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再寻祭司
玩家随侍从入殿，目光越过长长的宴会桌与坐候桌上的杰克普洛。碧石打造的奢华主殿中，一位女士背对他们，静挑挑地伫立阶顶之上。 那人一袭典雅的齐肩黑裙，露出背后精致胛纹，乌亮松发编织成麻花，直落柳腰，裙摆之下岖盘一条墨色蛇尾，在天窗打下的光束中反射斑斓流光。 记忆中的兽人女王身穿远膨于体的钢盔铠甲，由骑士带走时，面上尚有灰土。因形象差距太大，他甚至不能确定两位是否为一人。 女王听得步响侧过头来，流苏耳饰滑扫肩头，而后雍容转身，端的是嫣然倾城。她微微一笑，金黄星目之中若含柔情。 他这才确定没有认错。 澳丝蓝卡幽婉开口，声若远铃：“艾瑙城欢迎你们，冒险者们。” 她款款走下，玩家注意到她的右臂后肘刻有一道可怖长疤，在白皙肌肤上看上去有些狰狞。 手背伸来，玩家躬身待以吻手之礼：“得见女王是我至荣。” 席上的杰克普洛搓了搓手臂，评道：“肉麻。” 澳丝蓝卡收臂笑道：“各位请就坐。” 宴桌上满是玲琅美食，引人食指大动，佳尼尔左看右看双眼冒光，口水都快流下来。 几人坐下，澳丝蓝卡对桌上佳肴耐心友好地一一介绍，向这些外地人讲解食材的风土来源，杰克普洛打了几次岔，都被她把话轻巧绕回，显是对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拿捏稳当。 一番用餐愉快地结束，澳丝蓝卡沾巾虚拭唇角，终于转进正题：”我与吾弟方才已做商议，决定答应你的诉求。“ 玩家以为她会讨价还价，却没想到答应地干脆，刀叉微怔，随后道：”如此再好不过。” 澳斯蓝卡双肘伏案，掌心搭于另一掌上，微笑道：“从此以后你我便是合作伙伴，互相照应，共谋发展。” 她巴掌大的鹅蛋脸上始终保持着标准的倩兮巧笑：“结印之法吾弟将教会于你，商权转让书已命人写好。我将紫金葫芦交给了杰克，待你二人取人羊星归来，便正式签字生效。” “照应不敢当，还望陛下与令弟多加担待。” 玩家回应。女王答应得太快，有些不寻常，他微微斟酌，而后说：“说起来，据我所知，星使之力若无契约或封印皆难以掌控，陛下取人羊星是以何用？如果是为版图扩张，用于战场，可能控制不好，反受其伤。” 他说完看去女王眼里，试图从她脸上识出兽人的暗藏图谋。 澳斯兰卡一笑垂眸，望去眼底桌纹，悦颜有一瞬的消逝。可她马上抬眉抹起唇角，让人以为方才只是错觉。 只听她道：“我的父亲以前经常教导，兵可千日而不用，不可一日而不备。你说的没错，星使之力不适用于战场，我预备将它收为储备，以防不时之需。” 她说完歪过头，黄金蛇瞳朝玩家直勾勾地盯凝，唇边依然是那丝好似阴风刮起的浅笑。 玩家心下徒生不安，有种被野兽锁定，即将拆食入腹之感。他暗暗皱眉，不知危感出自何方。 难道澳丝蓝卡想在人类攻过来后来个自爆？但这实在不符合她的行事作风。何况，这个时候的兽人应该不知道人类将要开战，不然就不会把兵调走，遭趁虚而入。 她到底在防备什么？可既然女王不肯明说，他脸皮虽厚也不好再强问下去，只好作罢。 宴散后再度上路，这次直奔文曲国的十字总堂。几人在城外下马步行，玩家想起身上的官兵悬赏，转向欧兰特，问能否为自己简单易个容，欧兰特没怎么多想，就拉他在路边长椅坐下。 青年护法取出碗发胶一样的凝膏，混入色素，抵掌揉开，搓到他脑袋上，如此给他换了个和自己一样的青发。接着又掏出碗白蜡，往他耳后厚涂一层，接着拿钢勺仔细刮刻起来。 雕到认真处，把一只膝盖杵在椅上，半跪到了玩家腿边。 玩家微微后仰，顿了一息，抬眼便见杰克普洛目光调侃，露出猥琐笑容，于是他趁豹人还没开口，赶紧预警：“别把孩子带坏。” 果然，话音刚落，杰克普洛就发布他的独特观察：“才刚分手你就撩新欢。”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撩？” 玩家觉得自己非常冤，再一思，又赶忙开口纠正：“不对，什么分手，没在一起何谈分手。” 杰克普洛满脸玩味。 欧兰特似乎不擅长一心二用，指腹划动，对他们的对话恍若未闻。 佳尼尔却从头到尾听着，一接收到八卦信号马上参与进来：“什么？分手？普雷尔刚刚分手？快跟我讲讲。” “没什么。” 玩家挥手：“他瞎说。” “没分啊？” “分了、等，不是——” “那就算前任了，那人长得老帅了。” 杰克普洛惋惜道。 “帅？” 佳尼尔歪过脑袋。 “当然，没有我帅。” 杰克普洛张扬地挑起飞眉，叉腰挺胸，咧开嘴笑。 佳尼尔苦恼地想像。 玩家沉默良久，随后对那自夸自傲的豹人发出干巴巴两声呵笑：“你看有人理你吗。” “你这不就理我了吗。” 玩家无语片刻，忽而低道：“……我说杰克普洛，问你个事儿。” 欧兰特塑完左耳，抓他脑袋偏到另一边，整另只耳朵。 “说你感情生活呢，别扯其他没用的。” 玩家不管他贫，问出宴会桌上就有的想法：“听女王的意思，咱是不是有个假想敌？” 杰克普洛上一句还不满，听这一句又顺聊下去，不假思索地道：“那不是假想敌，是实实在在的死对头。” “死对头？” 玩家略感奇怪，重新拼凑认知。 人类与兽人远不如人类与精灵仇恨深远，根本谈不上死对头。 他如此形容对方，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兽人防备的根本不是人类。 玩家确认问：“你说的是矮人？” 因地盘接壤，矮人与兽人曾经势同水火。 杰克普洛哼笑一声：“现在互相迁徙的人多，很多已经忘了当年历史。整片大陆为拼资源各种掐架时，南边那俩矮人兄弟国对我真眼可是一点也不手软。” 比起让人看不穿摸不透的姐姐，杰克普洛的嘴巴松得像没有把门。 “那么，是因为南边一直有矮人这个威胁，你姐才按照你们父亲说的，致力于高筑墙，广积粮……” 杰克普洛抚掌笑起来：“对了对了，还有那一出，引用老爹的话时我就想说了，她什么时候变这么听话了啊，装做一幅爸宝乖乖女的模样。” 这俩连口供都没有对好。玩家在心里吐槽。 澳丝蓝卡要是知道杰克普洛在外面把什么都能抖出来，估计得把他耳朵掐掉。 “可以了。” 欧兰特收起工具包，离开身说。 玩家从背包拿出小镜子，左右照了照，精灵的耳朵已被修饰成人类形状，虽然比寻常人类大上一点，倒确实看不出原样。 “牛。” 玩家伸拇指点赞。 一边的佳尼尔问：“为什么要易容呀？” “因为我身上有悬赏。” 佳尼尔灵魂拷问：“哇哦，连普雷尔作案也会被官兵抓到吗？” 他那是故意的、故意的。 玩家在心里辩白。 终于进城，对比上次来，城中明显加强了守卫戒备，远处圣堂骑士的寝塔门口人进人出，而城中城民也多上许多。 算起来，今日为月首，是十字堂例行举办祭祀的日子。这对他们还算有利，可以方便混入人群。 诺大的神庙四周耸立数根白柱，柱与柱间的厚重木墙都被翻转推开，露出藏于庙内的圣神铜像与祷告席。 圣女的正式加冕仪式也是在此举行。他仿佛还能感受到脚下大理石的铺面，他与司铎站于前排，望着义妹一袭烈焰红裙，跪于中心圆垫，尤嘉里双手横握代表最高神职的权杖，交予低头受封的少女，女孩举臂齐眉，在万众信徒的目光中端接而过，誓言成为神的使者。周围一片欢呼庆祝，可新任主教本人眼中却无丝毫喜悦。 他当时想，尤嘉里大概只是不希望斯德芙妮正式戴上这顶高帽。毕竟按照传统，圣女没有属于自己的人生，也必须保持童贞之身。 现在回忆起来，却觉不太对劲。尤嘉里那时是否已经知道点什么，是否已经察觉到潜伏在斯德芙妮体内的陌生之力。 因主教碧出颜的“生死未卜”，总堂大小事物皆由尤嘉里代为执掌，此时此刻，重要的祭祀活动自然也由他出面主持。 尤嘉里独站高台前，面对百尺铜像诵读经文，神庙柱边里三层外三层围满村民，都恭恭敬敬地听着。 中心之人细黑的发束搭于一肩，白祭司袍末过脚踝，将整个身子罩于其中。一个个复杂难懂的字节自唇瓣流出，声音不大却掷地清晰。他念完经，转过身朝众人布起道来，面含春意淡笑，能融化冬雪。 待布道结束，候在一边的司铎奉上水碗，他领一众信徒感谢天地，将碗水倒入庙口清泉，与旁人交待一声，便退居人后。城民们排着队等司铎捏泉为信徒描眉洗礼。 尤嘉里越过留场服侍的司仪，快步回到总堂，果见玩家抱着臂站在梯口，朝他扬手打了个招呼。 布道时，他的目光略过人海，莫名感受到一道不同于人的视线。他细细辨认，认出了面容，那人指了指总堂位置，他微怔后点头，而后似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继续布施。 他跟上二楼，玩家已经推开忏悔室的门率先侧步翻进，他随后跟入。 里头茶座与沙发上已经不请自来地坐了好几个人，甚至自来熟地泡了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