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小楼听雨 第五十五章 峨眉来人

    想到这里，怀济等人敌意顿起，先前意欲冰释前嫌，化干戈为玉帛的想法，都被他们给抛之脑后。

    待到现场不再喧嚷，怀济冷冷道：“当年因妙火尊者汪安魁之事，死于本寺的人确实不少，但事出有因，不少人都是咎由自取。”

    “本寺今天大开山门，便有众多客人造访，想必都是为此事前来，不想时隔多年，诸位施主心中戾气仍未消散。”

    有人冷笑道：“臭和尚，你说得轻巧，弑师之仇岂可不报，若是少林寺的方丈、监院被人杀了，你们不去报仇？你们没有戾气？”

    少林众僧闻听此言，登时一片哗然，此人拿他们的方丈做比喻，端的是无礼至极，虽然其话糙理不糙。

    虽都是出家修佛，也学了不少慈悲为怀、常乐为宗的经义道理，可他们做不到知行合一。

    怀济双手合十，口宣佛号“南无阿弥陀佛”。

    怀济声音一吐，在场众人均感心头一震，恍若钟鸣之声响彻耳边，赫然是少林绝学“狮子吼”。

    声音传到萧瑾裕耳中，他的小无相神功登时起了反应，不禁张口发出一阵清啸，声音清亮激越，有若山中呦呦鹿鸣。

    在场众人登感神智一清，被狮子吼震荡之力致使的眩晕、心慌随即消逝。

    怀济其实只想平息本寺众僧的喧哗，不觉间使出了“狮子吼”绝技，他声音一吐，方才觉得不妥。

    金刚狮子吼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昔年在北邙山上，妙火尊者汪安魁夺得白鹿刀后，便以狮子吼震毙十六位成名高手。

    在场群豪虽都是江湖好手，但其中一流高手并不多，怀济狮吼功一出，便怕有人抵挡不了，若是有人被震毙，或被震伤，这过节可又结上了。

    萧瑾裕不觉间替怀济解了围，怀济却是不领好意，心中无名火起，冷冷道：“萧掌门是要称量贫僧的功夫么？”

    萧瑾裕笑了笑，道：“岂敢，方丈功夫高强，何须以此绝技震慑众人，莫非贵寺不是讲理的地方？”

    罗汉堂首座怀光猛地站起，冷喝道：“你们是来讲理的么？有本事划出个道来，我少林寺都接着，一群绿林败类，我少林寺怕尔等不成。”

    萧瑾裕脸上冷若寒霜，抽剑出鞘遥指罗汉堂首座怀光，冷冷道：“大言不惭，有胆子出来与我这绿林败类斗上一斗。”

    怀光自知失言犯忌，他指的是“金刀门”、“追魂帮”这种良莠不齐、牛骥共牢的江湖帮派，不想冷不防将黄陵、华山两派给捎带上了。

    但骑虎难下，进退失据，也不好示弱与人，怀光手中混铁锡杖一挺，便欲下场参战。

    王知策连忙来到场中，抱拳笑道：“萧掌门息怒，怀光上师一时口误，言语失当，绝不是有意冒犯贵派。”

    他与怀济、怀光、怀让等人交情不浅，是以当众指谪怀光，也不怕怀光由此恼恨于他。

    却听一人清冷道：“王掌门，少林是正道名门，咱们都是绿林败类，你又何必出面调停。”声音宛若林间清泉。

    众人扭脸一看，不知何时峨眉掌门薛太真携爱徒苏妙离至此。

    见她脸上冷若寒霜，有若不食人间烟火的广寒仙子，却是没人再敢多看一眼。

    薛太真被人尊称为太真散人，亦有好事之人称她为“凌寒仙子”，至于凌寒仙子的称号是因为薛太真杀机最盛之时总是一脸寒霜。

    再加上薛太真好打抱不平，对于恶徒从来都是除恶务尽，在座的江湖人没有几个手上干净的，是以纷纷不敢看她。

    唯恐被她当做出气筒，来行侠仗义就完了，泰半之人纷纷低头看地，好似地面上有武功秘籍一般。

    怀光一见是她，登时心凉半截，情知这位峨眉掌门比起他来更为狠辣，支支吾吾道：“薛掌门，贫僧可…可…没说您。”话里话外甚有惧意，方才的刚猛气势也都偃旗息鼓。

    怀济长身而起，双手合十道：“不知薛掌门大驾光临，贫僧有失远迎。”

    薛太真淡淡道：“我等绿林败类岂敢让方丈远迎。”

    她最为看重萧瑾裕，一听怀光对其口出不逊，登时起了杀机，意欲出手教训一下怀光。

    萧瑾裕揖礼道：“掌门不是回返峨嵋了吗？因何来此？”

    薛太真面色舒缓，笑道：“要不是怕你这‘绿林败类’被少林得道高僧给降伏了，本掌门何须来此一趟。”

    她走到场内，突然身形一闪，霎那间已至怀光身前，身法倏忽如电，右手剑指疾疾点向怀光胸口的膻中穴。

    薛太真这一指法使的是峨眉绝学“三十六式天罡指”中的‘越女投梭’，这一招式脱胎于峨眉越女剑法，是极为厉害的点穴重手法。

    王知策大惊失色，情知怀光若被点中穴位，必然深受重伤，着急喊道：“薛掌门手下留情。”话音未落，纵掠上前欲挡下这一剑指。

    萧瑾裕长剑陡然弹出，长剑疾攻王知策，王知策见这一剑辛辣迅疾，只好闪身拔剑，萧瑾裕意在围魏救赵，眼见达成目的，收剑施礼道：“王掌门，得罪了。”

    王知策长剑出鞘，却见萧瑾裕收手停战，顿感无语，随即收剑入鞘，脸色颇为难看。

    怀济没料到薛太真会突下杀手，薛太真身法卓绝，眼见怀光师弟要被打成重伤，他来不及多想，一记般若掌拍向薛太真后心。怀济这一掌亦是围魏救赵，意欲攻其必救。

    萧瑾裕一见怀济出手，登时脚下一点，使出“禹步”中的移形换位，一记大摔碑手挡下怀济的般若掌。

    般若掌和大摔碑手皆是以刚猛著称的掌功，嘭的一声巨响，两人互换一掌，萧瑾裕退了一步，便将怀济刚猛无俦的掌力尽数化解。

    怀济觉得对方掌力好似长江大河，劲力沛然不可挡，不得不退后两步卸力，如此方才勉力化解，只不过他胸口有些闷，调息数遍才恢复如常。

    薛太真毫无征兆的出手，使得怀光着实措手不及，饶是他一身拔尖的外家功夫，却仍被对方夺了气势，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格挡。

    杯渡禅师早已按耐不住，此时眼见怀光师侄陷入岌岌可危境地，立时打出一记“般若神掌”，意欲围魏救赵。

    “般若神掌”号称少林第一掌法，比起简化版的般若掌难练数倍不止，两者威力亦是云泥之别。

    只不过此掌法有一瑕疵，如若内功未练至通玄之境，出掌之时必须先运功一番，方可随手出掌对敌。

    杯渡虽说内功深厚，却尚未练至通玄之境，情急之下只使出四成功力，砰的一声，杯渡被薛太真一记天心掌给震飞出去。

    薛太真一击得手，抬脚将怀光给踹飞两丈多远。并轻叱道：“枉为高僧，小惩大诫。”语罢，飘然而退。

    薛太真的“天心掌”乃峨嵋绝技之一，端的极为厉害，不次于少林般若神掌，属于江湖上极为上乘的掌法之一。

    此掌本与“般若神掌”不相上下，但薛太真全力出掌，杯渡先前内力损耗不少，此时仓促出掌，只使出四成功力，互换一掌之后，竟面如金纸，口角流血，明显伤的不轻。

    薛太真出了口恶气，却也不好不给少林寺留一丁点面子，一记“侧踢灵猿”将怀光两腿踢断，算是小惩大诫。

    突如其来的一场大战其实没多长时间，几人均是当今江湖上的成名高手，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倏忽如电，弹指之间便已分出胜负。

    在场之人看得目瞪口呆，惊骇不已。

    见萧瑾裕两招逼退了青城掌门与少林方丈，其神态全无倨傲之意，颇有名门正派的掌门风范。

    薛太真一掌击退杯渡，一招重伤怀光，杯渡是名声赫赫的少林高僧，怀光是罗汉堂首座，二人都是少林寺中举足轻重的重要人物。

    在场之人呆了片刻，方缓过神来，都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主，是以纷纷大声喝彩，声震如雷，数里之外仍可听闻。

    方丈怀济佛法再高，涵养再深，也都忍不住了。

    怀济与十几位长老皆双手合十，悲壮肃穆的念诵道：“南无阿弥陀佛”，此佛号一出，使得在场之人皆收起了轻视之色，显然少林寺要动真格的了。

    从天王殿后面的寺院中跑出一队少林弟子，个个都是身材高大的年轻武僧，或持棍棒，或持戒刀，或持月牙铲，个个杀气腾腾。

    年轻武僧们的动作整齐如一，步履矫健，他们太阳穴高高鼓起，个个手脚粗大，显然都是少林寺护寺武僧当中的佼佼者。

    薛太真视若无睹，扫了一眼在场的江湖豪客，清冷道：“蒲碧海，多年不见，可喜你还活着呢。”

    在场之人一听，蒲碧海乃越州江湖大豪，在越州势力颇大，威震一方。

    见薛太真话里有话，皆暗道这蒲碧海几时得罪了这位“凌寒仙子”。

    蒲碧海一见薛太真携徒来此，登时觉得祸事临头，极力躲在人群里，目光躲闪好似老鼠见了猫。

    两年前他在越州地面，遇见两名婀娜多姿的妙龄少女，生性好色的他当即出手调戏，哪知两名妙龄少女是峨嵋派弟子。

    蒲碧海认出峨嵋剑法后，忙不地的收起不该有的心思，虚晃几招后就直接跑路了，他可不想尝尝峨眉掌门的长剑厉不厉害。

    两年以来，峨嵋派并未对他秋后算账，以为此事已经翻篇，待他看见薛太真后，犹是心中惴惴不安。

    方才见到江湖罕见的高手对决，看得他目眩神摇，不免忘乎所以，不巧被薛太真打眼瞧见。

    蒲碧海眼见躲不过去，只得瑟瑟缩缩走将出来，平时善谈阔论的他想说几句场面话，却是张了张口说不出来。

    尚没走出两步远，蒲碧海扑通一声直挺挺栽倒在地，只见他两眼外突，口吐白沫，屎尿横流，已是吓破胆死掉了。

    薛太真秀眉微皱，掩鼻转头看向别处。

    蒲碧海的门人弟子忙抬起他的尸身，惶惶如丧家之犬落荒而逃。

    在场众人见薛太真看杀一人，又见少林寺要动真格的，情知一场惨烈厮杀在所难免，本想浑水摸鱼的中小帮派连风紧扯呼都没讲，连忙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