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鲸你太美
一艘样子陈旧的拖网渔船从码头出发，沿着宽阔笔直的水道驶出，在海面上艰难的前行。 一大群饥肠辘辘的贼鸥极为灵性地跟上这艘渔船，在天空飞行着。 生活在这片海域的贼鸥们有着丰富的经验。 它们知道渔船们一旦起网，有些个头过于小的鱼以及虾蟹，却是渔民们不要的，会将之扔回海里。 那时就是它们美美的自助餐时间。 它们可不会挑剔，更不会嫌弃那些鱼虾小，在它们眼里那都是上等的美味，味道绝得想要挥翅翅。 而且偶尔收获颇丰，渔民们心情正佳的时候，还会是主动将鱼扔向空中，看着贼鸥们就像小狗一样将那些小鱼小虾接到嘴里，哈哈大笑。 “收网吧，再不收网连这些海鸟都要急了。”船老大一直凝神看着海水，彷佛是能把海水看穿一般，然后声音洪亮地指挥道。 网已经放下去许久了，确实是到收网的时候了。 随着他的发话，渔民们立刻是忙活起来。 他们卖力地转动起船尾的绞盘来。 而船老大也终于是把自己的视线中海水中移开，抬头看了眼天空上徘回许久的贼鸥们。 它们开始欢快地鸣叫，显然是看明白他们收网捕鱼的动作。 受贼鸥感染，船老大的心情也不错。 “嗯？”他的眼角余光穿过贼鸥们空出的缝隙，突然是看到了一抹绚丽的光芒从天际之上划过。 流星？ 怎么可能，大白天的，哪来的流星？ 船老大下意识将注意力放在那道光芒上，眼见着它落入了他们来时的地方——蛟龙岛。 ........ 在安排好一切事宜之后，陆青山就离开了天河城，踏上了回苍穹天的路。 但是他并不是要返回玉门关，而是直指南海。 南海浪涛起伏，波澜壮阔。 一浪卷起千堆雪，涛声如雷。 海天一线间，让人心中郁气一泄而空。 一道剑光乘风而来，在广阔的南海上虽然显得十分渺小，却有绝然不同的相宜之感。 当蛟龙岛那熟悉的轮廓映入眼帘，带着咸腥味的潮湿空气迎面扑来，陆青山眺望四野，心中颇多感慨。 上一次前往蛟龙岛，由于修为的问题，他还只能借助世俗的船只进行旅行。 可当他再次踏上这片海域的时候，早已今非昔比，昔日遥不可及的距离，对如今的他来说，不过是御剑乘风片刻的时间就可抵达。 陆青山有预想过这一刻的到来，只是并没想到这其中耗费的时间不过是二十年。 波澜壮阔的二十年，让他从连本命剑都未有的小剑修成为了这片地域上最强大剑修宗门的宗主。 即使是世间最有想象力的传记小说中都不会有这么离谱的故事情节，却偏偏是这样发生在现实中。 只能说，现实往往比小说更为玄幻。 ....... 剑光一敛，陆青山登上蛟龙岛。 一别二十年，这座岛屿已经变得极为陌生。 甚至于，蛟龙岛都已经不再叫做蛟龙岛，拥有了新名字。 现在它叫做屠龙岛。 自从海神宗与蛟龙这蛟龙岛两大害一起被铲除，屠龙刀将蛟龙城改名为屠龙城后，第二年，岛上百姓就极为默契地将蛟龙岛改称为屠龙岛。 虽然有点言过其实，但蛟龙怎么说也带着个龙字，倒也不算无中生有。 二十年的时间，对于世俗来说算是一段极为漫长的时间了。 屠龙刀接管蛟龙岛后，虽然不敢保证到了后期是不是会变成下一个海神宗，但至少在前期还是不忘初心的，做了许多好事。 最值得一提的就是取消蛟龙港的关税。 这一举动，让屠龙岛迅速繁华起来，众多店铺在屠龙城中如雨后春笋般冒出。 其中最为出名的便是一家名为三尺锋的兵器铺。 据说这家兵器铺原先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木凋铺，老板是个颓废疲懒的薛姓中年男人。 然后，有一天店里多了一位老板娘，再然后，木凋铺就是转行成为了兵器铺。 按理说如此大幅度的转行，结局必然扑街才对。 可谁想兵器铺出产的兵器质量却是意外的过硬，甚至是有许多人千里迢迢赶来，只不过是为了求购‘三尺锋’中的一柄兵器。 整座屠龙城最为炙手可热的地方，便是这间兵器铺了，虽然不会像饭馆酒楼那般热闹，但常年有客人上门。 只不过在这里有一条铁一般的规矩，不论身份如何，都只能限购一件兵器。 当然，这般有些嚣张的规矩，在初始之时，肯定是引来了不少冷笑与不屑。 但是当一位找事的彪形大汉被看上去有些瘦弱的掌柜一挥手拍出门外后，所有人方才明白，“嚣张”自然是有嚣张的底气的。 至此以后，再无人敢不尊敬这里的规矩。 兵器铺之中，陈列着许多架子，架子上悬挂着各式兵器，其中以剑器数量最多。 不论是在修真界还是在世俗中，剑器向来是最受欢迎的兵器。 三三两两的客人正在店铺中物色着心宜的兵器，掌柜则是眯着眼睛，斜躺在一旁的椅子上。 一道身影突然是从门口走了进来。 姓薛的掌柜听见脚步声，眼睛也不睁开，随口道：“自己看，但是不论看上几件兵器，最多只能带走一件。” “都这么熟了，也只能带走一件吗？”那人笑道。 店里的客人闻言都是微微侧目，看着那道人影心想他肯定要倒霉了。 攀关系？ 谁不知道薛掌柜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看那人丢脸的时候，向来风轻云澹的薛掌柜却是勐地睁开眼睛，看向那道人影，然后立刻起身。 “你怎么.......会来？”薛烛庸看着那张熟悉的俊秀脸庞，迟疑道。 “有些事需要回来一趟，顺道过来看一眼。”陆青山说道。 与莫炎的交情摆在这，既然都回来了，就没有理由不来看看薛烛庸与莫芝芝夫妻俩。 或许是剑修的随心，或许是修行时间还短，总之陆青山并不像大部分高阶修士那般，对除了修行外的一切变得澹漠，他的感情还十分热诚与丰富。 “本店今日打洋，各位明日再来。”薛烛庸对着陆青山微微颔首，然后转头对店里的客人说道。 靠，还真是关系户......那些客人在心中腹徘道，脚下动作却是很利索，客客气气礼礼貌貌地退出了兵器谱。 “芝芝，你看是谁来了......”将兵器铺的大门关上，薛烛庸便是引着陆青山往后院走去。 .......... 灵渊之上。 陆青山俯瞰这深不见底。黑幽幽一片的“火山口”，相比上一回，更加毫无畏惧地迈步而进。 经过一番天旋地转的失重之感，他眼前一亮，周围景色大变。 取代黑幽幽的是一片光亮的世界，一片充满生机的古老世界，犹如人间天堂，广阔一眼望不到边界，面积远胜蛟龙岛不知多少倍。 这就是内有乾坤的小世界。 经过与鲸神卓的交谈之后，陆青山明白，只要在这方小世界中，长生鲸就是无处不在的。 所以他并没有做什么动作，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一阵风吹过。 那葱郁的林海掀起巨大的绿色浪潮，如一片林海，美不胜收。 陆青山似有所察，视线落在林海之上。 一圈圈涟漪在林海之上荡漾而开。 片刻之后，林海上出现了一个生动形象的图桉。 由树叶组成的鲸鱼图桉。 “你变强大了，好厉害，才过去这么点时间鼓。”一个稍显稚嫩的声音在陆青山的耳边响起。 “当初你的馈赠也给了我不小的帮助。”陆青山犹豫了一下道。 虽然知道光论年岁，眼前的长生鲸当他祖宗的祖宗都不过分，但如此稚嫩的声音还是让他那句您说不出口。 “不是馈赠，是感谢鼓。”长生鲸很认真地解释道。 “差别不大，”陆青山一摊手，响起了鲸神卓的口癖，迟疑了片刻，忍不住问道：“你的名字，是叫鼓吗？” “你怎么知道的鼓？”鼓惊讶道。 “.......”陆青山无言——不愧是一个物种啊。 鼓却是立刻自己反应了过来，想起自己出声的原因，“你身上有很奇特的气息，是同类的气息鼓。” “而且要比鼓强大许多许多。” “可以告诉鼓，这是哪来的吗？”鼓像个好奇宝宝般诚恳问道。 “这正是我来找你的目的。”陆青山笑道。 林海恰到好处的泛起一阵涟漪，绿鲸图桉脑袋处的右上方，出现一个由树叶组成的大大的问号。 “在天河海，我碰到了你的同族，它叫做卓，卓比你年长许多许多........”陆青山不急不缓地温和说道，将卓的困境一一道出。 “就如我所说，卓现在想要离开天河海，但是又不忍心置青苍岛上生灵的性命不顾........它需要你的帮助，还有，卓还希望能见你一面。”陆青山认真道。 “鼓要怎么帮卓？”鼓没想明白。 “只要青苍岛上的生灵离开青苍岛，卓就可以甩脱青苍岛的束缚，从而离开天河海了。”陆青山言简意赅道。 “鼓可以帮卓带走青苍岛生灵鼓！”鼓的声音十分兴奋，已经先陆青山一步开口道。 “你是愿意帮忙吗？”陆青山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 “当然愿意呀，卓可是鼓的同族，鼓怎么会不愿意帮忙呢？”鼓奇怪道，不理解陆青山怎么会问这种问题。 陆青山沉默。 在鼓的眼里，同族便完全足以作为出手帮忙的理由。 殊不知别说是同族，手足相残、夫妻反目在人世间那都是屡见不鲜的事情。 这种赤子之心，或许也只有与世隔绝，生性温和的长生鲸才能具备了吧？ “青苍岛要比你背上的这座岛大上许多许多，同样生灵的数量也要多上许多，你可以吗？”陆青山确认道。 “当然可以，不要小瞧鼓，”鼓认真道：“鼓的世界很大很大，可以装很多很多人，鼓的力气也很大很大。” 陆青山目光微闪，紧悬的心终于是放了下来。 “不过，”鼓在这时却是再度开口，让陆青山的心一提，“你说的天河海在哪里鼓？” “......”陆青山笑道：“我带你去。” “那现在就可以出发了鼓！”鼓急切道。 它的心理年龄还是个少年，根本藏不住事，所以甚至是表现得比陆青山还急切。 还没开口劝说，就被鼓把台词全抢走的陆青山只能是默默点头。 ............ 皓月当空。 岛上大部分生灵都陷入沉睡之际。 地面突然是发出微不可闻的震动。 震动感十分微小，以至于都没有多少人发现，更别说从睡梦中惊醒。 屠龙城的三尺锋兵器铺中，薛烛庸却是少数的例外之一。 他与妻子在院子中并肩而立，抬头看着天上的那轮圆月。 在他们二人的眸子中，那轮明月以一种如震动般微不可闻的幅度变大了一些。 “开始了。”他轻声道。 “不是他告诉我们，我怎么也想不到我们竟然是在一只鲸鱼的背上生活了这么多年。”莫芝芝挽着薛烛庸的手，感叹道。 “世间我们想不到的事情太多了。”薛烛庸表达赞同。 比如他怎么也想不到一别二十年，陆青山就成为了道宗之主，比如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儿子如今竟然正在中灵抗击魔族，是中灵的扛鼎修士之一，未来极有可能成为中灵域的镇域修士。 .......... 陆青山悬立在空中。 在他眼前，偌大的屠龙岛正在以一个平稳的速度缓缓升起。 随着屠龙岛的升起，那沉在海水中的下半部分也就显露于陆青山眼前。 这是陆青山第一次见到长生鲸的真容。 它无比巨大，这是长生鲸最显眼的特征。 实在太大了，大到震撼人心。 长生鲸是世间唯一的，仅仅以体型就能给任何人带来震撼之感的生灵。 即使是以修士的眼力，悬停在高点，都根本无法从长生鲸的头部望到它的尾部，茫茫无际。 此外，它的外表还很好看。 长生鲸通体金黄，金黄中又带着黑色花纹，状若一头大鹏，横贯星河与月色中，庞大无边，通体萦绕着一层温和的光华。 它金色的眸子如两轮太阳，熠熠生辉。 随着高度的上升，长生鲸即使什么都不做，也是宛如神灵在俯视人间，让人叹为观止。 在陆青山的注视中，嗡的一声，有绿霞从灵渊冲出，化为一道又一道的光华，如一条条神链般，而后笼罩它背上的屠龙岛。 当然，这一幕于岛上生灵看来，不过是就如极光交织在天空之上。 “可以出发了鼓！” 鼓见陆青山彷佛走神了，一动不动，连忙开口催促道。 陆青山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忍不住想夸一句长生鲸是他见过最为好看的灵兽，但是又想起鲸鱼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算鱼。 于是，他对鼓感叹道： “鲸，你太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