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幕 回放III

    不断鼓动的，有力的风延缓了怪蛙的动作，同时增加了剑刃的速度。

    利奥盯准怪蛙头颅最薄弱的皮肤。

    噗呲。

    擦着火星的锋刃砍在怪蛙喷着气的鼻子上，深陷进去，溅起鲜血。

    怪蛙一下子慌乱起来，惊惧地盯着切进骨头的锋利剑刃，它不明白这把剑为何突然锋利了这么多。

    “嘎嘎！”

    它发出难听的，厚重的惨叫，或许这就是它原本的声音。

    尽管竭力抗争，颤抖的身体却被涌动的绿风压制住，它一时间难以动弹。

    “呼。”

    利奥呼出一口长气，双臂的肌肉暴起。

    嘎啦嘎啦。

    一阵艰涩的摩擦声过后，绿光闪烁的剑正面切进怪蛙的半个头颅，伤口很深，鲜血像喷泉一样涌出来，很快将泥土染红，流淌的血形成血泊。

    就差一点了。

    没错。

    利奥睁大了眼睛，他能用余光瞥见怪蛙浊黄色眼睛里溢出的惊恐。

    指关节捏的发白，他竭尽全力将剑往里压进。

    砰！

    脚边最后一块绿色石块炸碎，涌动的绿风顷刻间烟消云散，附能石板的作用终究有限。

    身体瞬间沉重起来。

    “不好。”

    利奥内心微惊，反应很快，冷静地抽剑回防，将溅血的剑身横在胸前。

    但他的速度比起无束缚的怪蛙还是差的太远了。

    布满疙瘩的绿色手臂像鞭子一样抽来，模糊的影子出现的瞬间，重击就落在剑身上。

    咚！！

    手腕传来剧痛，厚实的剑身的有些弯折。

    咔擦，可怕的裂纹蔓延开来，利奥根本来不及反应。

    砰！

    清脆的碎裂声。

    可怕的巨力轰碎剑身，周围的草都被压低，飞舞的金属碎片中，利奥失去平衡，倒飞出去。

    剧痛，手腕，还有胸膛，多半是骨折了。

    天旋地转，视线模糊，不知道是第几次了。

    混乱的视野很快静止。

    滚了好几圈，飞出去七米有余，利奥回过神，咳出血沫，挣扎着爬起来，扭头看向怪蛙的所在。

    他很确信对怪蛙造成的伤害是致命伤，半个脑袋都被切开了，换成普通人早死透了。

    当然，怪物不能和人相提并论。

    所以，他要亲眼看着那只怪蛙死。

    吃力地拨开遮蔽视线的绿草，不远处有个浴血的影子在蠕动。

    它还待在原地。

    没立刻追击过来，恰恰说明它伤得很重。

    但愿它流尽最后一滴血至死。

    利奥在内心冷静地道。

    视野中的影子介于模糊与清晰之间，利奥咬牙平复呼吸，不远处的影子慢慢清晰起来。

    太过凄惨的模样。

    怪蛙跪坐在血泊中，不断抽搐，它的头被切开，两半鲜红的血肉像破布一样垂在两侧，不断滴血。

    贯穿上下头颅的伤口的血流逐渐变小，里面缓缓流出灰质物。

    两边，浊黄色眼睛缓慢地转动着，瞳孔中的光芒如烛火般微弱。

    很明显，它快死了。

    利奥陷入了沉默中，转过头去，仰望着森林树躯，茂密的树叶，还有能从叶缝里看见一点的灰蒙天空。

    复杂的心情，一言难尽。

    不过。

    “哼。”

    “哼哼，哼哼。”

    “哼哼哼哼嘿，哼哼嘿哼哼嘿。”

    他眯起眼睛，忍耐着剧痛，像个神经病一样低笑起来。

    这个折磨他这么久的怪物终于死了。

    近七千次的战斗，近七千次的死亡，画上了句号。

    终于。

    怪物被他亲手杀死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最想站在怪蛙尸体面前放声大笑，而不是蜷缩在草堆里像个蠢货一样哼哼唧唧。

    笑声逐渐淡去，利奥陷入沉默。

    那么，接下来怎么办？

    梦境即将结束了吗？

    正当利奥如此思索的时候，左边，也就是怪蛙尸体所在的方向，传来了熟悉的声响。

    “咯咯，咯咯，咯咯。”

    令人寒毛立起，瘆人的女人笑声。

    这...

    怎么回事？

    难道还没结束？

    “...”

    利奥浑身一震，再次拨开旁边的，沾上鲜血的绿草。

    他看见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怪蛙的尸体已经静止不动，但有一对墨绿色的细长的手臂从它的血口里伸出。它们慢慢抬起被劈开的鲜血淋漓的上颚，逐渐从狼藉的口腔里爬出来。

    首先探出的是长着鱼鳍的一个人型脑袋，随后是全身。

    它很笨拙的样子，一下子抓空了。

    啪嗒啪嗒，这只绿色怪物从怪蛙嘴里掉出来，身体布满混色浊黄色的粘液，和怪蛙的口腔拉出无数半透明的细丝。

    模样类似人类，浑身无毛布满绿色鳞片，只有上半身。

    “咯咯，咯咯，咯咯。”

    吐出细长的鲜红舌头，露出森白的三十多颗尖齿，它发出诡异的笑声，僵硬地偏转头部，灰白的独眼转动着，如图机械齿轮。

    它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咔擦。

    猛然间，怪蛙的尸体倒映在它的眼中。

    “哇哇哇，哇哇哇。”

    先是一愣，婴儿般的啼哭声响了起来，悲伤，痛苦。

    它那缓慢僵硬的姿态一变，两只绿鳞手臂撑起半截身体，上下晃动，有些滑稽。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它绕着怪蛙的尸体不断跳动，速度极快，婴儿般的啼哭偶尔切换成笑声，刺耳而恐怖。

    “...”

    这一幕落在利奥眼中，实在是太可怕了。

    他不禁咽下一口唾沫，泛起无力感。

    这幅场景真让人绝望。

    “该死...这真的是太糟糕了。”

    “那是什么玩意儿，藏在怪蛙肚子里，真恶心，寄生怪物吗？”

    “不过现在知道了，女人的笑声和婴儿的啼哭其实都是它发出的...”

    其实他还是有机会发现异常的，在斩杀怪蛙的关键时刻，他听到了怪蛙原本的惨叫，可惜当时的情况不允许他多思考。

    怪物本就不能以常理去看待。

    无论如何，噩梦没结束，他还得弄死这只恶心的小怪物。

    他的黑眸再次锐利起来。

    现在战斗能力不足一半，而且他还对这只鳞片怪物毫无了解，能行吗？

    利奥一边警惕着鳞片怪物的行动，一边看向手边的半截湖岩城佩剑。

    剑身微微发光，刃口明显钝了许多。

    尽管被折断，且有些磨损，但加上风元素附能的话，剩下这半截佩剑还是足够锋利的。

    咔擦，咔擦。

    难听的咀嚼声传来，打断了利奥的思绪。

    视野中，那只墨绿的鳞片怪物张开嘴，竟然开始啃食起怪蛙的尸体。

    它背对着利奥，毫无戒心的样子。

    这是个机会，利奥立刻意识到这点。

    “风绿。”

    细密的绿线顺着利奥的五指爬上剑柄，武器轻轻震动着，流转起光芒。

    唯一能动的左手紧紧握住剑柄，利奥忍着剧痛，从趴着变成蹲姿，紧紧盯着前方的怪物。

    还需静等五秒，等待下一次“风绿”。

    时间流逝。

    这五秒无比的漫长。

    终于。

    噗呲。

    在它咬住一块疙瘩的瞬间，利奥从草丛里跃起，左臂挥动，半截剑刃撕裂出迅疾的绿光。

    随着他的冲刺，怪物的模样不断放大。

    它似有所觉，松开口，想要转过头来。

    唰，破空声盖过所有的声音。

    一瞬间结束。

    半截剑身干脆利落地切下这只怪物的头，头颅滚下的刹那，利奥冷静地抽身后退，避开了溅射而出的墨绿色血液。

    扑通。

    无头身躯滑落下来，流着潺潺的腥臭的绿血，抽搐两下，不再动弹。

    死透无误。

    “...”

    利奥想喘口气，胸膛却传来剧痛。

    他踉跄着，忍着上涌的鲜血，痛苦地半跪下来。

    本就严重的伤情不断恶化，他或许会在几分钟内由于内伤死去。

    不过。

    利奥强压下剧痛，眯着眼睛打量着周围。

    他的视线有些模糊，但还是能看清一些。

    翠绿的森林正在化为美丽的光点消失，露出白茫茫的背景色，地面，天空，都是这样。

    噩梦即将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