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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国子监开组会 第75节

    又或者说,这是庄良玉对自己的自信。

    一个铤而走险愿意到陵南道求一线生机的王爷,怎么可能会是对那个位置毫无兴趣的人?

    ……

    ***

    最终,庄良玉的奏折还是越过了万水千山,送到了顺德帝的案前。

    庄良玉的折子不与其他官员走同样的流程,能够被快马加鞭直接送入京中,不需要被三省六部审查批阅。

    这份折子仿佛是滴入油锅中的一滴水,随着雍王朝这口大锅越来越热,迟早会让一切彻底沸腾。

    庄良玉对西都城中掀起的风暴一无所知,又或者说她其实早有预料,但只是装作丝毫不知情。

    她只是一个一心只想着给粮食增产,让百姓过好日子的普通人罢了。

    陵南道气候闷热,夏季蛇鼠横行,极其容易出现疫病。

    无论是她增设医馆,还是让更多的人走入学堂,都是想着改善陵南道贫苦的情况。

    冰雪严寒已经过去,陵南道的气温快速上升,眼下已经是插秧种稻的季节。

    庄良玉带人重新将突然翻整,又给当地百姓讲深耕与翻耕的原理,调整稻田的种植模式,整改蚕场的经营方式。

    整个岭南道都焕发出勃然生机。

    当西都城的风吹到这里时,庄良玉俨然已经成为无数官员的眼中钉肉中刺。

    明里暗里的针对不胜枚举,萧钦竹甚至担心到寸步不离的程度。

    仅仅是一个月的时间里,庄良玉便遭临五次暗杀。

    曾经在西都城里懒了将近十八年的庄良玉不得不跟着萧钦竹学些防身手段,整日里累得叫苦不迭,却又不得不照做。

    因为还是保住小命重要。

    中道崩殂,折戟沉沙在这种小事上,也实在显得她的命不值钱了些。

    ……

    三日前,庄良玉生辰。

    萧钦竹为了给整日忙于公务的庄良玉一个惊喜,特意在那日,以自己有公务在身为由抽身筹备。

    但就是他离开的这一时半刻,便被人钻了空子。

    最后生辰也没有过成,庄良玉还见了血,先前中过毒的右臂被人再次砍伤。

    这次伤在肩头,她现在连提笔都做不到了。

    左手的字又实在太丑,于是只好求着萧钦竹帮她。

    好话说尽,简直丧权辱国。

    “叩叩”

    庄良玉听声抬眼,就见到面前出现了一个极为熟悉的人。

    庄、良、玘。

    庄良玉的第一反应就是往被窝里钻。

    屋里顿时响起一声嬉笑,庄良玉动作顿住,看到从庄良玘身后探出来的叶瞳龄。

    “呀!庄二,这些时日不见,怎得成了这副模样?快跟哥哥说说,小四爷帮你报仇!”

    庄良玘瞬间飞出眼刀,方才还得意洋洋的叶瞳龄立时偃旗息鼓。

    萧钦竹从案前起身,“兄长,常明,许久未见。”

    庄良玘从前与萧钦竹是同窗,如今这人却成了自己的妹夫,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匆匆点头,然后进去将他那个不省心的妹妹从被窝中拎出来,准备好好教教她什么才是安分。

    “你瞒着爹拿了手令进宫便算了,怎得还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让你来救灾,不是让你把自己搞成大雍官员的公敌!”

    庄良玉眼观鼻,鼻观心,蔫头耷脑地听着她哥训她。

    连准备进来给庄良玉换药的左仪灵都被这阵仗给吓出去了,站在门口张望着看热闹,但就是不肯进去。

    能看到庄良玉吃瘪,这可真是陵南道下雪,百年难得一见。

    等到庄良玘训话结束,天都已经黑了,庄良玉老老实实从榻上下来,准备给她哥倒杯水,消消气。

    结果看到庄良玉乱动,庄良玘又怒了,“你一个伤患能不能有点做伤患的自觉?我没手没脚吗?”

    庄良玉伸向茶壶的手来回游移,倒也不是,不倒也不是。

    一直观战的叶瞳龄早就习惯夹在这对兄妹之间,立时笑呵呵凑上去,忙不迭给庄良玘添水,“哥,消消气!庄二还伤着呢,等她好了再算账。”

    “谁是你哥?”庄良玘没好气道,“我就一个成天会让我生气的不省心的妹妹,没你这样糟心的弟弟。”

    萧钦竹欲言又止,显然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不曾见过友人这副暴脾气的模样。

    哪里像是人们口口相传,又被无数学子奉为目标的状元郎?又哪里是那个运筹帷幄的多智军师?

    发愣的萧钦竹对上庄良玘转过来的目光,突然脊背发凉。

    庄良玘一拍桌,怒道:“萧钦竹,我将妹妹交给你,你就是这样保护她的?”

    房间里突然响起两声近乎幸灾乐祸的窃喜。

    “兄长,此事是我思虑不周,被人钻了空子。”

    萧钦竹认错态度极其良好,倒让庄良玘觉得自己不在理起来。

    他本就是关心心切,若非是庄良玉这封动了治田之策的折子掀起风浪,他怕是到庄良玉回京都不知道他的妹妹竟然顶风冒雪地来陵南道救灾。

    可庄良玘又实在知晓他的妹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于是千言万语最后只能化成一声叹息。

    “此番前来,我奉圣上命令带来粮食与种子,眼下开春,陵南道先前遭灾,今年若是赶不上好时候耕地,恐要颗粒无收。”

    庄良玉微微一笑,朝叶瞳龄使眼色,问道:“人都带来了?”

    “带来了,带来了。我爹一听,把我也扔过来了。”叶瞳龄没好气地敷衍,从怀中掏出名册递到庄良玉手中。

    庄良玉粗略看过折子上的名字,十分满意。

    “这些人来,就可以让那些整日叫苦连天而且煽风点火兴风作浪的家伙们走人了。”

    庄良玉站起身,让夏荷替她更衣。

    屋里的所有男性自觉走到院落里等候。

    寒冬已过,空中弥散湿润的气息。

    庄良玘想起方才庄良玉行动利落的模样,突然问道:“小玉的伤势到底如何?”

    萧钦竹还来不及开口,一直看热闹的左仪灵走近说道:“再晚点送进医馆,她的伤就要全好了。”

    左仪灵说得半点也不客气,庄良玉肩膀处的伤口并不严重,只是破皮留了点血而已,但架不住萧钦竹兴师动众,而庄良玉这家伙竟然还跟着起哄。

    一天就能没事的伤,硬是拖了三天。

    庄良玘怀疑的目光看向萧钦竹,萧钦竹保持沉默,但答案不言而喻。

    显然这是个障眼法,而庄良玉成功将所有人都算计进去。

    庄良玘一声沉重的叹息,神□□言又止,甚至有几分扭曲。

    “你、她!唉……”

    ……

    院子里的所有人都以为庄良玉会好好梳洗打扮,但谁知庄良玉竟然病恹恹地走出来,竟然比方才所见更病弱几分。

    面色苍白,神情虚弱无力,全靠身边的夏荷与潋冬搀扶才能勉强走几步路。

    萧钦竹当即一个箭步,“如何?可有不适?”

    庄良玘,“……”

    他怎么觉得自己这个同窗现在看起来不太聪明?这明显是装出来的模样还能担心成这样?

    萧钦竹话音未落,庄良玉便扬起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容,甚至还原地蹦跶两下,“如何?”

    “……甚好。”

    庄良玉笑完,立马又病恹恹地倒进夏荷怀里,“鄙人有要事需与永定王和八皇子商议,可否请诸位与庄某同去?”

    庄良玘忍不住捏自己的拳头,“说人话。”

    庄良玉从善如流地扬起微笑,“请兄长帮我撑场面。”

    哪怕庄良玉真的无事,甚至活蹦乱跳了,但萧钦竹还是不放心,上前去搀着庄良玉走。

    萧钦竹身量高,力气大,庄良玉干脆将力道全卸在萧钦竹身上,更是不费半点力气。

    庄良玘抬手扯住准备跟上的叶瞳龄,表情扭曲地问他:“在西都城里,也是这副模样?”

    正准备看热闹的叶瞳龄乐呵呵的点头,然后反手去扯庄良玘的手,“走啊,大哥跟着一起看热闹去啊!庄二亲自演戏让人看热闹诶,八百辈子都赶不上一次!”

    庄良玘沉默片刻,在兄妹情深和看热闹之间苦苦挣扎片刻,最后果断抬脚。

    ***

    今日是因着朝廷的派遣官员要来陵南道押送粮草和替补人手,故而绝大部分能够说得上品级的官员都汇在这里。

    庄良玉一身素衣,发髻虽然梳得端庄,可面色惨白,虚弱无力,这样一位女子出现在满是男人的议事厅里,是极具冲击力的。

    三日前庄良玉遇刺一事至今沸沸扬扬,凶手揪不出来,人也不见大好,连手里握着的权力都不得已放出去。

    连听了消息的陵南道百姓都要到知州府附近打听打听,询问关于妙玉先生,赈灾指挥使庄大人的消息。

    这几日重新掌权然后开始春风得意的官员们连面上都趾高气扬起来,哪里还有往日见到庄良玉时退避三舍的模样?

    见庄良玉如今境遇,还有脸凑上前来关切询问:“庄大人这是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意外?”

    庄良玉也不回嘴,只是虚弱一笑,然后让萧钦竹扶着她就座。

    “兖州知州及钦差指挥使到!”

    伴着通传声,庄良玘和叶瞳龄迈着四方步进屋,衣襟风尘仆仆,神情庄重肃穆,哪里还有方才在庄良玉院中的模样?

    庄良玘撩过衣摆,单膝跪地向两位皇子请命,“为臣见过永定王,见过八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