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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休想丢下我

    

你休想丢下我



    齐枫的声音小心翼翼,透着哀求。

    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可回应他的,却只有房中隐隐的噼啪声。

    房中的火已经灭了,屋中所有一切都成了焦灰,床畔

    齐枫喉咙发紧,眼眶酸的发疼。

    床畔倒着一具已经烧焦的女尸。

    他的溪溪他护在心尖上的人,他曾经誓死要保护一辈子的少女,如今连个全尸都没能留下

    齐枫胸口血气翻涌,他扶着门框晃了晃,终是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他不顾地上仍然滚烫的灰烬,一步步膝行着向床边而去。

    是他害了她

    是他绑了她囚在花轿上!

    是他逼她看着父兄被斩首!

    是他将她送入青楼!

    是他!是他抱着剑守在窗边,防奸人一样防着她一个弱女子!

    是他放任街上的流言蜚语,是他对司钰用乞丐折辱她这件事视而不见!

    全是他!都怪他!

    为什么今早她叫他陪她说话的时候,他没有答应她!

    如果他能陪她说说话,是不是就能发现她的异常,就能阻止她!

    为什么张婆婆家的糕点今日偏偏做晚了些!为什么他不去催一催

    齐枫以为自己会恨她,恨杀父仇人之女,可当他意识到自己再也见不到那笑靥如花的少女时,他觉得自己的天都黑了下来。

    人生忽然没了意义。

    溪溪

    滚烫的焦灰将齐枫的衣袍烫得斑驳褴褛,他如同一个失了全部身家的乞丐,独自艰难的膝行向他心中的唯一的光。

    -

    呵!

    司钰来到房间的时候,便看到齐枫丧家之犬一样,在废墟中向床边挪动。

    他倚在门边没进去。

    唰的一声撑开扇子,作势扇了扇满房子的焦糊味,盯着床畔那具烧焦的女尸,蹙起眉不悦道:

    柳言溪,本小爷我今日难得好心,赏你一身蜀锦裙裳,你如今这低贱样儿,得了这衣裳还不感恩戴德,居然还将它烧成了这副模样?

    司钰啧啧摇头,扇子险些从他手中滑落,他的一双眼中红的吓人。

    他咬牙切齿道:

    你可是忘了,小爷临走时说,昨日说那肏死你的话,今日还作数!

    齐枫听到司钰这话,猛地回头,一双眼睛淬了毒。

    他挣扎着站起来,踉跄着走回到司钰面前,将刀架在他脖间,哑着嗓子恨道:

    不许你再折辱她!

    我折辱她?!!

    司钰笑了,脸色却黑成了墨,眸中的阴鸷让齐枫都愣了半晌。

    他牙齿打着颤,好不容易稳住声线:

    我与她共赴云雨时,她如何快活,齐公子又不是不知!你在外头听着自己曾经主子的浪叫,怕是听得快活着呢!

    你

    齐枫语塞!

    他知司钰惯是这风流浪荡的样子,不欲与他多做纠缠,溪溪还等着他带她回家呢。

    齐枫收了剑,向床边走去。

    没走出两步,一柄折扇便横在了他胸前:

    溪溪是我包下的人,若要走,也是跟我走!

    你?!

    齐枫冷笑,身侧的手忍不住微微发抖:

    你又不是不知,溪溪当年有多厌恶你,你不过是强占了她的身子!跟你走她怕是更不会开心!

    她跟我道了歉!!

    司钰像是被齐枫踩住尾巴的猫,猛地跳起脚来,扬起了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绝望,宣告主权一般:

    她跟我道了歉!!今日早晨她是想要同我好好过日子的!我已经找到了要带她出去的法子!我马上就能给她幸福!倒是你!你对她做了什么?!我出去不过半日,为何

    司钰的话没说完,他不敢说下去。

    仿佛不说完,便没有这回事一般。

    他猛地按下折扇机关,扇柄处弹出几个利刃,他将利刃划向齐枫颈间,趁着他后退躲避的空档,飞奔向床畔。

    司钰停在尸体旁边,手一时抖得不知该怎么办,扇子终于还是从他手中滑落。

    他的溪溪,今早还被他拥在怀中的少女,怎么成了这幅模样?

    他忽的笑了,笑中尽是疯狂的绝望。

    他的手犹豫了一息,终于在少女烧焦的脸上落了下来。

    司钰的眼神阴鸷,声音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偏执与威胁:

    柳言溪,你以为你将自己变成这样,我便不会对你如何了?你是小爷我包下的人,小爷的银子你以为是白花的?!

    柳言溪

    司钰将头埋在少女焦灰色的颈间,声音闷闷的:

    你这么些年对我做下的孽,你以为就凭今早一句对不起便能与我一笔勾销了?!我告诉你,我没说没关系,你我之间便完不了!你欠我的,你得起来,还给我!

    齐枫看着司钰的举动,双腿沉的迈不开步子。

    他未曾想到,司钰这人对柳言溪竟到了这种地步,竟然竟然对着一具已经烧焦的甚至看不出人形的尸体,这般亲密

    司钰就是个疯子。

    可是他自己又能好到哪去

    司钰你个混蛋!

    齐枫晃神的功夫,门外又冲进来一个身影。

    那少年眉目英挺,一身红衣张扬如火,墨发滴着水潦草地束在身后。

    他抽出身后重剑,二话不说便劈向尸体旁边的男子。

    咣!

    刀刃相接的声音有些震耳。

    司钰却像是恍若未闻一样,仍然将自己埋在尸体的颈间,柔声絮叨着,近乎哀求:

    你休想丢下我,你以为死了就解脱了?!柳言溪溪溪姐姐你起来好不好,地上凉,别坐着了,我准许你叫我钰妹妹还不行么我再不强迫你了,也不用乞丐折辱你了你知道那般做,我其实心中更难受么?

    李穆的剑被齐枫拦下。

    他显然也听见了司钰这话。

    他的神情僵滞,眼神晃了晃,蓦地,整个人像是突然卸了力一般,勉强用剑撑着,才将身子稳住了。

    那个最爱美的少女,怎就将自己生生作成了这幅模样?

    明明他离开上京城时,她还言笑晏晏向他举杯,透过歌舞,眼睛如灼灼烈日一般,落在他身上,对他娇声道:

    小八,嫂子祝你旗开得胜,早日凯旋!记得代我向我外租和哥哥们问好,对了,回来时带二两凉州城的烧刀子!

    可是此刻,她面目全非的倚在废墟之中,了无生气。

    直到此刻,他才清楚地认识到,柳言溪是真的死了,这世间再也没了那个明媚的少女。

    她死在了他哥的大婚当日,死在了他日夜兼程不眠不休赶回来却未来得及见到她的那个清晨。

    他忽然想起自己今早进城时,那路过醉生楼时心脏剧烈的跳动。

    若是

    若是他早知道她在醉生楼。

    若是他一回来,没有去誉王府,而是先停在了醉生楼,告诉她,他要带她去凉州,给她一个新的开始。

    告诉她,凉州的彼岸花开了,大片大片美得不可方物,凉州的风如幼时一样是吹不尽的自由之歌,到了凉州她可以像从前一样纵马奔腾。

    她是否就不会死了。

    齐枫看着垂眸不语的李穆,哑声道:

    溪溪才目睹了父兄的死,定是不愿再见血。我们之间的恩怨,以后再说。如今,我要带溪溪回柳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