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风情月思
惜儿，爷爷，我回来了！ 来到熟悉的草屋时，刘禅开心地呼喊着。然而不见老者，只有凌惜独自哭着跑了出来。一见刘禅，凌惜的泪流得更多了，她呜咽着道：大哥你去哪儿了！爷爷昨天为了找你不慎掉下山崖，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听到这个消息，刘禅焦急地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陛下，昨天臣等派人来的时候，着实没找到老伯和凌姑娘，后来臣命人四下寻找，可……跟随在刘禅身后的费祎皱眉说道。 算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快去把御医带来。刘禅皱眉朝费祎说道。 是！ 看着费祎策马返回皇宫取找御医，刘禅转身为凌惜擦了擦泪，温和地安慰：惜儿，我们去看看爷爷。 凌惜点点头，接着看到刘禅身后跟随着几名陌生人，不安地问道：大哥，你身边这些人，是谁啊？ 刘禅拉过凌惜的手，道：先去见爷爷再说。 好。凌惜答应一声，与刘禅一同往草屋走去。 看着躺在榻上奄奄一息的老者，刘禅心疼地又担忧地握住老者的手，道：爷爷，您怎么样了？ 听见刘禅的声音，老者缓缓睁开眼睛，轻声道：阿新，你去哪儿了？当看见刘禅身后跟随的诸葛亮时，老者神色一变，急忙挣扎着起身。 这位是……丞相？ 说着，老者强撑起病体打算给诸葛亮行礼：丞相，草民…… 而诸葛亮急忙上前扶住老者，道：不敢，老伯救了陛下一命，便是陛下的恩人，亮…… 陛下？！ 听见诸葛亮唤刘禅为陛下时，老者和凌惜不约而同地望向刘禅，眼中惊怒交织…… 老者和怔怔地看着刘禅，道：阿新……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是皇帝？ 大哥，你真的是皇帝？凌惜也不敢相信地盯着刘禅问道。 看着老者和凌惜眼中的惊异，刘禅尴尬地说道：我……，我的确是当朝皇帝，刘备之子。提到”刘备“这个名字时，刘禅的声音变得很轻，好似根本不愿说出这个名字一般。 啊？我本以为你只是个官宦人家的公子，没想到你……竟会是刘备那个七姓家奴的儿子！咳咳，我真是瞎了眼！居然救了这么一个祸害！老者眼中喷出怒火，恨恨地捶了下被子。 想起老者和凌惜都是被刘备迫害得家破人亡，刘禅歉疚地道：爷爷，对不起…… 老者冷哼一声，不做回答。而凌惜则是痛心疾首地看着刘禅道：你是不是贪恋荣华富贵？是不是和你那个该死的爹一样，留恋纸醉金迷。若不是他刚愎自用，岂会有夷陵惨败，致使蜀中元气大伤。明明这个皇帝的位置就是个爆竹篓子，你怎么还敢坐！ 我…… 面对着老者和凌惜，刘禅不知该怎样回答，他明白他们的愤怒完全来自于对刘备的憎恨，而自己也因为刘备之子的身份被他们同样的厌恶。刘禅一点不怪老者和凌惜，谁让刘备在益州对百姓作下了那样不可饶恕的罪行呢…… 陛下坐上皇位，是为了亮。 诸葛亮看着刘禅任由老者和凌惜对刘禅发泄对刘备的憎恨，长叹一声，上前说道。 相父……刘禅诧异地望着诸葛亮，似乎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 而老者和凌惜也不解地看向诸葛亮，似乎是在等待他的解释 诸葛亮转身看看刘禅，接着认真地对老者和凌惜道：老丈，凌姑娘，陛下坐上皇位，只是为了给亮一个，能尽情施展亮的能力的舞台。各位应该也知道先帝在世的时候，亮过得有多憋屈吧？亮想要联吴抗曹，先帝偏偏求好曹丕而东征孙权，亮想以百姓为本，先帝的直百钱，各位大概也都深受其害。先帝三子，亮从陛下尚小，还在荆州之时便侍奉左右，亮相信陛下，也，只相信陛下。 听完诸葛亮的话，老者长叹一声，心疼地看着刘禅，道：唉……我知道投胎这事儿不是人力所能及，也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可，阿新……老者说着又重重地捶了下被子，惋惜地道：为什么你偏偏是他的儿子呢！你怎么还接了他的位置做了皇帝呢！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父债子偿？他作下的那些孽，只怕将来都要你偿啊！这对你太不公平…… 而刘禅只是看着老者，语气坚定，道：有得必有失，只要能为相父做点什么。无论日后结局如何，禅，都心甘情愿。 看着刘禅坚定的神情，老者摇摇头，叹息道：唉……事到如今。罢了，多说无益。接着老者又温柔地朝刘禅道：阿新，我还能这样唤你吗？ 当然，爷爷，阿新永远都是爷爷的阿新。刘禅说着上前为老者掖好了被角。 老者感到此刻面前的刘禅仍旧是那个自己救回来的良善少年，而不是自己最痛恨的昏君刘备之子。他慈爱地望着刘禅，握住他的手，祈求般地说道：爷爷老了，也快不行了。 说着，老者朝凌惜看去，又道：阿新，惜儿一个姑娘家，丈夫死了，孩子也没保住，孤苦伶仃的，也不是办法。日后爷爷死了，惜儿孤身一人，我实在放心不下。阿新，你答应爷爷，好好照顾惜儿一辈子，好吗？ 刘禅听出老者这是在向自己交待后事，心下悲痛，忍不住哭出了声：爷爷不会有事的。阿新还要看着爷爷长命百岁，还要给爷爷送终，爷爷…… 呜呜呜，爷爷您不会有事的，您会长命百岁的……凌惜知道老者已经到了极限，和刘禅一同伏在老者榻前哭着。 好啦，孩子们，不哭了。你们都忘了吗，爷爷自己就是大夫啊？爷爷的身子怎么样，爷爷最清楚不过了，就算没有掉下山崖，爷爷也是强弩之末了。老者慈爱地抚着伏在自己榻前哭泣的刘禅和凌惜的发丝。接着又对刘禅道：阿新，你答应爷爷，照顾好惜儿。 刘禅抬起头，擦了擦泪水，认真地答道：爷爷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惜儿一辈子。 好，你是个重诺的好孩子，爷爷知道你会守诺的。老者说完又对凌惜道：惜儿，别因为七姓家奴的事情迁怒于阿新，阿新是个好孩子，你以后好好把他当哥哥。听话，惜儿…… 凌惜含泪点点头，道：大哥是个好人，我知道，爷爷，我知道。 听了凌惜的话，老者像是终于彻底放下一般，目光渐渐涣散，语调也越来越低，望着虚空露出满足的笑容：好，那爷爷就放心了，可以放心地走了，阿新，惜儿，你们看，那是你们的奶奶，叔叔，姑姑，他们都来了。他们一家人，都来接爷爷了…… 爷爷！ 在刘禅和凌惜的哭声中，老者平静的逝去…… 诸葛亮看着仍在悲伤的刘禅和凌惜，叹息一声，道：陛下节哀，凌姑娘节哀。老丈已去，好好的安葬了他吧。 刘禅慢慢站起身，最后深深看了老者一眼，道：好。 …… 爷爷，您放心，我一定照顾惜儿一辈子。 面对着老者的新坟，刘禅认真的跪下说道。而诸葛亮看到刘禅朝老者的坟墓跪下时，却微微蹙起了眉。 凌惜还沉浸在失去亲人的悲伤中，在一旁无声的流着泪。刘禅起身，走到凌惜身边，道：惜儿，你跟大哥回去吧？大哥答应爷爷要照顾你的，不能留你独自在这深山里啊。 凌惜不舍低看了看老者的坟墓，擦干眼泪，道：好，我回去收拾东西，大哥你等等我。 看到凌惜走远了，诸葛亮才走到刘禅身边蹙眉道：陛下，就算老伯是您的救命恩人，您也不该跟他下跪，您是天子…… 先生，老伯不仅是我的救命恩人，还是我的长辈，我……早就已经把他当作自己的爷爷…… 见刘禅如此重情，诸葛亮叹息一声，歉疚低说道：终究，都是臣让陛下受了这些委屈。 不……这事，怎么能怪先生呢？刘禅转身握住诸葛亮的手，温柔地说道 陛下仁厚。诸葛亮看着刘禅那温柔的眸子，轻轻说道。 …… 在刘禅返回皇宫后，鲁王刘永似是担忧前次李严在刘禅失踪后想要另立自己为新君的事情。跑来皇宫对刘禅百般解释，极力撇清自己和李严的关系，口中更是把李严说成心术不正，成日想要挑拨诸葛亮和刘禅关系的奸佞之臣。 看着这个异母弟弟为了给自己脱身把李严骂得狗血淋头的模样，刘禅心下好笑，暗道：若是李严知道自己打算扶持的新君是这般模样，只怕会痛骂自己瞎了眼。接着刘禅朝还在喋喋不休解释自己绝无篡位之意，都是李严那个小人蛊惑自己的刘永摆摆手，道：朕都知晓了，既然鲁王绝无不臣之心，那就安心退下吧。 刘永见刘禅神色平静，知晓自己这个兄长一向宽慈仁厚，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恭敬行礼后离开了大殿。 说自己绝无不臣之心，但朕可是听丞相说当时李严表示要拥立鲁王为新君时，他可是激动的很。刘禅看着刘永离去的背影，慢慢地说着…… 鲁王即使有这个心思，也没这个本事！否则也不会一见丞相动怒，立刻就倒戈说自己都是被李严骗来的。董允想起方才刘永战战兢兢的模样，笑着对刘禅道。 陛下，，臣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董允忽然想起些什么似的，朝刘禅恭敬道 休昭，有话直说就是。 遵旨。臣是想问问陛下，凌姑娘和陛下回宫也有些日子了，可她一直在宫里待着，无名无分，不主不仆的，只怕不妥…… 听到董允说起凌惜，刘禅微微皱眉，道：也对，惜儿一直没来找过朕。倒是我疏忽了。那依休昭之见，该给惜儿封个什么位置？ 董允一愣，随即蹙眉道：这……这岂是臣能置喙的事情。但，既然陛下垂询，臣也不敢不答，凌姑娘既然是陛下的救命恩人……贵人之位，总还是受得起的。 贵人？！ 似是没有想到刘禅会露出如此惊讶的神色，董允疑惑地问道：陛下可是觉得不妥？ 刘禅正色道：当然不妥！你们以为朕和惜儿是什么关系？ 看到刘禅如此严肃，董允疑道：凌姑娘，不是陛下的人吗？ 见董允误解了自己和凌惜的关系，刘禅摇摇头，道：不，朕一直把惜儿当作妹妹……朕的意思是，能否封惜儿一个长公主之位…… 这也未尝不可！费祎接过话道 听见费祎如此说，刘禅叹息一声，道：爷爷临终时要朕好好照顾惜儿，朕也一直想给惜儿找个好归宿。只是……不知她什么时候，才能从丈夫和孩子过世的阴影中走出来。 刘禅回宫后，曾和董允等人提起过凌惜的往事，因此关于凌惜的事情几位侍中都知晓一些。费祎道：陛下若当真怜惜凌姑娘，又没有迎娶凌姑娘的意思。依臣看来，文武百官中亦有不少青年才俊，不如让凌姑娘来看看？没准，就能找着一个能让凌姑娘忘了过去的人。 刘禅点点头，道：这倒是个好主意，命人去唤惜儿吧。 看着此时衣着华丽，俊美非凡的刘禅，凌惜感到既熟悉又陌生，好一会儿才道：大…陛下您找我，不对，召妾…… 见凌惜局促不安的模样，刘禅温和一笑，道：好了好了，过来坐，大哥答应了爷爷要护着你一辈子的，难道你以后都这么和大哥说话？干嘛这么生分呢？难不成大哥哪里得罪惜儿了不成？ 见刘禅依然是以前那个温和儒雅的模样，凌惜感到轻松了许多，嫣然一笑，道：人家知道你是皇帝了，就跟以前不一样了嘛。不说别的，单看你身边这么多侍卫，我就害怕…… 听见凌惜这样说，刘禅朝董允道：休昭，把侍卫们都撤下去。 是！ 董允说完，朝侍卫们挥了挥手，不一会儿侍卫们就全部退下了。殿中只留下刘禅和几位侍中。 现在好些吗？刘禅朝凌惜一笑，道 好多了。大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凌惜道 刘禅拉开一把椅子，示意凌惜坐下，道：儿，我知道你丈夫和孩子过世之后，你一直都走不出来，但是，惜儿…… 听见刘禅提起伤心往事，凌惜又红了眼眶。刘禅急忙道：）惜儿你别哭啊，都是大哥不好……大哥不该提起这些的，惜儿…… 凌惜摇摇头，道：大哥，知道你对我好。大哥是觉得，我还年轻，不能就这么守寡一辈子，是不是？ 刘禅道：是。但是惜儿，你要是现在不想嫁人，大哥也绝对不逼你。 我知道大哥是想照顾我，可是我没名没分地一直呆在皇宫总不是办法，还是得早点找个归宿，是不是？ 惜儿，大哥不是嫌弃你。刘禅看着凌惜，认真地说道。 其实，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和大哥说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大哥一定答应你。 我……我决定再给自己一次选择的机会。爷爷曾说，柴哥哥如果在天有灵应该是会希望我能够再一次遇到珍惜我的人。而现在，我遇到了这个人…… 听到这里，刘禅开心地握住凌惜的手道：惜儿，你是说你有了心上人了？是谁？快告诉大哥，大哥封你一个人长公主，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 凌惜摇了摇头，道：大哥，什么长公主，我从没有这样想。那个人并不是什么大官，只是个普通的军官，他让我想起了柴哥哥，我并不是把他当柴哥哥的替身，而是我知道那种感觉和我喜欢上柴哥哥的感觉是一样的…… 大哥，其实我想过的就是寻常女子的生活，相夫教子，平平安安过完一生。如果你封我什么长公主，反而会让……会他不安的…… 听完凌惜的话，刘禅点点头，道：我明白了，惜儿。既然你这么说，就按你的意思办，朕会让你们完婚。只是妹子出嫁，我这个大哥总要表示一下，所以你可不能拒绝大哥送你的嫁妆啊。还有，将来要是他敢欺负你，马上告诉大哥，大哥给你出气！ 哈哈，看着刘禅认真的模样，凌惜扑哧一笑，道：谢谢你，大哥。不过，我才不会让他欺负我呢，毕竟我也是考察了很久才决定和他在一起的。 很快，在刘禅的主持下凌惜嫁给了那名自己早已心意相通的军官为妻，不久那么军官被调往江阳任职，凌惜也随之前往。 不久，从江阳传来了凌惜的来信。 大哥，我过得很好，夫君和柴哥哥一样好。我想一定是上天让他接替柴哥哥继续对我好的吧。大哥，以前我知道你是刘备的儿子时，曾经愤恨，以为子类其父，以为你会是个和他一样阴狠残忍的昏君。但是现在我知道你和他完全不同，你善良，真诚，宽慈仁厚，是个顶好的皇帝。我只盼着上天千万不要让你承担刘备应有的报应。大哥，你和诸葛丞相一定要继续这样和睦下去，长长久久的和睦下去，我知道他心里只有你，你要心里也最重视他，你们一定要一直一直这样好下去。 将书信放到一边，刘禅俊秀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他抬起头朝虚空道：爷爷，惜儿她现在过得很幸福，我也可以放心了。 是啊，陛下可以放心了。秦霁对凌姑娘疼爱有加，想必他们也会一生和睦的。身后传来诸葛亮熟悉的声音，刘禅笑着转身抱住诸葛亮，轻轻抚摸着他的小腹，道：阿亮，已经过了五个月了。再过些时候，就可以见到我们的孩子了，一想到这我就高兴地不行。 诸葛亮靠在刘禅怀中，环住他的腰肢，道：陛下，关于您前次坠崖的事情，您还记得吗？ 朕当然记得，朕还记得是谁让朕差点没命的。不过，也正是如此朕才更对他深恶痛绝，他根本没有把朕当作亲人…… 诸葛亮自然知道刘禅口中的”他“是指刘备，想起在刘禅失踪后自己那个成真的噩梦，还有那道劈坏刘备庙宇的闪电，已经刻在房梁上的那段血字。 ”人毒食子“诸葛亮喃喃念着这几个字，黑眸中闪过一道冷厉的光芒。抬起头，他朝刘禅温柔一笑，道：陛下，我们的孩子再过不久就要出生了，那时孩子唤臣”爹爹，唤陛下“父皇＂，再生下的孩子，如陛下所说都随臣姓诸葛。陛下，这是不是件喜事？ 自然是喜事，而且是天大的喜事。阿亮不止是大汉的福星，更是朕的福星。刘禅说着在诸葛亮唇间一吻。 既然是喜事，臣觉得应该让一个人也知道，毕竟臣和陛下这般相爱，也多亏了他从旁协助，毕竟他即使身死成鬼，都不忘要拆散臣和陛下不是，只可惜上苍仁厚必不会从了他的愿。 听见诸葛亮这般说，刘禅，想起自己是怎样坠崖，而坠崖失忆后老者和凌惜对刘备的血泪控诉，寒眸一凛，笑道：当然，这样大的喜事，自然要让他好好看看。 说完，两人携手出了正殿，往太庙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