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朝闻江水声

    而真正的张天霸一进入幻境中，便立刻坠入了心魔之中。

    我好像出生了，是个女孩儿。

    生在京城之中，是书香门第，齐国世家，父母和蔼，兄长宠溺，从小便喜欢琴棋书画，可谓是生在上世界上最好的地方。

    “好了，小祖宗，把爷爷的笔毛放下，别再乱涂乱画了！”

    说话的老头儿，是我爷爷，听说他是当今皇子的老师，那应该很厉害吧。

    四岁那年，我有了一个弟弟，我像兄长宠溺我那般宠溺他，也希望他能和我一样快。

    时光飞逝啊，我也一天天长大，娘亲时常告诫我以后千万不要被坏小子给拐跑了，我当然会记得。

    直到八岁那年，我喜欢上了琵琶，我以后想去吴国武陵源学琵琶，听说那里有一丝弦坊，虽然比不上青藤书院和一气剑宗，但我喜欢，听说那的音律是全天下最自由的。

    可是娘说我还太小，要等我长到十五岁的时候才能去。

    我一直都期待着长到十五岁的那一天。

    可是世间总是那么多变，十岁的那年，皇帝抄家我家，家里的人全部被抓进了牢里。

    牢里很脏，也很难受，我很想回家，娘告诉我不要怕，但我知道，娘其实也在害怕，因为她的手一直在抖。

    在牢里的这段时间，我总觉得过了很久很久。

    后来听官差说，我和娘她们要去教坊司了，听说只需要弹琵琶就能养活自己，我觉得挺好的，不过在这之前可能会被卖掉。

    不过好在，并没有人要买我们，但他们看我的眼神，让我很害怕。

    去到教坊司，娘就病倒了，娘的嘴里胡乱叫着弟弟的名字。

    “娘，我一定会救出弟弟的。”

    但娘还是没能挺过去，我哭得伤心，但我一定会救出弟弟。

    我开始边学琵琶，边打听弟弟的消息。

    只是三年的时间，我就成为了教坊司的魁首，靠的就是我手中的琵琶。

    曲家姑娘找到了我，她让我和她一起离开京城，去一个叫林西城的地方，但我不能走，离开了京城，我就永远也救不了我弟弟还有兄长。

    只有留在京城，我才能够凭借自己魁首的身份从那些王公大臣的口中打听到一些消息。

    慢慢长大，我也慢慢发现那个男人的眼神开始变得贪婪，时不时还会动手动脚，但也不答应，娘亲曾教过，女子当最是重贞洁。

    又过了两年，我接触到了一个有能力救人的朝中大臣，听说他是左丞相，他愿意救我的弟弟和兄长，前提是我做他的侍妾。

    但我以后还想给自己赎身，并不想当他的侍妾，更何况他的年纪都能当我爷爷了。

    “你若是不同意，你弟弟和兄长怕是再也救不出来了，边境可是一直都在死人的，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轮到你兄长和弟弟了。”

    “你要是愿意留我一晚，我到时也可以帮你把弟弟救出来！”

    我知道留他一晚是什么意思，但如果只是一晚的话，就当是被狗咬了吧。

    屈辱和希望，都在这一夜中，我含着泪忍了过去。

    我期待着他把我弟弟救出来，就这样一直等了许久，但他却迟迟没有消息，不过我已经等不下去了。

    “大人，我弟弟呢？”

    “呵！弟弟，什么弟弟？不是你要留我住一晚。”

    看着面前老男人轻蔑的笑，我知道自己被骗了，我后悔没有跟随潇潇姑娘离开京城。

    他还要想要对我动手动脚，我自是不肯，只能用油灯点燃了帘子，烧毁了自己的半张脸。

    此后任我琵琶弹断，也没有人再愿意听，这时候我才知道，他们根本不在意琵琶弹的好不好，他们在意的只是这张容貌。

    没有了容貌，我突然发现和自己普通的妓子也没什么区别了，他们让我带着面具去接客，一个又一个。

    那种腥臭让我作呕，他们依旧不愿意放过我，我感觉我已经和那沟渠旁腐烂的没什么两样了。

    不过恰逢潇潇姑娘入京，她听闻了我的遭遇，这天一天夜里在左丞刚出教坊司时候，她拿着藏好的短刀，捅了左丞整整十三刀，直到被人按下，潇潇姑娘也依旧在冲我笑。

    我知道他是在帮我，可是她要怎么办呢？

    后来我才知道，潇潇有个姐姐叫曲施然，在齐二还未成为皇帝之时，就已经在齐二身边了。

    如果她不是罪臣之女的话，她才是最该当皇后的那个人，即使是两情相悦，也只是个妃子。

    当街刺杀一国丞相，这无论如何都是一个死罪，但却被曲施然保了下来。

    “齐开元！你就算把我父亲杀了！我也不怪你！那是他该！我妹妹没什么错，你再看看你这些衣冠禽兽的大臣！半面人啊！这是他们能想出来的东西！呸！”

    “我没要求过你什么，甚至皇后之位我也可以不要，但你不能杀我妹妹，要杀我妹妹的话！你把我也一块杀了好了！”

    齐开元眉头紧皱，许久才开口道，“把她和太傅孙女，一起逐出京城，这辈子不许再回来！否则杀无赦！”

    这一场风波，被皇帝用手段压了下来，而我也跟随潇潇姑娘准备去林西城，但我其实已经不想再活下去了。

    去林西城的马车上，潇潇姑娘依旧狠狠地笑：“可惜啦！十三刀都没能捅死那个老王八！”

    而我也在车上，写下了一首曲子，我起名为“山海辞”！

    天下山水，我这一辈子是没有办法再去看了，等想办法救出弟弟，我就永远地离开这个世界。

    林西城醉宵楼，这是潇潇姑娘的栖身之所，因为她姐姐的缘故，这醉宵楼中无人敢对她不敬。

    潇潇姑娘虽然有心让我修炼，但我已经无心再活下去，修炼又有什么用呢？

    “司徒幼，你能不能争点气啊！咱不争馒头！就争口气好吧！”

    “嗯。”我轻声应下。

    未来该做些什么，我不清楚。

    音律，琵琶依旧弹，但心弦已断。

    相爱，像我这样污浊的女子，又有谁会爱呢？

    弟弟和兄长，现在又身在何方呢？

    有时候我也会想，潇潇姑娘若是没有他姐姐的话，恐怕也不会比我好到哪去吧？

    但回过头来，终究是潇潇姑娘救了我，虽然我已经不太想活下去了，最后的一点信念，也就是救出弟弟。

    潇潇姑娘总是刀子嘴豆腐心，若真是看不起我，她当初就不会去捅那个衣冠禽兽，也不会费力救我出来。

    时间飞逝，我就一直在醉宵楼中当琵琶教员，红尘女子多惊叹于我的技艺，却又多嘲笑于我的容貌。

    不过就这样也挺好的。

    突然有一日，醉宵楼来了个奇怪的公子，他既不玩弄女子，也不听管弦之音，居然说是只交心来听故事，这多半又是为了潇潇来的。

    天下男人一般同。

    没过多久，一个男人找上了我，他是王爷，就连曲潇潇也叫他王爷。

    他说他能救我弟弟，前提是让我去探探那奇怪公子的虚实，我答应了，因为我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了，除了这狼狈不堪的命。

    我再一次梳妆整眉，既然是最后一见，那就干脆拿出最好的样貌来，一如十三岁夺魁时的风范。

    张姓公子，我与他聊了颇多。

    他说了一真一假，假的是他失忆了，真的是他来自另一个世界，我倒是觉得假得更像真的，真的更像假的。

    我觉得他多半是又在骗我，但他却写了一首诗名为《琵琶行》，这首诗我从未见过，但他却说这不是他写的。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他愿意为我赎身，但我却已经脏了，这样的我怎么配得上他？

    这样的公子，怕是连女孩子的手都未曾牵过！可惜相遇太晚。

    “既然张公子说那是假的，那我便将假的告诉王爷好了，我相信张公子。”

    夜幕降下，我一个人悄悄来到江边的亭台，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从这纵身跃起，结束这污秽不堪的一生。

    结果是，我又被骗了。

    张公子也在，但他依旧愿意为我赎身。

    可这样的我！怎么配得上你啊！

    从亭台上一跃而下，闭上眼结束这一污秽不堪的一生，也许那个司徒幼在十三岁那年就已经死了，只剩下这苟延残喘的躯壳。

    “潇潇，估计会很生气很生气很生气…”

    公子，来生再见，这样干净的你不配活在我如此污秽的心里……

    晚观夕阳暖而夜幕至已，朝闻江水声而夜幕去已！

    真正的心魔劫，去经历她的一生，经历她的快乐与回忆，经历她的痛苦与不甘，如她一般活上一次。

    破心魔劫而出，眼泪从张天霸的眼睛鼻腔中涌出，他跪倒在地，口中不停狂呕。

    “你小子没事吧？”红尘仙在一旁问道。会飞的爪巴鱼的拜托！我才不要当反派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