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彬山的蒸汽机

    在买活军已经拿下的三块地盘里,彬山作为谢双瑶的老巢，的确向是最秘的，这里的核心地带很少接纳外人造访,在很多活死人心中甚至有些恐怖气质，因为在过往的几年中,不断有人‘送往彬山,苦役五年’。在他们的想象中，彬山颇有些阶级森严的样，彬山里除了买活军这些人上人之外,很可能遍地都是饿殍苦奴，苦役们的尸骨堆成了山，是买活军带来的繁华背后必有的阴暗反面——其实就是这年代的矿山原本的样。

    谢双瑶承认,矿奴的日肯定比般活死人过得苦，她需这些矿奴为她挖铁挖煤,她不说这些囚犯在彬山过的是么好日,他们是不太能吃到白米饭的,饮食中的油水那么足,荤食多数是下脚料,但除此以外,其余的臆想完全是错觉,从古到今，矿业都是很严谨的行当，哪怕是重刑犯,让他们死在矿下管理者么好处,在矿监管理下，矿工其实是很好的士兵来源，因为他们多数养成了服从管理的好习惯,且体能个个不差。

    彬山的采矿业比这年代的同行多走了几步，除了穿越者必备的炉之外（光搞这个谢双瑶就至少花了三年，失败了许多次），有许多省力的小招数，比矿区铁轨，运矿的独轮车和滑轮吊车等等——这些小招数因为构造简单，现在还有沿用，留下了视频资料，倒比原始的炉更容易复现，这些发明首就节省了大量人力，使得彬山两处矿产的产出效率都比同行更，且谢双瑶虽然读不懂从她那些浩烟海的资源中搜出来的《古今煤矿勘采变迁》这篇论文，但她又不是有个脑，这篇论文中关于‘水采法’的描述，激发了彬山本地位中年矿工的灵感——北方流民来到彬山之后，还有些留在这里生活的矿工残户和他们逐渐融合，现在大家已有么派别之了，统报团光荣地成为谢双瑶的基本班底。

    这个矿工楚阿发在流民落脚时是快三十岁，在这个年代已算中年了，听说十几年前本来是个得意人儿，已是班头，但因为次事故，左脚瘸了，做不得工，大『乱』之后旁人都逃了，他本来能是在彬山慢慢等死。想到谢双瑶来了之后，他逐渐能吃得饱饭，脑重新灵活起来，不但读书字学得飞快，很快就能阅读成篇文章，且在水采法的描述中得到了极大的启发。

    彬山这块地方，两面都有山都有矿，但并不是同时间段开发，从煤矿来说彬山和许县其实都采的是两地之间这座山脉的煤矿，这是条狭窄的矿脉，按照老法来看的话，数百年前彬山这里的矿洞已经有价值了，不是煤了，是开采难度太大，是以古代的人命来计算都很不值得。铁矿则是近百年才开发出来，目前开采难度还不是很，是因为产量较为般，不是富铁石，并有得到太大的重视。

    楚阿发和葛爱娣样，都是有点点小小的机，就拼命往上爬的那种人，他稍微吃饱了饭，胆就大得不得了，仔细阅读了论文，又从谢双瑶提供的文献中尽力汲取了自己能看懂的知识，和谢双瑶商议了好几次，大胆地将压水泵的设想付诸实践，开始他用的是谢双瑶提供的压水枪——这东西原本的用途是拿来洗地毯来着，是动力源换成了人、畜，由他们来车水，水压差做功带动引擎，后来这发明更改后用在了公共浴室里，但压水枪求的动力不是生物车水能达到的，说搞水力发电吧，机器不是有，但谢双瑶不用，且少电线，且彬山的水利资源并不丰厚，各种尝试受挫之后，谢双瑶苦思冥想，能拿出这年代最有可能达成的设想：蒸汽机。

    按照她自己身处年代的推测，其实这时候英国已经有了早期蒸汽机的存在，且发展的环境和谢双瑶所处的环境非常类似。此时的蒸汽机主是为了排掉矿井内的存水——彬山矿井有渗水问题。因为煤矿的煤相当廉价易于获取，后有工匠发明了同原理但设计不同的蒸汽机，这样的蒸汽机至少流行了百年以上，用途主是在矿井排水，之后才瓦特改良为常见的工业蒸汽机，这期间自然经过了许多技术上的大发展，每个设计上的小改动都是无数煤矿和人命换来的思考。

    谢双瑶来说，蒸汽机这三个字，不足以让她获得这些智慧结晶，但网络时代过量的信息可以，她从硬盘里翻到了她存下来预备下饭观看的科普自媒体视频，《蒸汽机是何改变世界的》，里面大约用了十钟的篇幅来讲解蒸汽机的发明与演变，还做了3d建模解，惟妙惟肖地再现了工业蒸汽机的内部结构。且彬山有铁有煤，还有不少留下来的铁匠，足够支撑楚大财的实验，楚大财用了年的时间学拼音、算数，随后的七年边拼命的学边拼命的拓展自己的知识边界，带着老伙计们忠实地再现了瓦特蒸汽机，废件率非常，到果家里矿难以承受，且楚大财团队年能做台，还有不少人在实验中多次烫伤，但成果是丰硕的，现在买活军不但有了新技术可以重采老煤矿，并且还有了本结合了本地实际的《工业实验规范》。

    新的《医学实验规范》再过段时间应该能有了，想到这点，谢双瑶很欣慰。本质上她就是个农学出身的管理人员，在这个年代或许可以说自己是电脑专家吧，别的么跨领域的发明创造真别找她，谢双瑶统天下最大的愿望和目的就是散播她带来的资源，尽量的、充的、反复的散播，让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中必然冒出头的尖们收到熏陶和启发，然后她自己躺着汲取科学进步的成果，果在她有生之年能完成大敏疆土的电气化，谢双瑶认为自己就已经是获得了想都不敢想的成就了。

    自从蒸汽机再现（不敢用发明这个词）之后，彬山众外扩张的脚步明显加快了，第台蒸汽机主是用来给矿井提水，第二台则是给水枪提供动力，用来开凿那些狭窄的，放弃了的大角度煤矿洞，由于蒸汽机的功率有限，并不可能和后世样利好用，但哪怕是开凿出形状，再把工人运进采煤，这让老矿焕发了新生，随着人口的扩张，工匠队伍在不断壮大，蒸汽机的制造越来越快，废件率正在慢慢往下降，毫无疑问工匠们的手艺越来越精湛了。第三台蒸汽机就给彬山的基建带来了质变——第三台蒸汽机主用来粉磨水泥，他们终于可以修水泥路了！

    让机器来制造机器，这么级的享受彬山现在还无法拥有，但现在已有人提议用蒸汽动力来辅助制造配件，这些复杂的技术细节谢双瑶就不太了解了，做领导的就是这样，万事能抓个总。她需确保楚大财和整个工匠团队都能，且能在买活军中找到归属感和相当的待遇就可以了

    在这方面，目前么好担心的。楚大财等人谢双瑶忠心耿耿、奉明，毕竟谢双瑶不但实实在在地改变了他们的命运，带来了无数知识，又拥有无人可以撼动的器和武力，且在买活军治下，工匠的地位很，内部有自己的晋升和评级系统，谢双瑶待他们和待读书人是样的。这种待遇天下间除了买活军该往哪找？大敏朝治下匠户虽然不算贱籍，但就和农户的地位差不多，远不读书人。

    在彬山，读书人有那么值钱，因为大家都读书，且管理者的工钱比等工匠很多，凡有奢侈品，必须是工享受，楚大财现在就住着彬山第批建的水泥平房，他家是双开的木格玻璃窗——其实彬山的基建完全外人想得那么乎其，就现在的城市面貌，就和临城县水平相当，在他们拿下临城县以前，彬山有足够的石灰矿，能买到的那些多数还是用来做粉笔，彬山很多住民虽然停留在本地，但享受着买活军扩张的好处。

    见到谢双瑶，楚大财有下床行礼，因为他年前刚做完接骨手术——楚大财之所以瘸，是因为砸断腿之后有及时治疗，买活军以前有么医生，谢双瑶培养的医学生经过么练手哪敢做这种手术，医学是最需传帮带的学科，教科书培养不出熟练的医生，买活军占据了云县之后，慢慢发展之余，才招纳了些有名气的医生，楚大财因此得以重新断骨再接，正好在年前做了，痊愈之后虽然有些跛，但程度比之前好很多。

    谢双瑶和他已经很熟悉了，坐在椅上和楚大财聊了个小时，她怎么说临城县和云县因为楚大财的发明创造带来的变化——有些人爱听这个，但楚大财是那种现实有点漠不关心的格，能吃得饱饭，他就更关心专业上的事情，谢双瑶主和他谈年后的制造业发展，虽然报告看过，但面面的谈话还是能获取更多的信息，更能鼓舞下属的斗志，当然，这是给楚大财个政策的机。

    楚大财虽然不能体到领导举动背后的潜台词，但他专业的热诚，促使他抓住切机从谢双瑶这里来保证——这阵卧床不起，楚大财落下学习，且因为暂时摆脱了具体事务，制造业和采矿业的将来有了更深入的思考。他又次强烈向谢双瑶提出建议，希望能开设专门的矿工和蒸汽机工匠学校，这样就能增加工匠的队伍，现在他们的人手实在是太不够用了，楚大财坚信蒸汽机不止在矿井领域，在其他许多领域都能起到妙用，是他现在完全腾不出手来做适用的工作。

    他完全有小手工艺者常见的‘家传’心态，传播知识，挑选人才的心甚至比谢双瑶还迫切。因为以眼下的人手，彬山年能新造台蒸汽机都算是快的了。楚大财之前过云县次，他云县码头上以畜力驱动的简易龙门吊印象很深，认定果能用蒸汽机驱动，码头的效率将更，但现在人手实在不足，楚大财恨不得把彬山玩耍的孩都抓到专门学校里，把自己这些年来领悟的绝技倾囊相授，就为了给自己找些帮手。

    这其实多少有些出乎谢双瑶的意料，由于她做的是历史上从来有人做过的事，所以有任何资料可以参考。社大众她所灌输的切，反映是很随机的，有时候谢双瑶做了很多预案，但却惊愕地发现民众根本就有多少抵抗心态。

    总的说来，现代人古代社有很强的刻板印象，此时此刻的敏朝人可不觉得自己是理应食古不化的‘古人’，虽然贞节牌坊不是有，但那属于少数能吃得起饭的人，大部人过着和理学道德体系并行不悖且毫不相干的生活，是很少体现在官方记载上。有个人们不太能注意得到的点是，古代的史官关心的并不是普罗大众，他们记载的往往是金字塔顶端那部人群的生活，在古代，不同阶层的生活差异比现代大得多，民众的苦痛与快乐，着落在官方史书上的记载大概有极端情况下的‘人相食’。

    在她生活的这个时间点，心学在南方已经流行了百多年了，社风气在不断的变化中，前些年开放到甚至糜烂，这些年由于战『乱』的缘故，萧条之下有所收敛，但生活中这些改变的痕迹依然处处可见，三县乃至整个福建道的中层家庭很少给女儿缠足，婚前关系——当然是不体面的，但并非十恶不赦，贞节牌坊属于少数乡绅家族，底层人民的风气就更加自由了。

    这切的切组成了今买活军的工作环境，并不用特意废除缠足，因为本地缠足的家庭不多，买活军来了以后更加有人做这样的事了。让上层家族的女眷出门务工，受到的反抗很小，甚至女眷们本身都有太过抵触，有些未嫁的女孩——像是金逢春和于小月，以极大的热情拥抱她们新获得的权力，即是已结了婚，在今认为是中年『妇』人，三十岁以上的女群体，于外出务工的反应相当良好。农民们更不用说了，想象中的抵抗压根就有存在，果不是社礼俗天然的规范，他们或许早就自发选择短发了，这几个县城防虱剃发的政策接受得太过自然，反让谢双瑶后续的很多准备都落了空。

    现实工作就是这样，随机很强。谢双瑶倒不至于因此就估了敏朝人的开化程度，能说她实在穿越在个相当不错的时间点，饥荒、战『乱』和疫病抹了太多阻力，留下来的人大多都很渴望活下，自然不和武力值碾压的买活军作。当然这让她能把更多时间用在发展科技树上，谢双瑶允诺楚大财，拿下许县后就开办专门学校，之前有开办不是她不愿意，是三县的人口实在太少，搞专门学校意义有限。

    从楚大财这里出来，她又看望了些重人物，至于工作区……育种田那里除了值班的小虾米么人，特意搞年节慰问的作秀有点必，矿井处除了炉之外，年下都在停工，就是过了意义不大。她闪到矿工营里看了眼，见到矿工营的房都建了起来，且大多是水泥房，满意地点了点头，拿下临县之后，买活军发展的步伐的确更快了。

    “从前那些木板房现在是矿奴们在住，”她大哥跟在她身边，她汇报着彬山的变化，“其实他们都挺满意的，改造热情很，甚至有不少村霸都痛哭流涕，直说不知道自己从前在想么，怪自己脑筋太老，转不过弯。”

    从无产阶级的角度出发——村霸和地主比其实算是无产阶级——和买活军合作显然是他们的最佳策略，但谢双瑶不指望所有人都聪明到能在短时间内明白这个道理，总有人挑衅买活军的统治秩序，试图在规则中找到漏洞，或者就是干脆破坏规则牟利。谢双瑶认为这属于人的本能，有建设者就定有破坏者，她目前还缺人到重新吸纳破坏者的程度，为了降低系统风险，这些苦役暂时无望减刑，但基本人权还是予以保证。

    “挺好的，他们的扫盲班上得何？”

    谢大哥这些数据信手拈来，这很让谢双瑶满意，他说了几个数，又说，“总体的说，识字率提升不快，主是因为矿奴的人群在不断扩大，所以数据就上不来。但识字的总人数是直在增加的。”

    别看顺民他们感恩戴德，私底下给谢双瑶立生祠，恨不得这样的好日永远不结束。但其实买活军点都不心慈手软，并非是真正的菩萨天兵，他们抵抗者的手段相当狠辣，虽然法规宽松，但买活军入驻临县以来，直在不断杀人，连云县、彬山，每年都有数十人投入矿井，或者直接处死。谢双瑶在这点上铁面无私，并不因为罪犯出身彬山有任何宽宥。但她又很注重保护矿奴的生产安全，很多矿奴是在买活军掌权早期抓进来的，并怎么体过辖地翻天覆地的变化，竟觉得这样有饭吃、有工做、有课上，除了正常工作之外，并不怎么剥削折磨的日蛮好过的。矿山运转这些年来，侥幸未发生过矿工暴动，保证了供应的稳定，这在今的社环境里是很难得的。

    买活军现在主的收入来源是盐、糖、粮，这是他们可以往外输出的大宗商品，随着临城县归入麾下，今主的产粮地已来到临城县，在规划中，彬山处的农田来年种足够自己吃喝的粮食，其余改种经济作物。晒盐厂、白糖厂以及养殖基地，都在云县，谢双瑶规划中，今晚放完片之后，明天在彬山开天，后天就云县巡视了。谢大哥带她从矿井出来，两人起蹲在独轮车里，任由独轮车顺着滑轮慢悠悠地往山下滑——

    因为运送工具和大量矿石的缘故，矿井附近的山路早修起了轨道，了上、下两条路，这样往下时利用重力，往上时则有股巧妙的摩擦力，借用了车辆往下时积攒的势能，使得空车往上所需的畜力并不是很大，这是楚大财的设计，饱受矿工喜爱，很多工人下值时蹲坐在车里，免得自己走了。谢双瑶和大哥不能免俗——这样比骑马更快，可说是条捷径了。

    “天『色』有些晚了。”在路上谢大哥安排她——他是买活军中少有几个敢于安排谢双瑶的人，“育种田那里明早再吧？你现在过，他们那些管理人都得过，太折腾人了。今天难得人齐，早点回吃团年饭。”

    谢双瑶有反的意思，她的确很久和家人团聚了。“嗯——那我想吃火锅。”

    谢大哥让她放心，就知道她想吃火锅，特意选在今天杀了头牛，现在鲜切牛肉正是最好吃的时辰。“至少不比你惦记着的牛肉卷差吧。”

    。御井烹香的买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