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韩信论战与图穷匕见
“我军败了……” 目睹了自己被偷家的事实后,所有心中还保留有一丝幻想的赵军士兵,此刻也已经失去了所有作战的信念。 本来,他们人数比汉军多。 如果只是坚守大营的话,汉军是绝对无法打败他们的! 但现如今大营中赤红一片,很明显,这正是他们存放在大营中的粮草所发出的漫天烈焰! 这还打个屁啊! 跑吧! 只要比身边的战友跑的快,死亡就追不上我! ………… 赵军大营中,赵王歇穿着一身士兵的衣服,在十几个侍从的护卫下,缩在一座不断有燃烧的梁柱倒塌的房间中。 “老师,一定会来救孤的……老师绝对不会背叛孤,绝对不会!” 他口中轻声呢喃,双眼中却满是迷茫。 事到如今,他已经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彊瞻的背叛,羽林军的倒戈,如同两把锋利的匕首,深深刺进了赵王歇的心脏之中。 人心,怎么就这么难测呢? 平心而论,他觉得自己做的还行。 轻徭薄赋,劝课农桑,鼓励商贸,善待群臣…… 他不明白,古之圣贤所说的明君,不就是这样吗?zWWx.org 即便如此,还不足以收拢国内的人心吗? “原来,我做的如此之差吗?” 赵王歇心灰意冷,仰起头,静静看着哔啵作响的火场。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问题…… 不,这不是一个问题。 王,食民膏血而生,自当与国同休! 赵王歇,不,是赵歇缓缓站起,在身边侍从惊讶的眼神中,一步步走向熊熊燃烧的火场。 当烈焰卷曲了他的头发时,一双强劲有力的手臂,将他猛地拉倒了一旁。 “就这么死了,你对的起谁?” 陈馀怒视着赵歇,须发凌乱,满脸黑灰。 赵歇讷讷不言,只是双眼之中,隐有泪珠闪过。 老师出现在这里,就意味着前方的战事彻底失败。 赵国,终究还是没有重生…… 陈馀强行挤出一个笑容:“我看过了,敌人是从西而来,大王骑上臣的马,向北急行,必然可逃出重围……” 赵歇急道:“那老师呢?” 陈馀淡淡一笑,转头看向远处:“我就不走了,留在这里,和他做个了断……” 赵歇心中悲恸万分,想要在多说些什么,却被一拥而来的侍从和甲士推搡着走了出去。 陈馀注视着他远去的背影,目光中满是眷恋和不舍。 他这一生过得很是悲惨,发妻早亡,两个儿子接连战死,唯有一女,又嫁到了齐地,生死未卜。 在他心中,其实是一直将赵歇当亲生儿子看的。 所以张耳占据了赵歇的王位,陈馀才会怒不可遏,不惜和自己的刎颈之交刀兵相向。 如今,张耳还是胜了…… 陈馀解下腰间长剑,擎在手中,缓步向外走去。 那里,无数的赵军俯首帖耳,跪地乞降,些许负隅顽抗者,旋即被疾冲而来的汉军骑士斩杀当场。 但缓步而行的陈馀,似乎有一种独特的气势,无论是赵军还是汉军,都纷纷让开道路,默默注视着他从自己身边走过。 远处,和韩信同乘一辆马车,有说有笑而来的张耳突然愣住。 那熟悉的身影,再一次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 只是,他们双方之间,相隔的却不是短短的百步,而是无尽的山海。 昔日的刎颈之交,此刻看待对方的眼神,似乎像是在看仇寇。 但陈馀的眼神中,仇怨逐渐消散,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之人。 于是他站在张耳十步之外,横剑颈上,一脸平淡。 “如有来生,只愿你我不再相见。” 他说完,长剑转动,顷刻之间,鲜血狂涌而出。 张耳张了张嘴,却始终什么也没有说。 陈馀卧倒在地上,渐渐闭合的双眼,似乎看到了一骑飞来。 “抓到赵王歇了……抓到赵王歇了……” 韩信沉默片刻后,看着伏尸在地上,死不瞑目的陈馀,嗓音有些沙哑: “厚葬。” ………… 泜水大营。 大胜之后,全军杀牛宰羊,开始犒赏全军。 韩信的帅帐之中,站立的众将在依次汇报着自己的斩获和俘虏的情况。 只是韩信有些心不在焉。 此刻,他在等一个人。 李左车。 他从张耳口中已经听说了这个人的事迹,虽然在品德上有些瑕疵,但这不重要。 汉王帐下,可以重用一个盗嫂受金的陈平。 那么作为左丞相,招募一个朝秦暮楚之人又有何妨! 况且,此人确实是有些本事。 如果陈馀听从了对方的计策,他这边虽然也能打赢,但却需要花费不少的力气。 而且,李左车的作战理念,和他的隐约有几分契合。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也许这个人,说不定会带给他几分意想不到的收获。 片刻之后,五花大绑的李左车出现在韩信帅帐之中。 在曹参灌婴等人惊诧的眼神中,韩信大步上前,解开李左车身上的绳索,并邀请对方面东而坐,他自己则是毕恭毕敬的面向西,坐在下首。 这种坐法,通常只出现在身份悬殊很大的两人之中。 比如父子、君臣,以及师徒。 韩信拱手问道:“先生可知,在下今日为何能胜?” 李左车晒然一笑:“兵家云,陷之死地而后生,置之亡地而后存……只是可一不可再。此战,将永成兵家之绝唱!” 韩信则摇头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就像太子殿下所说,学我者生,像我者死。后世之人,定然更胜前人……” 李左车点点头表示赞同,旋即笑着说道:“将军此战虽然获胜,但似乎没有料到的是,汉军之精锐,已然冠绝于天下!” 一旁的曹参等人不禁面露喜色,让敌人承认自己的强大,确实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韩信正色问道:“仆欲北攻燕,东伐齐,不知先生有何教我?” 仆,是将自己比喻成了对方的仆人的一种谦称。 李左车微微侧身而拜,意思是不敢受韩信这样的说法。 他在曹参等人的目光炯炯中说道:“我听说‘败军之将,不可以言勇;亡国之大夫,不可以图存’。如今我不过是一介俘虏,哪里有资格再商议国家大事呢?” 韩信摇头说道:“仆闻百里奚居虞而虞亡,在秦而秦霸,非愚于虞而智于秦也,用与不用,听与不听也。” “赵国若是采用先生当日所说之策,料想必然不会有今日之惨败。先生心中但有所想,今日可尽情畅谈。” “此地,没有什么将军和俘虏,只有我这个后学小子,和先生这个前辈。” 李左车面上露出几分诧异之色,说实在的,他痴活了近五十岁,却从来没有受到过如此礼遇。 既然如此,他再藏着掖着,就太不够意思了! 于是李左车也正色说道:“我听人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也因此,即便是圣人,有时候也会听从狂生的建议。” “今将军涉西河,虏魏王,擒夏说阏与,一举而下井陉,不终朝破赵二十万众,诛成安君,擒赵王歇。名闻海内,威震天下!” “这是将军的优势,也是汉军的优势。” “然而汉军经过此战,军资粮草损失不小,将士也多有伤亡。若是用如此疲惫之军,强撼燕国之坚城,恐怕是不能在短时间内打下来。” “如此,见到弱小的燕国能抗衡汉军,那么强大的齐国,自然不会甘心臣服,一定会拒守边境,想办法自强起来。如果燕、齐两国始终坚持不肯臣服,那么,汉、楚双方的胜负就很难断定了……” “我是个愚笨的人,但还是认为要强兵夺国,是一件错误的战略。兵家云,善用兵者不以短击长,而以长击短。” 李左车说完,帅帐之中陷入沉默,曹参眼光闪动,觉得对方似乎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来什么。 韩信长揖而拜:“还请先生教我。” 李左车再次说道:“为今之计,莫如案甲休兵,安抚赵国阵亡将士的遗孤。并且派出小股军队,驻扎在通往燕国的必经之路上,之后派遣使者劝降燕王。” “将军坐拥如此强军,燕王必然不敢抗衡,而后,就是在燕国臣服之后,再派说客往东游说齐国。” “所谓‘兵固有先声而后实者’,就是如此……” 韩信频频点头后看向帐中诸将:“恒山王襄助我军,灭赵有功,且曾经封疆建国之地,就在赵地。” “所以某想向汉王保举,使恒山王为赵王,镇抚赵地,收拢溃兵,和我等一起北伐燕国,东征齐国……” 在韩信大声说着自己下一步的计划中,一直冷眼旁观的曹参,嘴角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冷笑。 军中大将手握重兵,如今居然敢向自己的君主,建议封他人为王! 这,就是韩信的取死之道! 张耳此战有功不假,但韩信正常的做法,应该是在战报中描述张耳的功劳,然后暗示刘邦将之封王。 因为,王,必然是王来封! 曹参再度看向张耳李左车韩信,越发觉得今天这件事,更像是一场早有预谋。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引出最后的封赵王,镇抚赵地!曹吉利的天命唯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