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揽芳华 第83节

    齐瞻文愤怒不已:“哪里是正常办案, 是那谢千户故意报复我!就因为我之前让他休妻,他恨上了我, 如今拿着鸡毛当令箭, 竟敢栽赃您, 这口气您咽的下去, 我可咽不下去,我非得……”

    “啪!”

    齐封狠狠给他一耳光:“你妄图夺人妻女,不知悔改,还在这里大放厥词?”

    齐瞻文涨红了脸,半天才憋出一句:“不是您让我去拉拢薛绽的?”

    “我让你用这种方式拉拢了?”齐封气怒交加,“此番若不是你被人放血恐吓,我都不知你整天在外干了这么多好事!”

    齐瞻文咬了咬牙:“什么叫我干的好事?您说说看,我干的事情,有一件是为了我自己吗?”

    “难道还能是我逼着你去干的?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不成器的东西!”齐封懒得看他一眼的模样,一拂袖绕过他离开,“之前念你有伤暂且饶了你,如今瞧你这中气十足的模样,自己去领家法!”

    齐瞻文站在原地捏紧了拳头,随后听话去领家法。

    到了刑房往那一跪,脱去上衣:“动手吧。”

    家仆们面面相觑,齐瞻文不耐烦地催:“赶紧的,磨蹭什么?”

    鞭子才刚举起来,刑房门被推开,齐夫人秦忆君匆匆入内:“给我放下!”

    家仆们松了口气,全都退出了刑房。

    一看齐瞻文半边脸都肿了起来,秦忆君几乎要掉泪:“你说你,没事儿惹你爹做什么?”

    “我哪里惹他了?”齐瞻文恼道,“从小到大我何时惹过他?他交代我的哪一件事情,我没有尽心尽力的去做?”

    无论念书还是习武,他都努力做到不差别人太多。

    那些交际应酬当他喜欢吗,惹上一身骚,不都是为了齐家在筹谋?还因此遭了程令纾的讨厌,他抱怨过一句?

    说自己拉拢薛绽的方式不对,那他可曾教过该怎样拉拢?

    齐瞻文也不敢问,问了就得被骂是废物。

    齐瞻文萎靡不振的跪坐着;“我知爹是英雄人物,对我期望极高,我有些愚笨达不到他的要求,对我不满也是正常的,但您说我究竟要做到哪一步,才能得到他一点认同?”

    见儿子这幅垂头丧气的摸样,秦忆君眼泪止不住的流:“娘早就告诉过你,不必理会你爹对你的看法。他算哪门子的英雄,没人比我更清楚,他就是个卑鄙小人。你不如他,不过是不如他狠罢了。”

    齐瞻文听不得这话:“您乱说什么呢!”

    他心中清楚,无非是父亲宠爱妾室,多年不去她院中,她心生怨恨。

    齐瞻文都不知安慰她多少次了,那些小妾左不过是些玩意儿,有几个能在父亲身边长久的。

    “我可没有乱说。”秦忆君冷笑一声。

    被困在内宅,朝堂上的事情她不知,但秦忆君知道齐封是怎么抓住机会才有今天的。

    全靠佛堂画像里那个女人,齐封父亲收养的同袍之女,一个将门遗孤。

    秦忆君在嫁给他之前,就知道齐封心里只有齐姿。

    但抛开两人的兄妹身份不说,齐姿根本不喜欢他,早早嫁给一个来京待考的寒门子弟陆清庭,且押对了宝,成了状元夫人。

    而齐封成婚后带着秦忆君去了辽东驻守,远离京城。

    好几年过去,兄妹俩几乎很少联系,岂料他那妹夫一家人竟突然全部死在了荆北驿馆。

    通过种种迹象,秦忆君怀疑是她丈夫所为。

    但却想不通齐封明明都逼着自己放下了,为何会突然痛下杀手。

    思来想去,秦忆君怀疑和齐姿生的那个儿子有关系,算算日子,齐姿有孕的那两个月,齐封刚好回京述职,怕不是哪天酒后昏了头……

    毕竟述职回来之后,齐封就有一些反常。

    秦忆君想,齐封估计疑心那个孩子是不是他的种,越想越着魔。

    最终下定决心派人去将他妹夫杀了,想将齐姿母子俩暗中抢走。他再借机去剿匪,让朝廷看到他的本事,给他一个去平定南疆战乱的机会,一举两得。

    谁曾想他派去的人竟然一个也没回来,倒是一把大火烧光了他所有的念想。

    他直奔荆北本是计划之中,疯了似的到处杀人恐怕不是。

    从此以后秦忆君再也没见他笑过,她也同样再也笑不出来。

    她憋了满心疑问想问,却随着他越站越高,根本不敢问。

    *

    谢揽半夜里从外面潜回冯府,没往房间里进。

    他寻了一口距离房间最近的井,在井边脱掉身上沾满血的夜行衣,只剩下条亵裤。

    打了桶水先洗了脸,随后迎头浇下,仔细嗅了嗅身上没什么血腥味了,才悄声回去房间里。

    他拿条巾帕擦头发的功夫,听见冯嘉幼似乎在悠悠转醒。

    他连忙停住动作,连呼吸也一起屏住。

    冯嘉幼察觉身畔无人,还是挣扎着醒来了,坐起身抱着被角往外间张望。

    “我在这,不要怕。”谢揽走到床边去。

    冯嘉幼揉揉眼睛,趁着夜色瞧见他头发湿漉漉的,还赤着上身:“你做什么去了?”

    谢揽犹豫起来,这会儿告诉她,今夜她怕是睡不着了。

    但自己好像也没这个本事瞒住她,唯有先提醒:“幼娘,我说了之后你不要激动。”

    他不提醒还好,冯嘉幼原本还有些迷糊,被他吓得清醒过来,瞪大了眼睛。

    连他都怕自己会激动的事情,绝对不是什么小事。

    谢揽解释道:“我去了趟大都督府,真被你说中了,齐封的确是另有所图,他一连串举动下来,只为了确定我之前去过佛堂,今晚还设了个局,把我引了去,想抓我……”

    他挑三拣四的说,冯嘉幼的心脏被越捏越紧。

    谢揽轻描淡写地讲诉自己逃走的过程:“我逃了,他果然没追。”

    冯嘉幼被气得不轻:“我睡前才叮嘱你对着齐封要万事小心,若齐封再有奇怪举动,先告诉我一声,你转头立马忘记,还跑去他府上!”

    谢揽皱起眉:“我没忘记,但有个神秘人从密道去他府上,这不算他的奇怪举动吧?”

    冯嘉幼厉声:“神秘人不就是他?”

    谢揽摊手:“那我若不去,你也不知道神秘人是他啊。”

    冯嘉幼被他气得两眼发昏,一时间竟不知回他什么才好。

    谢揽听她急喘几声,慌忙道:“你莫要生气,我记着了。主要是见你睡熟了,不想喊醒你。”

    “是我睡觉重要,还是你的命重要?”冯嘉幼后怕的不行,“我可不想一觉起来成了寡妇。”

    “你想的也未免太多了。”谢揽听罢只觉着好笑,“只要我不想着杀齐封,全身而退根本不成问题。你不知道,类似的困局我不知经历过多少次,莫说就我一个人,从前带着松烟那个累赘,我也一样可以杀出重围。”

    冯嘉幼道:“你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谢揽哪里不知道,冯嘉幼就让他知道了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其他人真没有,多半时候是他让别人产生这种念头。

    从西北到京城,竟然连一个能打的都没有,裴砚昭也不行,身手不错,可太缺乏经验,但凡谢揽挑个恶劣天气,就能将他吊起来打。

    这话谢揽不敢说出口,否则冯嘉幼会举出一堆狂妄自大没有好下场的例子来数落他。

    他不说话就意味着不服气,冯嘉幼黑着脸起身下了床,赤着脚去点燃油灯。

    屋内亮堂之后,冯嘉幼转过身望着他,眼神如刀:“谢小山你给我听好了,你若让我成了寡妇,我当晚就去找其他男人投怀送抱,总之我一天都不为你守!”

    谢揽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心口腾地升起火气,本想将手里的擦头发的巾帕直接扔了,末了还是随手抛去了桌面上。

    他在冯嘉幼的妆台前坐下,拿起她的梳子玩儿,不去看她:“你至于么?从前没你替我出主意,我都是这样过来的。”

    “我知道你艺高人胆大,也知道你可能还很喜欢这种挑战。但我不行,我胆子小。”冯嘉幼走过去抓起他的手,“你摸摸我手心里的汗,还有这!”

    谢揽的手被她带着,摸上她的鬓角,竟有些被汗水给打湿了。

    又探进她寝衣里去,汗水干了之后带走一部分温度,冰凉一片。

    谢揽逃得轻松惬意,哪里料到她会怕成这样,愣了一会儿。

    冯嘉幼趁机道:“你好端端在我面前坐着,我听着都后怕,我不敢想我睡一觉醒来,听云飞说你去了大都督府一直没回来,我该怎么办?”

    谢揽被她问的自责不已:“你不要想太多……”

    “你知道我想得多,就别总是吓我。”冯嘉幼偷瞄他一眼,半真半假的哽咽了两声,“我好不容易才有个家,你莫让我整日里担惊受怕,连觉都睡不安稳,非得绑着你才行……”

    谢揽一叠声答应:“我记着了,记着了,下次你再说有危险不许我轻举妄动,我绝对不会自作主张。”

    “真的?”冯嘉幼非得要他再三保证。

    “绝对的。”谢揽再三保证,“原本我觉着自己正常做事,不知哪里有错,现在明白了,让媳妇儿担心就是我天大的错。”

    冯嘉幼瞪他一眼:“你总是答应的好听,事到临头全都忘了。”

    谢揽讪讪:“会忘记说明答应的敷衍,我郑重答应过你的事情,有哪次办不到?”

    冯嘉幼仔细一想确实如此,她稍稍安心,转瞬又提心吊胆:“如今被齐封发现了,该如何是好。”

    谢揽无所谓:“看他对待我这般谨慎的态度,明面上不会将我怎么着。”

    冯嘉幼点点头:“我猜他下一步是将那女刺客交出来,说是自己抓到的,以撇清关系。”

    “不管他。”谢揽站起身,将她推到床边去,“你赶紧继续睡吧。”

    冯嘉幼坐在床边拉住他:“你又要干什么去?”

    “你不要一惊一乍。”谢揽抓了抓自己湿漉漉的头发,“我实在懒得擦了,想去院子里吹干,外面风不小。”

    像是在回应他,呼呼风声将窗子刮出一阵响动。

    “刚入秋,夜风凉得很,你湿着头发吹风不怕吹得头痛?现在是年轻,等将来老了有你后悔的。”冯嘉幼指着巾帕,“懒死你了,快拿过来我帮你擦。”

    “不用了,你快些睡觉。”话是这样说着,谢揽却鬼使神差的取了巾帕递给她。

    冯嘉幼指了指面前:“发什么愣,快坐下来啊,难不成让我举着手臂帮你擦?”

    谢揽听话的在床边坐下,背对着她,感受着她的纤纤细指穿过他的发缝,轻轻撩起,搁在掌心中。

    发丝似乎能传递她手心的温度,一直暖到了他的心中。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打从他记事以来,这好像是第一次有人帮他擦头发。

    她还说“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