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失落的潮汐之城
卡尔快速浏览着《特伦提亚大陆的演变》，发现这更像是一本图册。 而且正如管理员艾娃·里斯特刚才所说，这本书印制了从古至今不同年代的数十份地图，并配有相当多的文字注解。年份越近内容越详细，地图绘制技术的进步见证了人类对世界认识的不断深入。 卡尔很难想象第一张手绘地图是经历了多么艰辛的旅程才绘制出来，要知道千百年前人类和魔物的力量对比悬殊，人类光是保住国土和边境、驱逐国内的魔物就已筋疲力尽。 高山、海洋、沼泽等等全都是人类禁地，却是魔物的乐土，而第一份大陆地图上已经对很多复杂地形有了标注。 卡尔看着绝境山脉旁标注的估算海拔，对得出这串数字之人产生敬佩之情——不断走出安全区，充满冒险精神的探险家和制图师，他们以双脚丈量大地，让这片危险诡异的大陆第一次为人所知； 他们劈开荆棘、做好标记，后人才能沿着他们的足迹补全地图，去了解人类究竟活在怎样的世界里。 认识世界，即使放在今天来看依旧不是件容易事，特伦提亚大陆并非已被四大国全部分割占据，其实四大国的版图加起来也只占大陆面积的一半不到，仍存在大量无主之地——那大部分都是魔物群落，是它们的领地。 尤其是诡异而危险的海洋，人类至今仍然没有出海远航的能力，只能在近海徘徊活动。 海妖海怪的故事并非虚妄的传说，而据说盘踞在迷雾海底的普多拉拥有几十根触手，每一根都有百米长，触手长满吸盘，而吸盘中央都是眼球，它的喷嚏能掀起海啸，人类能造出吨位最大的蒸汽船在普多拉面前就如刚出生的小猫； 据说迷雾海上有一座移动岛屿，而那其实是一只巨龟，它的甲壳已自成生态。 卡尔细细看着距今约一百九十多年前的大陆地图，也就是第四纪元，那时艾斯特家还未覆灭。 他看向维德东南方的南莱茵帝国，这个国家曾与维德部分接壤，而东侧和南侧临海，但国土范围并没有将海岸尽数收入，想来是担忧海洋的威胁，留出缓冲区建造隔离带。 卡尔还发现，南莱茵和北莱茵帝国之间隔了很大片的无主之地，应该也是魔物群落，不然四大国没理由空着这块地方不管，只是不知道南北莱茵数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两国都称自己是血脉正统，但是各自的领土却不接壤。 书中并没有南莱茵帝国的国家地图，这倒也正常，毕竟第四纪元又被称为“纷争纪元”，各国在激情燃烧的岁月中碰撞百年，国家地图这种东西在当时还是机密。 可是在这张大陆地图上只标注了各国的首都，并没有其他城市，卡尔看着南莱茵帝国的版图陷入思考，伊莉雅说她的半身就封存在南莱茵东边沿海的阿利亚斯城，可他无从确认具体位置，东边沿海范围可不小。 1170年，也就是120年前，阿利亚斯城在密林会等邪恶教派掀起的血腥战争中化为废墟，成为人类禁地，那这样说来的话…… 卡尔翻动着《特伦提亚大陆的演变》，找到本纪元也就是第五纪元的大陆地图，他扫过南莱茵的版图轮廓，微微一笑。 第四纪元先是经历过那起血腥战争，又在纪元末爆发了四王会战，南莱茵帝国的国境线果然发生了变化——维德和南莱茵曾接壤的地方出现了狭长的隔离带，这肯定是四王会战后维德为了防备南莱茵而划出的缓冲区； 但卡尔并不关心，他在意的是南莱茵东边沿海处——上一份地图上还处于帝国版图内的一块小小的区域，在这张地图上已不被包含其中。 卡尔紧盯这块区域，它是南莱茵最东方的一处类似柳叶状的半岛，如刺入大海的钉子，三面临迷雾海，如今已是无主之地。看来第四纪元结束后，南莱茵将这座半岛移出了自己的版图。 失落的潮汐之城阿利亚斯，伊莉雅的半身，就在这里。 卡尔将目光转移回维德，估算着明斯特到半岛的距离。 不乎意料的遥远啊…… 最安全的路线是先在明斯特的码头乘船顺着运河南下，一直到维德最南的运河港口城市下船（再往南的运河是南莱茵控制的范围，目前的局势几乎不允许再通行），然后穿越缓冲区进入南莱茵的国土，沿着他们的城市一路向东，再离开南莱茵国土，徒步抵达半岛上的阿利亚斯； 但这条路线的安全仅指少涉足魔物领地，可碍于两国紧张的局势，贸然进入南莱茵也不太轻松； 而最快的路线是直接从明斯特乘坐蒸汽列车到达王国最东，出了王国之后一路向东再向南到半岛，但这条路上几乎全是无人区，少不了遭遇魔物。 卡尔盯着大陆地图上南莱茵的版图轮廓，那处已被划作无人区的柳叶半岛，他仿佛看到了伊莉雅的半身，深深潜藏在遗迹之中，孤寂冰封百年…… 又过了一个纪元，南莱茵的小比例尺地图是可以找到的，但更详细的标有地形地貌、铁路分布、重要城市规划的中大比例尺地图肯定还是机密。 南莱茵从不会允许这种机密流入他国，尤其现在局势紧张。 卡尔暂时按下不去多想，他要去救回伊莉雅的半身还需要一段时间，现在能确认阿利亚斯城的位置已经有了进展，回去再和女管家商量就好。 他转而翻开《纷争时代》，简单读了一些后，就发现自己知道的可能比作者还多一些…… 这本书自称讲述整个第四纪元的大事，但第四纪元从1097年开始，到1237年结束，作者百分之九十的篇幅都在讲述1230年到1237年的四王会战（在维德和弗里蒂亚下场之前还被称为正统之战）； 关于纪元初，作者则用百分之十的篇幅描述那是一个黄金年代，而对于距今120年前，从1170年到1190年之间，作者简短的字里行间都在说明这段日子没有大事发生…… 但卡尔清楚，1170年密林会和一众邪恶教派向四大国联盟第二次发起进攻，战争惨绝人寰，伊莉雅说过这是大陆无数命运的转折点——这次战争让艾斯特家的不老血脉被旧王室所知，导致原死眠之主帕迪斯·苏尔和艾斯特家完成交易和契约，艾斯特覆灭，直到今天这个姓氏都是禁忌； 其后苏尔出于不明原因“疑似陨落”，伊莉雅则成为死眠厅堂管家，卡尔和她的命运联系在一起，她将半身冰封于阿利亚斯地下遗迹中，开始守望预言之日； 而潮汐之城阿利亚斯成为禁地，南莱茵失去对它的控制力； 就是这样无数人命运的转折，书中却只讲些社会文化和科技发展，寥寥几笔带过，这就是他们断代的历史，当然，此书作者不清楚这些隐秘历史，这么写无可厚非。 卡尔是因为有一位不老管家才能知道一部分，但具体的连伊莉雅都不清楚，她的记忆出于未知原因而不完整，尤其是关于1170年开始的事情。 不过他之前就感到疑惑，1170年是邪恶教派第二次发动战争，血魔种以及更恐怖的东西出现，那第一次是什么时候，又发生了什么？ 他又翻了一遍《纷争时代》，自然不可能找到答案，只觉得这本书还不如改名叫《四王会战感想》。 当饥饿感传来，卡尔“啪嗒”按开怀表，这才发现甚至过了下午四点，而他这一天却只喝了两杯咖啡和一杯柠檬水…… 读书和思考时，时间总是太快，即使卡尔是灵能者也感到疲惫，他昨晚几乎一夜无眠地思考伊莉雅的事情，没吃早饭就去参加展会。中午又忙着和劳伦、亚伯办专利手续，回到繁花街后因为聊到兴起，就谁也没提吃饭的事，而他又这样读了半下午的书…… “好饿，我现在能吃下一头牛……” 卡尔叹了口气，拿起两本书走向问询台处，艾娃·里斯特小姐听到他的脚步声，很快停笔并起身微笑说道：“海勒先生，您比我见过的很多人都更专注。” “谢谢，麻烦里斯特小姐了。” 卡尔把书交还给她，瞥了一眼问询台的桌案，艾娃发现他的目光后立刻热情问道： “海勒先生也对经济学有所涉猎吗？” “见笑了，我并不懂，只是敬佩你的学识。” 而且你桌上那个三明治看起来真好吃…… “对了，里斯特小姐，请问有如今南莱茵的地图吗？” “有的，不过其实很笼统，只含有他们各郡的区划范围和城市大体位置，也没有标注地形，具体城市地图更没有。”艾娃·里斯特微笑注视着卡尔，进一步解释道，“这种地图的作用也只是让曾经的旅客不至于迷路，但这两年已经没有人将南莱茵视作度假地了。” “请问可以借阅吗？” “当然，海勒先生稍等，我为您取来。” 两分钟后，艾娃·里斯特小姐将一份地图交到卡尔手里，轻笑着说道：“借阅表就不需要填了，我会记住的，不过下周记得要还喔。” “谢谢，再见里斯特小姐，祝你生活愉快。” …… 卡尔坐在回家的马车内饿得头晕眼花，他的侧脸紧贴冰凉的玻璃，似乎这份凉意能让自己好受一些。 他已经在对晚餐展开遐想，希望今晚香榭丽17号的晚餐是杰西最拿手的南莱茵风味烤肉…… 马车拐进香榭丽街，卡尔已经隐约看到沐浴在夕阳中的三幢整齐的联排房屋，待马车停稳，他晃晃悠悠下了车朝17号走去，却发现自己家门前好像杵着一个人。 什么鬼东西，没看见，我要去吃饭…… 卡尔压低礼帽，微微侧身径直朝约翰家走去——晚餐时来的访客要么情商太低，要么是想蹭饭，他可不管这些。 可谁想香榭丽街空旷冷清，三幢联排又挨得太近，只见自家门前的访客上前几步，礼貌出声问道：“海勒阁下，您终于回来了。” 卡尔满头黑线，可这下再假装也太不礼貌了。他只好装出得体的笑容，脱帽对这位陌生男人行礼。 眼前这位陌生男人看似四五十岁，外貌不差，双眼颇有神韵，只是身体有些佝偻，好像是因为疾病而无法挺直腰背； 他散发着一股虔诚慈悲的气息，很容易给人温和亲近的感觉，但卡尔却从他身上察觉到一丝危险； 这人实力不简单。 卡尔扫过陌生访客的衣着，长袍黑色打底纹有金边，胸口处绣有对称的天秤图案，天秤下长剑与猎枪交叠——是炼金猎人的纹章。 终于来了吗，加里恩队长的上级…… “晚上好，先生，请问您是？” “呵呵，这么晚来访失礼了，请勿见怪。”男人行了一个标准的教会礼节，温和说道，“明斯特炼金教会猎人司首席，福多思·摩尔。愿炼金之神庇佑你，海勒阁下。” “您好，摩尔首席，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摩尔首席微微点头：“自从之前加里恩汇报过之后，我们一直在思考该如何请您出面相助解决城外的神秘事件，现在我想请海勒阁下重新考虑一番，如果您方便的话。” “好的。”卡尔得体微笑道，“不过您是否能稍等我一分钟，我现在找邻居有些事。” “当然，请便，海勒阁下。” 卡尔点点头，快步走进香榭丽17号，还没等坐在沙发上读报纸的约翰说什么，他就开门见山的严肃问道： “晚上吃什么？” 约翰微微一愣：“吃…吃烤肉。” “给我多留点！” “杰西快做好了……你现在不吃？” “有人找我谈事。” 卡尔摆摆手又转身朝门口走去，走到半路猛地一回头：“多留几块啊！”忘川雾的死眠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