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未献出的礼物
原来那是祂吗？ 祂是这样的吗？ 君临远远地站着，静静地望着那站在神罚之坑旁降下审判的黑发神明。 滔天的黑红色火焰和幽蓝色的厉火猛然撞击在一起，焚烧着天地之间的一切。 看着像是神明，看着又像是疯子。 在他的脚旁，是陷入了沉睡之中的精灵柯伦。 或许此时再称呼他为精灵已经是不合适的了。 此时的柯伦的浅金色头发已经变成了一种显得虚无的暗灰色。 精灵尖尖的长耳朵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两道尖锐冷感的暗甲，黑色的扭曲虫纹蔓延在他的脸上。 在柯伦的眉心处，一道像是幻影一般的无形印记浮现，他的身体介于凝实与虚幻之间，像是雾气一般的流体状物体连接着身体的各个部位。 【魔神——神格觉醒（残缺)】 在这一片镜中世界，会倒映出维克和维西，同样的，也会倒映出君临。 维克与维西是彼此的光与暗面，所以【镜】照出他们的另一面便是彼此，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永远不会改变。 而他们想看到的，便是【镜】中的君临。 只要一眼，若是银发异瞳的少年能在一瞬间和魔神洛塔卡亚重合，那么祂就是他们一直在等待着的神明。 君临就那样地望着。 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啊，『顿克』。 时至今日，还是不能忘记那些罪孽深重的杀戮者。 还是不能忘记那些永远死去的深渊族人。 要以这种方式来探查他的真实身份吗？ 在镜中世界倒映出这些最不愿意记起的回忆，对双子来说究竟是痛苦，还是救赎呢? 痛苦是因为他们终于知晓了这个世界残酷的真相，救赎则是因为要改变这一切，撕毁所有谎言的魔神洛塔卡亚出现在了深渊。 一切都静止了。 火焰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本真实可感的世界都变成了镜面的倒影，天空是一片片暗色的镜面碎片，大地也变成了不规整的裂痕。 魔神洛塔卡亚缓缓地转过身来，就站在深渊之坑的面前，像是一面镜子一般等待着另一面的到来。 君临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双腿正在不受控制地往神罚之坑旁的那一道魔神身影走了过去，他没有反抗，只是默默地走着。 他的另一只眼睛也已经完全变成了血红色，无边的淡漠像是寒冰一般淬在红宝石般的眼眸之中。 迈步的速度渐渐地由快到慢，最后君临还是停了下来，恍惚之间，似乎还能听见面具在微微断裂的声音。 以及，镜面出现裂痕的声音。 『【魔神洛塔卡亚】解封度：53％（身躯残缺)』 『【魔神洛塔卡亚】解封度：57％（身躯残缺)』 难以形容的恐怖力量从君临的身体里爆发而出，无尽的死亡和毁灭的气息自君临的身上散发而出。 “咳，咳——” 这一具身体难以承受的力量直接让君临跪了下来，他的双膝在地上重重地砸出了两个深坑，两只暗金色长角再次从额角长出，巨大无比的骨翼再一次地撕裂他背后的血肉展翅在天空之下。 无数道伤口出现在君临身上，血，源源不断的鲜血出现从他的口中，眼中，鼻中以及那深深的伤口之中涌出，怎么样也止不住。 不多时，血液便浸染了底下暗沉的土地。 难以抗拒的困倦像是浪潮一般向君临袭来，他似乎又回到了神罚之坑底下，只有无尽的黑暗和可怕的怪物在等待着他，让他只想坠入死寂的长眠之中。 『【魔神洛塔卡亚】解封度：67％（身躯残缺)』 【镜】察觉到了那股想要让君临陷入沉睡的力量。 不可以—— 整座化身为【镜】的里特依尔游乐大迷宫都在悲鸣着，在祈祷神明能够走过去，祈祷神明能够归来。 原本站在原地的魔神洛塔卡亚的身影不断地化作光点，然后慢慢地凝聚成一面周围镌刻着繁复神秘花纹的菱形之镜。 这由一整座里特依尔游乐大迷宫的力量汇聚而成的【镜】在和君临身上的力量抗争着。 两股力量的撕扯对抗，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神格和神性解封对君临的影响，让他现在还不至于陷入沉眠之中。 随着那一面镜子的不断靠近，整座里特依尔游乐大迷宫也在不断地坍塌陷落 君临面无表情地双手撑地，让人根本看不出他现在所承受的痛苦，他一点一点地缓缓站立起来。 神明不会向任何人跪拜。 尽管他现在浑身是血，看起来狼狈不堪，但是这依旧没有办法遮掩他身上那亘古尊贵的气质，也没有办法让神明化作凡人。 自己是—— 祂是—— 『【魔神洛塔卡亚】解封度：72％（身躯残缺)』 和魔神洛塔卡亚的力量对抗，让那一面镜子已经出现了无数道裂痕，但是它依旧以一种坚定无比的气势缓缓地漂浮到君临的面前。 既然【镜】想要映照之人不走到镜面之前，那即便是碎裂得不存在，也要遵循最后的使命，去看深渊一族一直在等待的唯一真相。 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 无论如何地改变—— 只要一面—— 【镜】最终漂浮到了君临的面前。 君临淡漠地抬眸望去，那映照在满是蛛丝一般的半透明镜面之上的，不是黑发红眸的，深渊唯一的神明，魔神洛塔卡亚。 而是一个带着温和笑意，满头银发，有着紫色眸子的俊美人类少年，是君临最初也是最本真的样子。 “砰————” 在【镜】破碎的前一秒，站在它面前的君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穿透了镜面。 抓住了那【镜】中那凝聚了整个里特依尔游乐大迷宫和阎魔双子力量的【镜之结晶】，狠狠地往外一拽，就像是扯出了整个禁忌迷宫的心脏一般。 然后狠狠地刺入自己的心脏之中，那想要映照出魔神洛塔卡亚的【镜之结晶】凝聚了镜面之中的虚假躯体。 『【魔神洛塔卡亚】解封度：75％（身躯残缺)』 和现在君临的这一具身体一融合，在一瞬间造成的魔神躯体回归的假象，在瞬息之间给了君临一个机会去以人性压制住魔神的神性和神格。 也停止了君临的意识向无尽的深渊之中坠落。 【道具：辛莱的面具】 【当前破碎程度：75％】 君临停止了他的恶魔化，头上的暗金色长角和背后的巨大骨翼都被隐匿了起来。 但是身上的伤口却还没有完全愈合。 只不过在辛莱的面具作用之下，所能看见的，依旧是那笑起来有着小虎牙，显得有几分邪气的混血恶魔少年，一头银发仅有发梢处染上几分黑色。 面对于镜中世界那坠入神罚之坑的维西和在与阎魔领主厮杀的维克，君临握了握拳，最后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他转过头去，伸出手去一点，便用力量将昏迷之中的柯伦悬浮起来。 然后化作一道流光向里特依尔游乐大迷宫此时的脆弱点飞去，最终隐入星海之中。 【短期既定任务： 误入神秘迷宫乐园的探险者，拿出你的胆量来尽情享受这欢愉刺激的一切吧。 不要畏惧，无需退缩，通过九十九层关卡，成为这一座失乐园最独一无二的无冕之王。 时限：不限 任务成功奖励：【魔神洛塔卡亚躯体回收】再次解封进度到达60％ 任务失败惩罚：未知】 【任务完成进度：100％】 【魔神洛塔卡亚躯体回收进度：60％】 “轰————” 在那一道流光离开了那一座禁忌乐园之后，已经破碎了大半的庞大神秘迷宫再次退出了隐匿迷雾的状态之中，出现了星海之中。 深渊之中的禁忌乐园。 漂浮在星海之中的迷失宫殿。 正在不断地陷落坍塌。 高高的尖塔已经折断，堪比小型星球的恐怖碎片不断地跌落到无穷无尽的星海之中。 这一座血色的繁复巨大的迷宫再不复之前的高大辉煌，反而像是失落已久的遗迹古城一般，破旧而残缺。 这漫长岁月之中深渊的隐匿传说，在今天以真身的形式呈现在了无数人的眼前。 “天啊，那是什么?” “那么恐怖的巨大建筑，会不会向我们压过来啊?！” “跑，还不快跑，要是那玩意儿真的倒下来，我们一整个星球的人都跑不了。” “等等，有点眼熟，我靠，是那个鬼地方，是那个禁忌迷宫啊！” 比起星系之中那些不明所以的星际种族。 更多的是知晓里特依尔游乐大迷宫的晚一辈深渊一族。 “为什么会这样?那不是里特依尔游乐大迷宫吗？” “是出了什么事情吗?要不要去唤醒祖父?” “这是双子执政官大人的造物！深渊，果然还是要再次出事了吗？” “魔王大人们，已经在不断地苏醒了——” “王——————” 处在议论惊叹，恐惧向往之中的里特依尔游乐大迷宫唯一的塔尖之上，有两道身影。 从镜中世界苏醒过来的维克和维西能够在最后的时刻感知到【镜】所映照出来的那个人。 不是王—— “啊……不是……王——”因为极致的痛苦和失望而无法站立的维克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喉头就像是被钢钳扼住了一般，仿佛是到达了绝境的困兽。 他整个人匍匐跪倒在高塔之上，那完美的笑容假面被撕碎得一丝不剩。 泪水，软弱的泪水一滴接一滴地落在了石板之上。 深渊的第五执政官自遇到魔神洛塔卡亚之后便不再曾哭泣过了。 就算是千年之前那时见的了神明消散的躯体，哪怕那时的他疯狂又绝望，但是还依旧坚信着神明会回归。 对于『无』的预言，他是因为信任着帕拉朗，所以才会去相信预言。 可是更多的时候，他还是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自己的心所感知到的。 那是他的王啊！ 他的心这样子地告诉他。 可是事实却不是这样的。 哪怕再相像，哪怕再怎样叫他的心动摇。 也终究不是神明—— 这样还是寻觅不到王—— 就算最后真的献祭了那个异瞳少年的灵魂，他们就真的能够迎回王吗？ 属于深渊一族的神明是不是真的永远就长眠在星海之中了呢? 维西静静地站着，浑身僵硬，仿佛刚刚从神罚之坑之中爬上来，黑色眼睛没有任何的光点和聚焦，只是空洞而又麻木地望着前方，两道血泪缓缓地从他的眼中留下。 怎么会不是呢? 为什么会不是呢? 怎么可能会不是呢？ 为什么? 为什么神明陨落了？ 为什么只有我们要承受这样子的绝望和痛苦? 我们的曾经，究竟犯下了怎么样的错误? 还是说，我们只是像丑角一般，无论怎么样的挣扎，永远得不到救赎罢了? 才要一次又一次遭受这样的绝望！ 那是，比所有的一切都要崇高的神明啊—— 怎么能，怎么能在恩赐了所有人光明之后，便孤身一人陷入那死寂黑暗的死亡长眠之中呢？ 是我们无法做到更好，才会让神明离我们而去。 选择再次独自地去承担一切—— 请您—— 不要抛下我们啊—— 他还记得，是谁从他将死亡深坑之中救了出来。 然后亲身地体验到了神明的威能，还有祂的仁慈。 属于神明的审判，属于神明的军队，所有的神罚支配者都无可阻挡。 在得知了可悲又残忍的真相之后，心中只有无穷无尽的愤怒和悲痛的兄长。 他最终反杀了他们的父亲，可是也即将被其他的阎魔支配者吞噬，是王的出现改变了他们最终在谎言之中死去的命运。 那个时候他跌跌撞撞地跑向兄长的时候，看见还活着的他，兄长哭得像是一个孩子。 “兄长，不要哭了。” 和过去一样。 那个时候的他是这样子说的。 只是这一次意义完全不一样。 以后，也可以不用哭了。 能够一直笑着了吧？ 真正地笑着。 真正的神明，斩断了他们身上全部的枷锁，然后带他们走向了光明的未来，走向了那个消除了所有的罪孽的深渊。 不止是他们啊！ 还有那无数被折磨和囚禁在神罚之坑中的灵魂，在那幽蓝色的厉火之中，得到了真正的解放和安息。 似乎有一道迎着光的虚影羊角少女似乎在千千万万的灵魂之中，依旧那么温和地望向了他们，轻轻地一笑，然后消散在空气之中，回归到了深渊的怀抱之中。 王，是深渊一族唯一的救赎啊！ 永远无可替代的，永远无法忘记的。 是深渊疯狂追随和臣服着的，他们的神明，洛塔卡亚—— 谁能够明白呢？ 谁能够懂得呢？ 巨大的期许之后的落空，那无法抵挡的绝望足以吞噬所有。 维西再说不出让兄长不要哭泣的话。 『“兄长，王最近好像笑得很少了，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吗？”』 『“我也不知道，不过要是想让王开心的话，不如我们建一个游乐迷宫吧？你觉得怎么样，维西——』 『“我都听兄长的。”』 『“嘻嘻，还得叫上帕拉朗那家伙，我们会打造出最好玩的迷宫的，到时候王就会高兴的——”』 『那时的王纵容地看着他们，笑着说，“我很期待——”』 “咔——” 一道深不见底的黑暗裂痕出缓缓地出现了里特依尔游乐大迷宫之后。 没有尽头，深深凹陷下去的裂痕，撕裂了星河，吞噬了行星，就像是一切诅咒和怨念的集合体，割裂了世间所有的光与暗。 罪恶在凝视着他们。 维西清晰无比地感受到了。 他慢慢地转过身去，黑色的眸子就那样空洞地望着那没有边际的裂痕。 身旁的人在死一般的沉寂之后，终于又再次地动了动。 维西·奥兰多最后缓缓地站起身来，“出现了啊——” 深渊第五执政官的声音嘶哑极了，就像是被铁砂纸狠狠地磨砺过一般。 阎魔之子红色的眼睛之中再没有一丝笑意。 “让帕拉朗他们进行最后一步吧，我们就留在这里。” “或许也算陪伴着王吧？” 阎魔双子执政官站在唯一的塔尖之上，他们的造物，整座巨大无比的里特依尔游乐大迷宫晃动着，以一种无所畏惧的姿态慢慢地填充着深不见底的黑色巨坑。 强大无比的封印之力从残缺的禁忌迷宫之中倾泻而出，将可怕恐怖的裂痕一点点地封闭，让深渊的星海再一次地恢复平静。 裂痕和迷宫一起消失了。 过去，直到神明陨落死亡。 现在，直到里特依尔游乐大迷宫毁灭。 礼物，始终未献给王—— ——————————————诺以浈的退坑成神后：我又穿回了游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