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人会不会与模式人相爱

    何川皱眉，结束掉话题：“我还有会议，你在我家等我，他要是实在难受就给他点止痛片。”

    “嗯。”唐锦丘挂了电话扔给王伯，他百无聊赖地躺在沙发上看手机里的内容，现在研究所的课题自始至终还是那一个，怎么让X－service系列产品“进化”成人，虽然这是非常不合伦理的，却为组织带来了暴利。

    现在唯一的难度就是让模式人通过双E测试——Empathy　aion（同理心和情感）。

    极端主义者会认为，人造“人”是人类的进步，模式人的出现代替了原有的机器人，效率更高，更符合金字塔顶尖人类的需求。

    人与人之间的矛盾被再次转移至人与模式人之间的矛盾。

    X系列是目前来说最成功的一个系列，但是应用范围非常小，共有7组模式人，淘汰率高达70％，他们被秘密推行至底层人民难以触碰到的地方。

    002是服务型号中任务完成较好的，它让主人很满意，它的主人叫他方慈。

    由于方慈主人的特殊性，研究所已经有两年没有对方慈进行过双E测试了。

    是的，002的主人在前几年是有意的不让研究所去见方慈。

    恰巧，唐锦生作为课题下的研究人员主要负责此项目。他与何川相识于十几年前，双方的父母常常进行一些贸易合作，两人关系也算是比较好的。

    这几年的唐锦生也在搪塞着所里的要求，模式人能有什么水花，他才不信，姑且就撒手任何川去了，他这边儿给兜着。

    几年前的何川也为所里的实习生提供过论文课题——人会不会与模式人相爱。

    这个课题被毙掉了，爱，是太主观的东西，况且既然002作为模式人，即没有情感能力。如果这个课题顺利通过，那么即是默认模式人通过了双E测试，拥有了“爱”的情感和能力，逻辑相悖，课题很快就被pass掉了，只不过当时这个课题吸引力很多人的目光。

    唐锦生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他是研究所里的保守派，他看不懂那些沉迷于让模式人通过双E测试的激进派，人就是人，模式人就是模式人。

    想到这里，他突然有些想见002了，那是他导师的艺术品，他曾观看过002从人工子宫被“分娩”的过程，那时他感觉生命是那么神奇，人类成为上帝这件事是多么的难以置信。

    1岁，2岁，3岁……11岁，12岁……15岁，啊，他想起了15岁的002，他在阳光下奔跑，双眼带着不谙世事的纯真，均匀的骨架上包裹着微膨的肌肉，就像萌发的小种子抽芽一样，他又跟十几岁的纤细少年有什么区别……

    “唐先生，”方慈就站在楼梯拐角处看着唐锦生，他骨架大了些，个子更高挑了，眉眼也更疏朗了，“很不好意思把您找过来。”

    你无法从他的表情、语言中找出一个瑕疵，他说话让人很舒服，却又把人与人的距离拉开，也许这就是他的言语程序。

    “好久不见。”唐锦生放下架着的腿站起来，002就站在他眼前，002给了他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他难以表述出来，“听说你身体出了问题。”唐锦生把眼镜带上，表现出一副斯文的模样。

    “是的，”方慈点了点头，“应该是……昨天和先生在雨里……太激烈了。”他看着唐锦生，对自己说出的话有些恍惚，他大可以说是跟先生做爱做得太激烈了，自己受了伤。

    唐锦生注意到了方慈言语的停顿，他推了推眼镜，神色透出一些严肃来，他启唇妄想引诱眼前的这个少年：“我有些不明白，你能再重新说一遍吗？”

    方慈唇张了张，慢吞吞地说：“昨天跟先生的性爱太激烈了。”他说完就垂下了头，避免了与唐锦生的对视。

    羞耻心，模式人会有羞耻心吗？唐锦生快速在自己大脑搜寻着，不应该有的——001那个报废的呆板美人，拥有绝对的服从性，同是从4岁时被投入使用（体现人类对模式人的教化），可他从来没有羞耻心！

    大哥在床上与他讲得那些荤话，一旦触及关键词，他就能流利地把那些荤话念出来。

    唐锦生站起来，他注视着眼前的002，突然有那么一瞬间，他明白了那些激进派的疯狂所在。

    现在，马上！他要对002进行双E测试。

    方慈看到唐锦生慢慢向自己走过来，他们互相看着彼此的眼睛，一个是迷茫的，一个是狂热的。

    “我想问你几个问题。”唐锦生压着自己的兴奋。

    “好。”

    唐锦生已经全然把何川的话忘在了脑后：“你的身体很特殊，我需要一套仪器，你能等我吗？”他放柔语气。

    方慈点头。

    “真乖。”唐锦生摸了摸他的脑袋，又加了一句话“这也是何川的意思。”

    听到何川两个字，唐锦生观察到方慈的瞳孔缩了一下，但他毫不犹豫地说：“我会绝对服从，我的主人。”方慈颔首，嘴巴一张一合就说出了这句话。

    唐锦生心中一笑，这句话是X－service的理念，这个系列的模式人的大脑天生就带着这句话“出生”。

    方慈乖顺地坐在沙发上等他，唐锦生完全不怕方慈会不配合他，所以他不紧不慢地发动车子，去研究所取仪器。

    在这期间，方慈喝了一杯热水。

    他没有等来唐锦生，他等来了何川。

    方慈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两人无声地对视了一会儿，何川换了一身黑色风衣回来，他站在门口审视着方慈的惊促。

    “吃饭了吗？”何川先开了口，他俯身开始换鞋。

    “没怎么吃。”方慈说，他想要走过去帮忙，被何川一个手势制止了。

    何川换好鞋，走到沙发出坐下：“你约了唐医生？怎么，身体不舒服？”

    方慈低头说：“哪都不舒服，就想让唐医生来看看。”

    “疼得厉害？”何川扫了方慈两腿之间一眼。

    “嗯。”

    “他跟你说什么了？”何川继续问他。

    方慈回答：“他说让我在这里等他拿仪器回来，他说这是你通过他转达给我的。”

    何川点了一根烟：“你以后不准见他了，你不需要他。”

    “为什么？”方慈站在他眼前问他，“我觉得我需要医生。”

    何川的手指顿住了，他看着方慈，问他：“小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方慈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先生的这个问题，他的脸部肌肉所牵扯出来的一系列微表情，都带着疑惑。

    而何川极为认真地看着他：“快说啊……”他轻轻地讲。

    方慈的大脑好像宕机了，他和何川就僵持在那里，他睁大着眼睛目视前方，而何川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

    何家的大门突然由内而外地被推开，唐锦生披着一身暮色背着一套仪器站在门口。

    画面好像静止住了，方慈的眼部肌肉抽动着，何川站起来靠近他，用自己的气味将他包裹。

    快说啊，方慈，哪怕用最小的声音……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方慈大喊起来，“先生，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惩罚我吧，我都会接受，我绝对服从。”他气势逐渐弱下来，变得很平淡、冷静。

    何川猛地转身，顺手就把茶几上的烟灰缸砸了出去，他掐灭烟，冷冷地瞥着站在门口的唐锦生。

    只有唐锦生明白，明白了何川心里是怎么想的。

    唐锦生开口：“何川，我最不理解的就是你。”

    何川没有回答他，一旁的方慈颔首而立。

    “我真应该让研究所那些激进派来看看你的样子。”唐锦生靠在门框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你吓到他了。”唐锦生指了指002。

    何川对方慈说：“你先上楼，有事会把你叫下来。”

    “是，先生。”方慈踩着楼梯上了二楼，慢慢消失在两人的视野当中。

    何川目光沉沉地看着唐锦生：“我要你现在就给他进行双E测试，测试结果不得上交给研究所，否则我会停了你们课题组的研究经费。”

    “这很好办，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唐锦生说。

    “你说。”

    “002好像被你教化出了羞耻心，这很有趣，我想看看他的表现。”唐锦生推了推眼镜，薄薄的唇勾了勾。

    何川问他，要怎么做。

    唐锦生说：“我要让他毫不保留地站在我面前。”

    “随便你，他是不会有那东西的。”何川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