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七章 有血腥气；佛法岂是这般不便之物？

    别的不说。

    就是三藏法师这扮相，这气质...不论走到哪儿，都绝对称得上高僧两个字。

    老汉想到才走了不久的两只豹头山小妖说过的话，开口询问了一句：“僧人可是大唐来的三藏法师？”

    “阿弥陀佛。”法海点笑道：“正是贫僧，老施主，贫僧有礼了。”

    老汉乐呵呵一笑，然后大吼一声：“乡亲们快来看啊，三藏法师来了！”

    哗——

    就是这一声吆喝之后，法海便已经被集市上的百姓团团围住，做买卖的也不看摊子了，赶集也顾不上采货，这会儿眼里便只有三藏法师一个人。

    当然了...一些大娘也会十分亲切的拉住小白龙的手，开始询问他多大年纪？是哪里人士？家中父母何在？何有兄弟姐妹等等。

    到最后总是以给他介绍一个贴心人之类话作为结尾。

    起初还斯文一些，到最后已经乱成了一团，这个言自家的姑娘端庄秀丽，那个就说自己家的女儿知书达理...然后就掀起一场骂战。

    相对小白龙这里的骚动，师父那里自然就要安分一些，毕竟是高僧当面，他们也不敢太过放肆，以防冲撞了佛法。

    当然，他们即便是再肆意一些，法海也一定不会放在心上。

    至于说冲撞佛法之类的言语，在他这里更不成成立。若是让他遇见以这样的名头蛊惑众生的和尚，便也只好出手将他引入正道。

    告诉对方什么才是真正的佛法。

    其实对于这些普通人来说，什么是佛法？

    并非是那些高深的经文，而是生于此世时，时时刻刻都该做自己真正该做的事情，比如困了就睡觉、饿了就吃饭、想玩就嬉戏一场...当然，犯错了也必须接受惩罚，而后悔改。

    至于那些高深的大道理，除了他们这些专门研究佛经的僧人，对寻常的众生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如降下一场甘霖，秋日得个丰收；不如女子寻得良配，夫妻恩爱，一家和睦...

    法海一直说人生本就是一场修行，如是而已。

    只是那些居于深山看似超脱红尘之辈，走错了路。

    菩萨想要让他们下山，故而舍了正法明如来之尊位，化身万千，普渡众生，做佛门表率，但应从者不过寥寥数位。

    法海不知道佛祖想不想下山走一走，但他知道佛祖已经很久没出过灵山了...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的呢？

    似乎上一次佛祖出灵山，还是在悟空大闹天宫的时候，是佛祖出手将悟空压在了五指山下。说是五百年前，其实距今已经有六百多年了。

    仔细想想，似乎自佛祖成为佛祖以来，便已经化佛像高坐于灵山大雷音寺，除了镇压悟空那一次之外，法海竟一时想不到佛祖第二次在三界出手的情形。

    这显然又是一个一时半会儿想不通的问题，法海暂存于心，等上了灵山，或许可以当面向佛祖请教。

    出了乾方集，不多时便到了那豹头山。

    法海粗略观瞧一番，向着小白龙笑道：“虽然有些妖气，但也算得上一座好山了。”

    “龙脉悠长，地形远大。”小白龙也出言点评道：“瑶草铺茵，奇花布锦；还要有这乔松老柏，都是常青古树...尤其是山势不凡，一起一伏远来龙，九曲九湾潜地脉...此山虽然只有二百余里，但别说住一洞妖王，便是养一府仙人也够用。只可惜...啧啧啧。”

    “可惜什么？”

    “师父，只可惜这山主终究没什么见识，把好一座山脉唤作了豹头山。”

    “阿弥陀佛。”法海笑了一声：“不过山名而已，它形貌似豹头，便唤作豹头山又如何？他不还说他洞府唤作虎口洞么？”

    说这山脉的名字，那些神仙洞府是当真仙气施主，如什么玉泉山金霞洞、乾元山金光洞、九鼎铁刹山八宝云光洞等等，一听就仙气十足。

    也不是所有仙人洞府都是这样子的...比如当年石矶娘娘的骷髅山白骨洞，一听就是个大魔头的修行所在。

    当然了，石矶娘娘其实是一位正经得道的女修，只是受了无妄之灾，才上封神榜走了遭...以至于如今哪吒懂事之后，在天庭见了石矶娘娘都是绕道走的。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骷髅山白骨洞中，确实也有一位邪修曾经占据过，便是当年的截教一气仙马元，如今的马元尊王佛。

    原本法海是想要去亲自拜会一下这位吃人之佛的，但后来听二郎真君说起时才知道，他已经被佛祖派了法戒尊者与金吒超度了，真灵还散于三界那种。

    用最通俗的话来说，就是灰都被扬了...初听这个消息时，法海在畅快之中还有几分惋惜。

    师徒两个少言了几句，便要上山。

    有一个巡山的小妖早在此处等候，一眼就望见了三藏法师与小白龙，这山中的小妖都已经是看过了的图形，这小妖自然也不例外，连忙上前迎接，道一声：“我奉大王之命，专程在此等候法师...法师，请入山。”

    他口中迎接，心里却说话：“还好古怪刁钻与刁钻古怪先一步回来，不然让三藏法师走到前头，却是丢了大王与老大王的脸。”

    法海与小白龙瞧着这小妖面相，心中也说一声：好丑的妖精！怎生得这般凶恶的嘴脸？

    这小妖圆滴熘两只眼，如灯幌亮；红剌瞔一头毛，似火飘光。

    糟鼻子，猱猍口，獠牙尖利；查耳朵，砍额头，青脸泡浮。

    身穿一件浅黄衣，足踏一双莎蒲履...若放在人间去，定是能叫小儿夜止哭的凶神恶鬼。

    小白龙心里寻思，这一路走来，除了那大鹏凋化作人形时十分英气，即便是青狮、白象、牛魔王这等大妖王，也是一副凶蛮模样...反而是那些女妖精，不说白骨精、蜘蛛精还有那老鼠精这等一府妖王如何美艳绝丽，即便是寻常山洞里作侍女的小妖们也都一个个模样周正，各有风姿。

    怎这般大的反差？

    小白龙心里好奇，但当着人家的面就询问肯定也不是合适，稍稍思索了一下，小白龙决定回去问问大师兄或是二师兄...想必他们一定会有心得。

    周围山绕翠，一脉气连城。

    青面小妖正领着师徒两个一路往虎口洞走时，小白龙忽然鼻头一动，停住了脚步，向师父小声说了一句：“师父，有血腥气。”

    随后小白龙向着一旁丛林深处指了指，道一声：“在那个方向。”

    青面小妖当即面色一沉，他在山中大小也算是个人物，不然也不会是他在山下专门接待，此刻听了小白龙之言，连忙道：“我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王三令五申，今日一定要安分，怎么还有人敢顶风作桉？

    是不想活了么？

    你们不想得到三藏法师与白龙菩萨的佛缘，也别连累我们啊？

    青面小妖走过去一看，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招呼三藏法师与小白龙过来，道一声：“是前些时候布下的陷阱，今日一头蠢鹿误入之中...法师，这可不是我故意要在今日见血光，实在是山中小妖众多，这陷阱是山中常备下的...”

    “无妨。”法海示意青面小妖稍安勿躁，笑道：“因为贫僧是僧人，故而寻常时候不杀生，更不食用荤腥；但这只是对贫僧以及对门下弟子的约束戒律...管得了贫僧，却管不得诸位，更管不得天下芸芸众生。”

    “此鹿既然已经死了，便也一同带回洞中吧。”

    青面小妖挠挠头，他也大概听明白了三藏法师话中的意思，觉着这位三藏法师果真如本地的那些和尚大为不同...不似个正经僧人。

    虽然不知道三藏法师让他把鹿也一同带回去究竟要干什么，但他还是照做了。

    渐渐近于门口，又见一丛大大小小的杂项妖精，汇聚在那花树之下，看似玩耍，其实都在观瞧一行上山来的三藏法师与白龙菩萨。

    但他们看到青面小妖扛着一只刚死不久，肉还新鲜的野鹿时...更是神情错愕。

    别说是这些小妖，即便早在洞口等着迎接黄狮精都被这场面吓了一跳，但此时此刻，他要维持住大王的威严，不能露怯，故而强自站定不动。

    “山主，贫僧不请自来，还望海涵。”

    “岂敢，岂敢。”黄狮精连忙道：“法师此来，本山蓬荜生辉，求之不得。”

    说罢，他望向了那鹿，向那青面小妖问了一句，神情十分严肃：“这鹿是怎么回事？”

    青面先要连忙将此鹿失足坠入陷阱而死，又得三藏法师吩咐，将此鹿一一同带回山中的事情讲了一遍。

    黄狮精听完之后，脚下才踩得坚实了些，身形稍稍一侧，道一声：“让法师见笑了，请进，请进——”

    入洞时，黄狮精还小意问了一句：“不知法师为何让那青脸儿将鹿带回来？”

    “敢问山主，你们设下陷阱是为什么？”

    黄狮精愣了愣，“自然是打猎。”

    “得来的猎物作何用？”

    “肉烹食之，皮毛或是做成了衣物，或是拿去集市上交易换银两。”

    “既然如此，为何不取回来？”法海反问了他一句。

    “啊这...”此言却把黄狮精问愣了一下，但他还是下意识接了一句：“这不是您来了么...不易见杀生血性，也怕血光冲撞了佛法。”

    “阿弥陀佛。”法海念一声佛号，无奈感叹了一句：“贫僧岂是这般不便之人？佛法岂是这般不便之物？山主以往恐怕从未接触过佛法吧？”

    三藏法师总能语出惊人，黄狮精现在也稍稍有些习惯了，他将三藏法师所说的前两句记载心里，嘴上回答道：“都是道听途说...并未真正学过佛经。”

    黄狮精说着忽然眼前一亮，道一声：“法师在此，还请不吝赐教。”

    “但有所问，知无不言。”

    “请，法师，咱们还是先入府内吧。”黄狮精说着就要把三藏法师往里引。

    可一旁还扛着鹿的青面小妖却急坏了，连连向着大王使眼色，不住的抖动自己肩膀上的鹿...似乎在说，这鹿究竟该怎样处置？

    黄狮精看向了三藏法师，却见三藏法师只是微笑，并没有替他做主的意思...黄狮精细想片刻，心中将三藏法师刚才的话过了一遍，便有了一个不成熟的想法，随后便坚定了心念，向青面小妖吩咐道：“将鹿收拾利索了，那肉尔等便尽数分食了...就不必往本王与法师这里送来了。”

    “山主也尽可食之。”法海说了一句：“你吃你的肉，我吃我的素，本不相干。”

    “嗨，这是哪里话。”黄狮精连连摆手，道：“今日众小妖能吃这般鹿肉，是沾了法师的福气...我虽粗鲁，但也知晓礼数，小妖们倒也罢了，今日我当同法师一般持斋，法师不必再多说了。”

    “阿弥陀佛。”法海念了一声佛号，便不再多言。

    入了二层场厅之上，才见洞中另有一位老道在此，气势超绝，双目炯炯有神。

    小白龙见之心惊，暗道一声：“好厉害的道士，其气息如深渊莫测，我竟探不得他分毫...想必，他就是师父口中，这黄狮精的背后高人了。”

    只是...竟然是个道士。

    在这天竺佛域之中，也有道士修行么？

    这道士自然不是旁人，正是这黄狮精的祖爷，九灵元圣。

    小白龙看不出他的底细，法海不动用地藏法眼，也难以探查他的跟脚，但还是一眼就看出他不是人。

    只因对方一身精纯的玄门修为，并无业障缠身...再加上能约束住黄狮精这样的妖王，可见并非是个为祸人间的妖魔，更非凡间之精怪。

    “法师。”黄狮精赶紧向三藏法师介绍道：“这位是我的祖爷，人称九灵元圣...”

    “祖爷，这位就是三藏法师了。”

    双方对视一眼，只是各自行了一礼，一时没有后续。

    黄狮精见了急忙在一旁解释：“法师勿怪，是我自作主张将祖爷请至此处的...我知法师大名，皆得自祖爷处，故而昨日法师说了要亲自来山中，我便连夜去将祖爷请来...”

    “听三藏法师大名久矣，早想当面拜会...恰逢我这孙儿有此缘法，老道便借他的福缘，与法师相见。”九灵元圣再行一礼，道：“还请法师勿怪。”

    “阿弥陀佛。”法海道一声佛号：“贫僧不过一介凡僧，只希望施主见了莫要失望才是。”

    “哈哈哈哈——”九灵元圣忽大笑出声，十分热情道：“法师果真妙人，老道下凡许多时日，在这天竺却从未见过似法师这般僧人...今日且在山中住下，不妨借山论道，敢问法师意下如何？”

    “正要与道长印证所学。”

    论道这这种事情，法海从来不会拒绝，况且是这种一看就修为深厚的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