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臣不如苏先生
苏璟不知道，自己和朱标的随口一句话，已经让大明翰林院的一众学士烧干了脑袋。 而此刻。 奉先殿内，朱元璋坐在椅子上，闭目沉思。 他的脑海里，是朱标在中秋节后不久，就在这奉先殿内，和自己谈过的话。 准确的说，是苏璟对于科举的看法。 八股取仕，天下大害！ 这几个字，深深的刻在了朱元璋的脑袋里。 老朱对于科学的好处，理解的并不深。 因为现在的大明，并没有科学的萌芽。 八股取仕危害科学的发展，即便苏璟说的很严重，但在老朱的心里，并没有太大的波澜。 认知决定了高度。 没见过现代化社会的朱元璋，对于科学没有什么感触是正常的。 但苏璟描述的八股取仕的“优点”，却是完美的切合了朱元璋的想法。 他之所以采用让科举采用近似八股取仕的办法，正是因为这样可以让天下的读书人，都去学习孔圣儒学。 去学习天地君亲师，去尊崇皇权至上。 如此一来，这天下，从思想来说，便永远都是老朱家的天下了。 苏璟看的很透，就好像他看其他关于大明的事情一样，永远都能明白朱元璋内心的痛点。 “苏璟，你为何能如此清楚我的心思呢。” 朱元璋微微感慨了一句。 朱标也很清楚这个东西的禁忌性，所以他是当面和朱元璋说的。 当时的朱元璋神色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他的内心波澜不已。 苏璟看透的不仅仅是他的心思，而是这华夏大地，历代王朝帝王们的心思。 统治比科学更重要。 这句话真是说到了老朱的心坎里了。 比起什么科学进步，老朱更在意的是这天下，是否还在老朱家的手里。 但，科学可以促进生产力的进步。 生产力的进步和提升，是解决人地矛盾的关键。 人地矛盾又是封建王朝覆灭的主要原因。 这科学的发展，倒像是能延续封建王朝的寿命。 这一切，就好像是一个轮回。 不论怎么样，都跳脱不出去。 朱元璋闭目养神，内心的思绪无比的沉重。 明明自己建立大明，一切才刚刚开始，苏璟却已经将所有的一切都预言好了。 哪怕是现在老朱不去想那遥远未来之事。 苏璟竟然又直接预言科举刚重开就会停，这让老朱根本没办法不去想。 朱元璋清楚，苏璟所言的科举会停，并不是什么八股取仕的害处。 必然是其他的原因。 但这原因到底是什么？ 朱元璋其实对翰林院的那些学士们，信心并不是很大。 但总要试试才知道。 朱元璋又拿出了朱标寄回来的那两道数学题，看着题目上的内容，他口中喃喃道：“科学就这么有用吗？” 随即他想起了苏璟提到过刘伯温在算学上的本领。 没有犹豫，带上这两道题，朱元璋直接杀向了诚意伯府。 此时的诚意伯府内。 刘伯温还是和往常一样，种种花，品品茶，过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活。 仿佛对于外界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只不过，他的内心，却是担忧的。 担忧苏璟的处境，将来有一天，会变得比自己还要惨。 但他又不敢有什么表现，因为他自身也是难保。 “哈哈哈哈，伯温，最近过的怎么样啊？” 朱元璋的声音陡然间在刘伯温的身后响起，这可是将刘伯温给吓了一跳。 他立刻转身就要朝着朱元璋跪下，不过朱元璋眼疾手快，直接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伯温，行礼就不必了，朕就是过来你这里散散心。” 别的不说，老朱在该演戏的时候，演技还是很在线的。 即便是心里对刘伯温已经十分的猜忌，但至少在面子上还是很过得去的。 “陛下，臣惶恐。” 刘伯温可不敢把朱元璋的话当真，该诚惶诚恐就得诚惶诚恐。 朱元璋看着刘伯温的表现，内心还是很满意的。 “坐下说吧。” 朱元璋淡淡道，说话间，他已经坐下了，仿佛这里他才是主人。 “谢陛下。” 刘伯温恭敬道。 朱元璋扫视了一眼院内盛开的菊花，笑道：“伯温，你兴致倒是不错，这些花都摆弄的挺好啊。” “回禀陛下，臣就是闲来无事，养养花，打发打发时间而已。” 刘伯温低头回答道。 “闲来无事？” 朱元璋眉头一挑，笑道：“伯温伱这是在怪朕啊，不给你这个军师发挥的机会是不是。” 听到这话，刘伯温那是立刻跪了下来，说道：“臣不敢，如今臣年迈，陛下准许臣赋闲在家，这是恩赐，不曾有任何埋怨。” 现在的刘伯温，那是深切的明白了什么叫做狡兔死走狗烹。 别看现在大明朝内忧外患都在，但大局已定，剩下的不过是些修修补补的工作。 争霸天下用他刘伯温，这会已经用不上了。 “朕开个玩笑而已，伯温你赶紧起来吧。” 朱元璋笑呵呵的说道，仿佛真的只是开了个玩笑。 刘伯温缓缓起身，朝着朱元璋问道：“陛下今日来此，老臣有什么能做的，定当竭力。”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刘伯温知道，朱元璋肯定有事！ “哈哈哈哈。” 朱元璋大笑道：“还是伯温你了解朕啊，今天朕的确是有些事。” “陛下吩咐，臣万死不辞。” 刘伯温立刻道。 朱元璋摆摆手道：“没那么严重，就是几个算学题，想让伯温帮忙瞧瞧。” 算学题？ 刘伯温一愣，那是相当的意外。 朱元璋特意跑来自己这边，竟然只是为了算学题吗？ 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但刘伯温也不敢推辞，当即道：“陛下请说，臣当竭力去解决。” 论算学，刘伯温还是很自信的。 他以谋略闻名于世，但同时他也是个文学大家，还精通天文地理，算学更是不在话下。 可以说，刘伯温就是标准的全才！ 啥都懂，而且懂的很深。 这也是他被朱元璋猜忌的一个重要原因，太全才的人，一旦脱离掌控，那就是大大的问题。 “都是简单的算学题，只是朕此道不通，所以才来问问伯温你的。” 朱元璋依然是笑呵呵的。 说着，他率先拿出了那份丢番图的题，也就是一元一次方程解年龄的题。 刘伯温只是看了一眼，便被吸引到了其中。 能在算学上有所成就，必然是对其有兴趣的。 毕竟，元朝的科举可没有算学，这天下一直都是儒学为主的，算学难又不是主流。 不是真有兴趣和天赋的，是不会有什么成就的。 “怎么，难吗？” 朱元璋好奇的朝着刘伯温问道。 他可是记得苏璟说过，这题要是给刘伯温来做，那也是简单的很的。 刘伯温回道：“启禀陛下，此题倒也不算很难，不过出题者心思精巧，臣倒是对其有几分兴趣。” 果然，这一元一次方程的题目，在刘伯温这里，只能算是小儿科。 毕竟刘伯温面对鸡兔同笼的问题，都能够心算解决。 那可是二元一次方程题了。 “哦，简单吗，那这题的答案是什么？” 朱元璋立刻问道，他还是得验证一下。 刘伯温回答道：“陛下，这丢番图的年龄应该是84岁。” 深知老朱算学水平的刘伯温也没有解释解题的步骤，而是直接说出了答案。 因为他知道，老朱问他这题的目的，肯定不是为了知道该怎么解。 “伯温果真是精通算学，竟然只是一眼便看出了答案。” 朱元璋点点头，颇为赞叹道。 苏璟的判断，真是相当的准确。 “陛下谬赞，臣不过是略通一二而已。” 刘伯温当即自谦道。 朱元璋又拿出一题说道：“伯温，那么这道题呢？” 这是那道棋子移动的题目，比起上一道就要复杂一些了。 刘伯温仔细的看起了这道题，思考的时间也比起之前要多出许多了。 朱元璋看着思考的刘伯温，并未打扰。 这样的场面，其实老朱很熟悉。 在早年争霸天下的时候，遇到的难题不会比这些算学题要简单。 即便是刘伯温，也需要耐心的思考才能想出对应的策略。 恍然间，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时候。 朱元璋的内心有些唏嘘，自己对于刘伯温大的处理，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他的脑海中陡然间生出了一丝这样的想法。 “陛下。” 刘伯温的一声陛下将朱元璋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朱元璋问道：“怎么了，解不了吗？” 刘伯温说道：“此题有些难，臣需要用纸笔演算方可。” “无事，伯温你随意就好。” 朱元璋立刻说道。 刘伯温当即吩咐下人取来纸笔，当着朱元璋的面便开始演算了起来。 别说，一时间，他还真的陷入了思维的误区之中。 很快，白纸上多了许多刘伯温密密麻麻的字迹。 只是，这一次他并没有很快的解出来。 “陛下，此题有些难度，臣尚且需要一些时间思考。” 刘伯温停了下来，朝着朱元璋说道。 这让他解题，总不能真的一直花时间解，丝毫不顾及一旁的朱元璋。 “哦。” 朱元璋有些惊讶，看向刘伯温问道：“伯温，若是朕要你尽快解出来，此题需要多久？” 朱标在信中可是写的很清楚的，苏璟在看到这题之后，直接就扔给朱橚了。 然而朱橚解了许久都没有思路，苏璟这是说了几句话，便点播了朱橚。 这说明，从一开始，苏璟便明白了这题的解法。 这会，朱元璋也是想看看苏璟和刘伯温的算学水平到底孰优孰劣，结果么，似乎已经是显而易见了。 “三日，不，两日之内吧，臣有信心能解出此题。” 刘伯温思考片刻回答道。 两日。 朱元璋闻言神色微动，说道：“若是朕告诉你，此题中，先将这99行99列的棋盘先涂成黑色两色相间的样子呢？” 这正是苏璟点播朱橚时说的话。 黑白两色相间？ 刘伯温听到朱元璋的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眼中绽放出光彩。 他直接站起身，在一张新的白纸上写写画画起来。 没多久的功夫，刘伯温的脸上便露出了兴奋之色：“解出来了！果然，这样就能解出来了！” 作为一个数学爱好者，能解出一道困难的数学题，这自然是令他无比兴奋的。 “伯温，你真的解出来了？” 朱元璋也有些惊讶道。 刘伯温这才意识到朱元璋还在，他立刻朝着朱元璋道：“陛下所言，令臣豁然开朗，此题迎刃而解，陛下圣明！” 听到刘伯温这话，朱元璋也是立刻查看了下刘伯温的解题步骤。 竟然和他儿子朱橚写的一模一样。 苏璟的算学，竟然如此厉害吗？ “非也，伯温，朕对于算学一道并不精通。” 朱元璋摇了摇头道，这种事还是装不了的。 刘伯温微微一怔，旋即也明白了过来，这确实不可能是朱元璋的水平。 “不知是哪位算学高人？” 刘伯温朝着朱元璋问道。 朱元璋则是看向刘伯温道：“伯温，朕相信你已经猜到了。” 当初在私塾，刘伯温可是和朱元璋一起看苏璟教导学生们算学。 自己和苏璟的关系，如今也算是在朝堂上半公开化了。 刘伯温本身知道的也比其他人更多，脑子更是数一数二，他要是猜不到，朱元璋才觉得奇怪。 “当真是苏先生？” 刘伯温一脸惊讶道。 他是猜到了是苏璟，但得到确认之后，还是感觉到震惊。 苏璟在数学方面，竟然还有如此造诣，他是相当意外的。 朱元璋点点头道：“不错，这两道题是宫中一名来自大秦的外国人所出，苏璟是解题的，刚才我提点你的，正是苏璟说过的。” 刘伯温立刻道：“苏先生真乃大才！算学一道，臣不如苏先生！” 刘伯温那是说的无比尊崇，苏璟在他心中，本身就是圣人一般的存在，如今地位又高了许多。 朱元璋也是颇为惊讶，他知道苏璟的数学不错，但没有想到竟然能得到刘伯温如此的评价。 若是苏璟在此，只怕是苦笑不得。 因为这道棋子移动的题，其实就是个奥数类型的题，思路最重要。 要说这一道题就能体现他的数学多好，那完全就是不靠谱的。 前世的苏璟，那是参加过奥数培训班的，能一样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