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六角吊坠
天马星拖着马车开得飞快，才第二天就已经到达另一矮人国——葡立金的边境。 进入乡镇范围，街上已有来往旅客，玩家探头看向窗外，低声哀叹：“如果不是因为要看着你，我已经下馆子吃饭了。” 说完幽怨地看了一眼皇子。 皇子：难道是我的错？ “香蕉田。” 玩家看向一处，忽兴奋道。 他取出两只箭来，往箭尾拴上最后两条蚕丝，尾端捏到皇子跟前。 皇子：？ 玩家：“帮忙拿一下。” 皇子默然接过。 玩家挂起车帘，勾箭半眯起眼。 马车来回晃动，箭头瞄准越来越近的香蕉树，松开手指。 箭带着细丝鱼贯而出，射中一根挂在树头的香蕉，蚕丝尾部被扯起一段，被皇子稳稳捏在手心。 玩家抓起另外一箭，又射中一根香蕉。 他就着皇子手里的线拽拉，不一会儿就把箭心穿透的两根拉进了车帘。 箭头拔出，玩家握着战利品，把另一个丢给皇子。 “一会儿我下车买口粮，先垫点儿。” 他说着剥开皮，三两口就下了肚，香蕉皮丢回草地当化肥。 回过头，皇子却一脸嫌弃地盯着手中香蕉，蕉芭发青，明显还没有熟透。 玩家见他良久不动便要拿走，皇子躲开，还是把手中香蕉一点点剥开皮，咬了个头，动作矜持，细嚼慢咽，过了半晌，脸越来越红，微微推开玩家的脸：“别盯着我。” “你不知道，看人吃东西是一件会带来满足感的事。” 这就是为什么有人沉迷吃播。 皇子别扭地扭开头，玩家无趣地撇开眼。 余光看见箭刺穿的部分被掰下一大段，扔出窗外，玩家瞪大眼睛：“你干什么！” “脏。” 皇子答道，又剥下一段香蕉皮，心安理得地解决剩余部分。 “太浪费了吧。” 玩家心疼道。 “丢掉脏的东西不叫浪费。” 在他认知里，脏的事物等同于垃圾，能吃下其中一部分已经很给面子了。 玩家被打败了，靠到窗边自言自语道：“我可是喝酸奶都要舔盖儿的。” “酸奶是什么？” “酸的奶。” 玩家敷衍地随口答道，想了想又补充：“我以前常喝的甜品。” “你是说，放坏了的奶。” 玩家在他眼中读出一丝怜悯。 “酸奶本来就是酸的，它只是PH值比较低……” 对方脸上露出疑惑，玩家揉揉脑门。跟他说这些干嘛。 “PH值是什么？” “一种……酸碱度的计量单位。” “酸碱是什么？” “一种化学反应。” 这次没等对方问出口他就回答：“化学是一门学问。研究自然物质变化规律的学问。” 皇子顿了顿：“类似于，为什么盐泡在水里会变咸。” 玩家赞扬地看向他，打了个响指：“Bingo。” 皇子了然：“也就是神学的自然分支。” 玩家泄气道：“不是，完全不一样。” 皇子微微皱眉，似乎在思考。 玩家猜他估计把这些当做什么精灵族的特殊知识了。 半晌，皇子开口：“Bingo是什么？” 代沟过大。 车驶进集市，玩家坐到马车车头扫望玲琅满目的铺子。药铺商人大声吆喝着广告词，肉铺商人对掏出钱袋的客人点头哈腰讨好着，没有人在意他精灵的身份，感觉非常惬意。 玩家拉住缰绳，跳下车，在食铺前看了看，捡起几个面包，交到铺主人的手中，手伸到腰间正要掏钱，转头却眼见皇子握着车轴跳下。 玩家眉眼一抽：“喂。” 皇子丝毫不受影响，径直来到铁铺的摊口，双眼死死锁在摊位里的银饰上。 “你真不让人省心。” 玩家也跟到铁铺前，话音一转：“看中了什么？” 皇子好似发现了什么骇人的东西，脸色铁青。 玩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排排戒指、手镯、吊坠，看起来很是精致，是贵族小姑娘会喜欢的东西，但这些不至于如此牵动皇子的神经，只有可能…… 玩家瞧着那块有些熟悉的银饰物品，掏出背包里某样东西，悄悄对比，确实一模一样。 “两位客官，还看得上小店的东西吗？我们每一样商品可都是纯手工打造，仅此一家，别无分店！” 铺子后面站着的年轻矮人小伙子眉飞色舞地道，又拿起歇在一片的钢锤吹起来：“我们的武器非常精良，客官请看这把锤子，这世界上没有它敲不碎的盾牌——” 一只青筋暴起的手臂猛地穿过铺子拽起矮人的衣领：“这个项链你还卖给过谁？” 矮人受到惊吓瞪着眼睛：“这位客官，这位客官，你干什么？” “这枚项链，” 皇子面色不善，用力捏起铺子上的一枚印刻着月亮图案的六角形吊坠，一个字一个字地再度问道：“还有谁买过？” 矮人哆哆嗦嗦用力摇头：“没有人买过，没有人买过。” 皇子瞬间更恼了：“你说不说——” 玩家拉住他施暴的胳膊，劝架道：“时隔太久，估计他早都不记得了，况且看他的年龄，当时可能并非店铺的经营者。” ”不不，我从小在店里长大，我说的是真的，这个吊坠是我父亲新打造的，没有卖给过任何人！“ “撒谎！” 皇子怒得眼角发红：“没有卖给过别人怎么会到我手上！” 玩家松开拦着皇子的手，静默两秒，抬起另一只手，展示掩藏在手掌之物。 “小伙子，麻烦你解释一下这个。” 玩家手心一松，银链垂下，吊坠晃荡在空中，在阳光之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辉，通体纯净，叫人一眼便无法忘记。 皇子露出一瞬的诧异，然后便是了然，讽道：“你的情报工作做得倒是周全。” “谢谢夸奖。” 玩家懒得与他针锋相对地吵下去，给了对面矮人一个眼色，把包袱交给他：“你不能否认，如果只是相似，也太过巧合。” “那个是……” 矮人的瞳孔一缩，惊讶道：“你怎么得到它的？我哥现在在哪里？” “你哥？” 玩家与皇子对视一眼。 怎么是个矮人。 “你哥是你亲哥哥？” 玩家找到盲点。 “不是，是我父母收养的。” 果然。 “是个精灵。” 皇子陈述。 “不，是和我一样的矮人，叫做悠拉图。” 矮人青年比划着：“棕红色的头发，高高的鼻梁，长得很帅，是村里姐姐们都喜欢的村草。” “啊？” 玩家疑惑出声。 “不可能。” 皇子断言说：“主教告诉我是一名精灵。而且……“ 如果不是精灵，为什么要刺杀自己的母亲。按照精灵的计划，铲除妨碍，魅惑父王，后母入宫，毒害父王，惑乱朝纲，这一切都顺理成章不是吗。 主教制裁了刺后的精灵并把项链寄给他，精灵刺客史蒂夫承认在国王的饮食里下毒，皇后萨沙自刎谢罪。整条逻辑链中，证物证俱在。 玩家问：“你哥人呢？” “我也不知道，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忽然消失了。我以为你们知道，不然你怎么会有他从不离身的吊坠。” 玩家沉吟片刻道：“你哥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矮人掰出手指算了算：“大概十八年前。” “皇后遇害是在那之后的两年。” 玩家自言自语道。 看了看身边沉默的人，那人似乎陷入了是否该信任对方的困难抉择。 既然消失时间先于行刺时间，玩家低声道：“那么可以排除畏罪潜逃？” 本以为没有人可以回答他，矮人却接过话茬。 “我觉得是畏罪逃走。在消失之前的晚上，哥哥偷走了家里的祖传宝贝，紫金木头，而且留下一封信说，他这么做为了爱朵小姐。” 矮人说着垂眼沮丧道：“他说他不指望我的父母会原谅他，但实际上，我妈妈去世以前，还希望哥哥能回来看她一眼。” 矮人说的畏罪潜逃和他说的并不是一回事情。紫金木头？爱朵小姐？ 玩家还在消化这许多信息，矮人又说：“那个项链，可以卖给我吗？” 玩家看了看手中：“你想买它？” “前几个月，有……几个客人来家里做客，客人说希望看到那枚吊坠，可以睹物思人。在她走后，我的父亲就试图按照记忆中的样子重新打造这枚吊坠，可对于成品怎么都不满意，于是就放在这里出售了。如果真品在你这里，我父亲就不用再重新打造了。” 皇子言简意骇地冷漠拒绝：“不行。” 玩家完全可以理解皇子拒绝的理由。毕竟这可是曾经佩戴在刺客身上的证物。 “很抱歉，如同旁边这位所说，恐怕不能把它卖给你。” 玩家收回项链。 皇子看了他一眼。 玩家笑了笑：“不客气。” 他渡回食品铺，把刚刚未完的交易完成掉，取过一布袋的面包塞进背包，这些口粮应该能支撑他们很久。 回身撩开马车车帘，摆出一个恭敬的邀请姿势：“故事听完了，我们上车吧。” 皇子背对着他。 玩家姿势不变。 “和我调查这件事。” 皇子头也不回地道。 “你是在发号施令吗？” 玩家慢慢扳直身体，语气平淡地说：“你在以什么身份向我发布任务？” “请你。” 皇子说，嗓音暗哑低沉。 良久，玩家看着那坚毅又执念的背影，纠正道：“不是和你，是陪你。这里的一切，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不过……” 他放开马车车帘，环抱手臂走上前。 “既然殿下如～此低声下气地求我了，” 他一把从后揽上对方的肩膀，咬耳朵道：“那我便勉为其难。” 皇子挣扎：“我并没有低声下气地求你。” “啧啧，真不可爱。” 玩家放开他叉腰道：“那么从何调查起呢，从信中提到的所谓的爱朵小姐？这岂非大海捞针？” “请容我插一句话。” 矮人青年拼命挥手，吸引两人的注意力：“在我们葡立金，叫爱朵的姑娘有很多，但在隔壁的中乡国，只有一位，那就是中乡国的女王。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可思议，我曾经在女王孩子的诞辰典礼远远见过她的面容，和当时与哥哥约会的女孩长得非常相似。” 两人面面相窥。 “知道了，谢谢你的消息。对了，悠拉图的信可否拿来看看？” 玩家拿了信，和皇子坐上马车，一左一右，俨然一幅开会的庄重模样。 皇子：“就是她” 玩家：“理由呢？” 皇子：“直觉。” 又是直觉。倒是他也并非不信罢了。 玩家环臂背靠马车，边思考边道：”就算确认矮人哥哥的爱人是中乡国的女王，又怎么样？难不成女王教唆自己爱人犯罪？图什么？” 刺杀皇后又不会对人类的势力产生任何影响。 皇子低头半晌，说：“直接问她吧。” “可人家是女王，怎能轻易觐见？” 玩家顿了顿又补充道：“在不暴露你身份的情况下。” 皇子：“这个不难。” 玩家：“洗耳恭听。” 皇子：“像绑架我一样绑架出来不就好了。” 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