂下眼看着他，弯起嘴角露出一笑，用少见的亲切语调说：“那个诗人不是总是温柔地对待你吗，甚至与你在床上亲密交流。你去找他不就好了。”说着转身离开。

    “我都说了我那时只是喝醉了！！！”赫桑咬牙切齿地对着他的后背喊，“你到底要怎样才会信我！”

    话音未落，余光感到身边有人，赫桑回过头，瞬间浑身长出灰色的狼毛，一跃而起，龇着牙，进入了狼人状态。

    映入眼帘的，是红棕色皮肤的英俊高大的雄性，那双猎食者的金色眼睛带着击穿空气的凶猛。

    “梅莱斯！”他刚从传送门里爬出来，就怒吼这个名字，“你到底想干什么！”

    赫桑毫不犹豫地拔出钢剑，与此同时，梅莱斯应声回过头，看到怒得冒烟的特阿里奇，感激涕零：“你终于来了！……我……实在……抱不住他了！要掉了……！”

    特阿里奇：“……？！”

    赫桑：“？”

    这氛围令赫桑又收起了剑，目送着特阿里奇快步过去把艾瑞克抱了过来。

    艾瑞克与自己的叔叔礼貌地打招呼。特阿里奇：“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到这里来？是这家伙把你强行弄过来的吗？”

    艾瑞克指着那个拼命转动的仪器：“法师大人这里有很多金闪闪很酷的仪器，叔叔你看这个，这个叫离心机，它可以把不同密度的物质分离。”用词非常准确。

    特阿里奇：“走吧，回去。你再不回去，你爸妈就要一口火把我烧了！”

    艾瑞克：“啊——我把这个看完行吗？”

    特阿里奇：“看完……？”他看了一眼离心机，青筋一跳一跳的瞪着梅莱斯：“你到底耍的什么花招！”

    梅莱斯无辜地眨眨眼：“你想到哪儿去了。如你所见，这孩子只是过来参观我的实验室啊。我在书房里遇到了他，发现他喜欢看实验类书籍，就告诉了他我的职业，他很感兴趣。对吗艾瑞克。”

    艾瑞克：“嗯嗯！”

    梅莱斯摊手：“小孩的好奇心多珍贵啊，他长大也许会成为魔界的法师，你得鼓励他，而不是拿规矩去束缚他。”

    艾瑞克：“我长大后要做法师。”

    特阿里奇：“……”

    离心机终于该死地停止了转动。

    特阿里奇：“走，回去。”

    “我要看里面的东西！！”艾瑞克两只爪子牢牢地扒着仪器，扯都扯不下来。梅莱斯一脸得意地憋着笑，将离心后的试管取出来一根一根给艾瑞克看。艾瑞克盛赞了这台仪器。

    “梅莱斯，你这狡猾的精灵，”特阿里奇从牙缝里挤出声音，“现在先不找你算账，待会儿来找我。”

    抱着艾瑞克走到传送门口，艾瑞克开始大声地与他们告别，并问他下次能不能再过来。梅莱斯说完全没问题。赫桑补了一句，得先经过父母同意。

    特阿里奇一脚踩进传送门，停顿：“你的传送阵被我弄坏了。来的时候从这扇门走，我替你留门。”

    说着消失在了传送门里。

    特阿里奇一走，紧张的空气顿时消失。另两个都松了口气，而梅莱斯看起来完全不受影响。看着手里又多出那么多实验数据，他甚至高兴地哼起歌来。他的两个伙伴纠结地看着他忙碌的背影，想问又不太敢问——

    “老师和那个实验品到底是什么关系……”

    “老狐狸和那头看起来很拽的龙到底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