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我其实很坏的（三）

    好人与坏人的界定通常是模糊的，江秋自认为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没有一天不杀人就难受的特殊癖好。而且在现代社会，杀人是犯法的，会被亚当列入通缉名单。

    “别人来杀我，惹到了我，我不杀他，让别人杀他，那么我应该算一个好人吧？”江秋踉跄的跑在前方，深呼吸几口捋顺气，并且成功说服了自己，让自己别有什么心理负担。

    紧接着，江秋手腕上翻，一滴血液悬浮于掌心。江秋略微回忆，从脑海的那座书山之中提取地下城一战那场的记忆，学着那名号称万千阵法入吾身的阵法师英灵，在身体上刻画一个简易的阵法。

    七星子之一的英灵，这位奇女子堪称百年一遇，几乎可以适应所有的阵法，遇到喜欢且有用的阵法，将其刻录在身体上，不会产生任何危害，需要的时候只需要灌入足够的气，不需要任何施展条件，就可以展开阵法。

    江秋这位旭升学府的状元生，不过在身体上刻画了一个超级简易的阵法，符文顺着身体的三十六条关键经络，七十二个重要穴窍游走了一圈，手臂的血管竟肉眼可见的鼓胀起来，像是有一条看不见的巨蟒在血管之中游动，诡异而又痛苦。

    江秋倒吸一口凉气，“真疼啊，不亚于筋骨错乱的痛感。”

    暴雨还在继续，改造人很快就追上了步履蹒跚的江秋，但出于谨慎，只是试探性的用七枚飞剑攻击。

    在黑夜里盘旋高速飞舞的飞剑仿佛得到了命令，运行轨迹陡然一变，嗖嗖刺开雨幕，刺向江秋的后心。

    江秋强行提起一口气，将气送达四肢，速度再提高一筹，借助街边停放的汽车、路灯，甚至清洁路面的扫地机器人去躲避飞剑，惹得一路上的行人不断的怒骂，倒是有些好事的人仗着自己是超能力者，反而拍手叫好，大声喝着精彩。

    天阳市的百姓一向是崇尚武力和学识，达者为先，只要你能够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情，就会在天阳市得到尊重。

    只要你有过人的才能，就能在这座希望之城赚到钱，实现人生的理想。

    天阳市建立之初，有着小深圳的美誉，现如今却已成为世界上最年轻，最具有活力的龙头城市。

    穿过一座森林公园，来到一处楼与楼之间的暗巷之中，平举手臂就能触碰到两侧的墙壁，倒是个单挑的好地方。

    见到江秋停下脚步，改造人停在巷口，与黑暗深处的江秋遥遥对视。

    “这件事情该结束了，老老实实的死去，你好我也好。”

    改造人平静的说完这句话，遥遥指挥五柄飞剑，沿着巷口螺旋式前进，大体看出是一个锥字形，占据了本就不大的空间，与此同时，他的双臂平举，火焰喷射器蓄势待发，在这左右无法闪避的小巷子中，对他而言是个天堂，火焰可以尽情的肆虐，改造人也没细想为何江秋会选择这条小巷子。

    体内的动力炉向双臂运送能源，炙热的火焰占据了小巷子的每一处角落，在火焰蒸腾之间，一朵漆黑的莲花绽放，在红色与蓝色交织的火海里，黑色莲花摇摇欲坠却偏偏屹立不倒，将江秋死死地护在中心。

    飞剑像是遇到了一层阻碍，叮叮当当在江秋身边不停地盘旋。

    江秋忍不住闷哼一声，本就消耗不少气的他，愈发雪上加霜，脸色苍白如雪，嘴唇却是鲜艳如雪，气透过穴窍覆盖在身体表面，强行压下周围的温度，同时他还需要屏住呼吸，以免高温烧坏肺部。

    “不对！”

    江秋瞳孔猛然紧锁，那些藏在火海中的剑影在雨水落下蒸腾出的白雾中，若有若无，隐约不可见，直至飞剑被气阻隔开，速度越来越慢，他才看清楚只有四柄飞剑，而不是五柄！

    另外那一柄飞剑去了哪里？

    江秋强忍肺部的不适，汇集气于腿部，用力向上跃去，却已经晚了。

    一道极微弱的剑影悄无声息的绕过高楼外的空调外机，避开悬浮于空中亚当的视线，顺着一道冲天而起的白雾斩落，在那朵黑色莲花的花心、最脆弱的地方骤然加速，在高温的加持下穿透江秋的莲花之盾，下一刻便刺入江秋的胸膛。

    江秋感应到胸前皮肤被灼烧的痛感，心中生出一股惧意，猛然一个发狠，左手甩出一条黑色长鞭缠住改造人的手臂，右手举着残破的莲花之盾顶着炙热的火蛇收缩长鞭，打算与改造人来个鱼死网破。

    就在江秋距离改造人不过三米时，可以清晰地看到改造人带着嘲讽的神色，好像再说你不过如此，还有脸居高临下的嘲讽我？

    又是两柄飞剑，一柄插入江秋的脑门，一柄插入咽喉，连带着胸膛的那一把飞剑。

    噗的三声轻微闷响，三柄飞剑穿透了江秋的身体，挂着血水肉丝，连带着一颗还在跳动的滚烫心脏，像只刚学会飞翔的蝴蝶，歪歪扭扭飞了出来。

    江秋瞪大了眼睛，似乎难以置信自己就这么死了，直到死的这刻，他的眼睛里都有着不可置信的神色。

    改造人收回七柄飞剑，旋绕于身边，在茫茫观战人群的巷口，不顾身前逐渐蔓延过来的火海，无视头顶还在瓢泼的大雨，一屁股坐了下来，盯着江秋的尸体，伸出右手帮他合上双眼，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的心情逐渐平复，甚至饶有兴致的拿出螺丝刀，对自己损坏的躯体进行简单的修理，“一千一百万，嘿，可以吃喝玩乐一辈子了。”

    “不对，”改造人否决了自己，“先给老婆买辆车，二三十万的商务型就行，毕竟是个入手就贬值的东西，不能花太多的钱。然后存三百万定期，当做我家阿德勒的教育和结婚经费，给父母留两百万，剩下的慢慢花，再开个小饭店，不至于坐吃山空。听说华韶国的餐馆最出名，可以办个签证，去华韶国学习一下。”

    “换掉双臂双腿、内脏的钱还有一百万左右，可以买一点理财产品，做点投资。”

    改造人感叹道：“有钱了，终于有钱了，可以离开天阳市咯。”

    天阳市的法律与三大国的并不互通，也不存在引渡的条例，只要他能离开天阳市，不再返回天阳市，那他可就真的称得上高枕无忧了。

    何况他来自于美洲的落香国，远在太平洋彼岸，与东海之滨的天阳市隔着半个地球，不管怎么想都是安全的。

    休息过后，改造人站起身，扛着江秋的尸体，大踏步走入拥挤的人群，高大的身材让他生出自豪感，放眼望去都是黑漆漆的头顶。

    ......

    ......

    “喂，我的这场戏精彩吧？”

    “嗯？你在哪里？什么时候学会的隐身能力？”

    “我？我就在你眼前啊，只不过在一座土地庙里，你看不到吗？”

    “看不到，真奇怪，我能听到你的声音，却扫描不到你的存在，土地庙......不是一个封建产物吗？为什么会出现在天阳市里？”

    “你看不到？”江秋沉思片刻，大约明白为何掌控天阳市的亚当，面对失踪人口会无计可施，原来电子设备根本探查不到这座土地庙，于是说道：“那你先离开吧，今晚麻烦你了，我还要处理一点私事。”

    亚当没有拒绝，也没停留，很快就消散在空气中。

    江秋扭过头，挠着脑袋，看着站在土地庙那条斜向下、直奔地底的通道前方的改造人，嘀咕道：“是不是傻，一个幻阵就把你玩的死死的。”

    “人家杜少康穿着一身龙袍，已经够傻的了，但是人家至少不会沉迷于其中，就是本事不大，战斗经验也太缺乏了，所以也被我差点玩死。”

    江秋来到那条通道旁边，与自家公寓后方出现的土地庙一模一样，小巷子里的土地庙，也有一个半透明的光幕挡在通道的上方，一个漆黑的影子正与自己四目相对。

    江秋好奇道：“你是我的影子，却离开了我，还带走了我的影分身招数，不应该补偿我一点东西吗？”

    在楼上邻居被自己的影分身即将取代之际，江秋出手将其降服，但并未直接收回来，而是故意放跑了它，并在它的身上留下了一个独属于自己的标记，这样的话，江秋就可以利用这个标记随时随地定位到土地庙的位置。

    影子张了张嘴，却未能发出声音，但不管江秋如何言语挑拨，威逼利诱，影子始终不肯离开地下通道，江秋也不愿进入通道之中。

    江秋耸耸肩膀，“既然如此，做笔买卖吧。”

    江秋指着身旁高大的改造人，“我把这个人送给你，记住了，是给你的，而不是给土地庙里那个自称神明的狗东西的。作为交换条件，你帮我把宋师傅带出来。”

    “我想想啊，”江秋琢磨道：“我的影子术式能够侵蚀兽的记忆，将它的记忆完整的保留下来，再继承到影兽里，所以你大概也是有着我一部分的记忆，甚至在某种能力上是共通的。”

    在公寓楼时，自己不过学会气的精细应用两天，自己的影子就学会了，所以这样的猜测是合理的。

    影子张嘴半天，发出‘啊啊啊’的声音，连带着手臂也在挥舞，江秋大感头疼，“我还没学手语呢，理解不了你啥意思，给句痛快话，成或不成？”

    “再说了，你是我的影子，我是你的本体，你我之间本就是相辅相成的关系，咱俩之间没必要闹得那么僵吧？就算你想取代我，现在也不可能打败我。”

    影子沉默下去，冷静的隔着光幕，与江秋对视。

    影子扭过头，逐渐远去，随后约莫过了十分钟，影子扛着一个略显矮胖的身影走了出来，一把将清洁工宋师傅扔了出去。

    他静静地看着江秋，似乎在琢磨江秋会不会食言。

    江秋没好气道：“你是我的影子，还不了解我？我最注重契约了，等我！我弄辆出租车，让司机把宋师傅送回家，就回来与你完成契约。”

    随后江秋也不顾身后原本属于自己影子的家伙，离开土地庙，从路边叫了一辆出租车，但没有把他送回家，而是让司机开往医院，去找万医生，也算是给那个袋鼠医生做点业绩。

    付完钱，悬浮出租车离开，江秋果然重返土地庙，心里没有丝毫的负担，将高大的改造人踢进了土地庙的通道里。

    脸上那个最大的黑洞如果称得上是嘴的话，江秋感觉自己的影子冲自己笑了下，它拉着改造人逐渐深入地下，像是拖拽待宰的野猪。

    江秋嘀咕道：“不是我杀的你，是我的影子，嗯......是脱离了我控制的影子，所以不怪我哦，再说了，我给你编织了一个任务成功、家庭美满的美梦，也算死的不痛苦。”

    话音刚落，一道凄厉刺骨的惨叫从地底冒出，听得江秋汗毛根根矗立。

    江秋咧咧嘴，“梦醒就不怪我了。”

    突然，江秋猛然抽了抽鼻子，看向土地庙入口的方向，只见一个身材并不高，短发，带着眼睛的柔弱高中生男孩站在土地庙的门口，听着地下传来的惨叫，满脸的陶醉。

    他的肩膀上扛着一个成年人，却不显任何疲态。

    江秋看着他的面容，想不起来是谁，可是涌入鼻腔的那股熟悉气味，却让他有些疑惑。

    这是他降服小黑后，鼻子感观被放大，能够识别出五十多种不同的气味，所以从土地庙刚刚走进来的小男孩，让江秋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个小男孩满脸的崇拜，“你是怎么做到的？”

    听到嗓音，江秋忽然回忆起在猎人酒馆接到的任务，去获取一名叫做何秋生的血液样本，却在地下水道里被人截胡了，那个男孩好像叫做王梓宇？

    长得不像啊，易容了？

    他怎么对我没有太多的戒心？

    也对，那晚我带着面具，他不知道我的模样，也不清楚我真实的嗓音，今天我也没使用影术式，而是用肉体强度和阵法与之对敌，他自然认不出我，那就......

    江秋用真实的嗓音，问道：“你也是七星会的？”

    重点在那个‘也’字。

    他说起谎来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抢在王梓宇开口前，问道：“天上孤月七星绕。”

    王梓宇也没多想，他亲眼看到江秋将那名改造人推入通道，如果不是七星会的人，谁会这么做呢？

    “白骨帝王在人间。”王梓宇迫不及待道：“刚才那道声音充满了绝望，悔恨，以及痛苦，尤其是发自内心的恐惧，你是怎么做到的？能否教教我？”

    王梓宇将肩膀上的成年人扔到地下通道之中，仰头看着江秋，满脸的痴迷，“我没见过你，也不清楚你是我的前辈还是后辈，不过就冲你能让猎物发出如此痛苦的嘶鸣，我就喊你一声大哥了。”

    “大哥，你能否教教我，我抓的这些人从来不曾如此恐惧，我都快饿疯了！”

    江秋只是瞄了一眼滚入通道里的成年人，随后收回视线，开始思考要不要杀了他，还是利用七星会的假身份，打入其中，做一点明面上无法做到的事情。

    比如委托他们，杀掉华韶国的大使！

    事要一点一点做，饭要一口一口吃，可是机会不抓住，可就真的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