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6. 马马虎虎
田岛贵男才华横溢，这点岩桥慎一深信不疑。 但是，乐队缺乏明刀明枪的流行度，知名度难以打开，这也是摆在眼前的事实。面向普通大众的流行音乐，不能只让业内人士为他们叫好、折服于他们的才华。 既然事务所安排的宣传，收效不佳，那么，再继续死磕传统的宣传方式意义也不大。正因如此，渡边万由美才提出要“等待时机”。 等待时机，既需要乐队持续产出，寻求自我风格与流行的融合，也需要事务所和制作团队找寻能够将乐队的音乐送进大众耳朵里、将乐队的魅力展现在大众面前的办法。 需要新的宣传办法、需要合适的音乐……这是自己能做的。除此之外，也可能是不可预料的、比如突然到来的风向转变带来的机会。 “时机”这回事，向来没有个标准答案。 ORIGINALLOVE不是岩桥慎一负责制作的乐队，更不是他公司的歌手，听田岛贵男发发牢骚，说一说对音乐的迷茫，这倒是还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 但是，他对乐队的现状几乎一无所知，也回答不了田岛贵男的问题。 更何况，乐队归属权在渡边万由美，岩桥慎一不好越过她去，对她手下的乐队如何发展说些有的没的，更不能对着田岛贵男去解读他老板话里的意思。 田岛贵男把迷茫说完，后知后觉，回过神来，也觉得自己的话说得没前没后，不合适。有些惭愧，跟岩桥慎一道歉，“……发了些有的没的牢骚话。” 岩桥慎一并不放在心上，安慰他几句，顺口问起他最近正在制作什么样的音乐。 田岛贵男也想着摆脱刚才那个不合适的话题，岩桥慎一话题一抛，顺着他的话，跟他讨论起音乐来。 音乐人和制作人做到一起聊音乐，不愁没有话题可说。 田岛贵男对音乐既有想法又有野心，在ORIGINALLOVE的歌曲当中也是多方尝试。 去参加乐队天国时，各方面都还很青涩的乐队聪明反被聪明误，做出来些不伦不类的东西。但是，出道前后这一两年的磨炼，乐队进步明显。 虽然仍在继续他们的融合试验，但总算是“玩音乐”，而不是反过来被音乐戏弄了。 两个人聊得投机，又是在录音室里，眼看光是嘴上说说不过瘾，进了录音间，摆弄起乐器来。 冈田有希子去撤换凉了的茶，透过录音间的玻璃，看着岩桥慎一跟田岛贵男相谈甚欢——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聊些什么。 但是，她抬起手腕看看时间……快到她下班的时候了。 黑心老板岩桥慎一只要出现在录音室，录音室小妹冈田有希子就有被迫加班的风险。 那边岩桥慎一跟田岛贵男友好交流完，对乐队现在正在专注的风格、以及最近的创作方向都有了个大致的了解。 田岛贵男那边，虽然没能听到他对“等待时机”这件事具体的看法，但是能畅快淋漓的聊一聊音乐，心中的失望也散去，情绪高了起来。 两个人在这边多待一会儿，录音师和录音室小妹就要陪着他们在这儿。 聊完了音乐，岩桥慎一看看时间，过了六点半了。 “一起去吃晚饭吧。” 岩桥慎一邀请田岛贵男，又去问录音师。问完了录音师，准备再叫上冈田有希子。看过去，刚好看到冈田有希子正拿眼神偷瞄他。 把她给抓了个正着。 岩桥慎一若无其事，“有希子，你也一起去吧。” 冈田有希子小幅度点头，跟着岩桥慎一。四个人去了录音室附近的饮食店。 饭后，录音师还要再回去，有冈田有希子跟着，岩桥慎一也不好到处乱跑，就跟田岛贵男道别。 “辛苦了，今天又把你留下来加班。” 冈田有希子笑眯眯的说：“刚才上的那份炸牡蛎真的很好吃~！” “是吗？下次再请你……”岩桥慎一随口一说，听到冈田有希子笑得厉害。楞了一下，回过神来，也笑，“下次，你准时下班的时候请你。” 这几次岩桥慎一请她吃饭，都是带着她加了班以后的补偿。 冈田有希子点头，“那我就不客气了。” 两人正在往录音室那边的停车场过去的路上。岩桥慎一问她，“你接下来还有安排吗？有希子。” “要是不出去玩，我就先送你回家。”他说。 冈田有希子犹犹豫豫的，显然是既无安排，但又不想回家。想了想，还是跟他商量，“岩桥桑，湾岸广场那边，新开了家迪斯科。” “是吗？” “很新潮哦，是用仓库改的迪斯科，听说取消了升降灯球，改用多元素灯光，还请了好多女郎在台上领舞。”冈田有希子说的没头没尾。 岩桥慎一做音乐节的时候，场地租用了湾岸广场，知道那边有许多仓库。听她说，大概有个数，点点头，“是嘛。” “名字好像是叫‘朱莉安娜’。” 冈田有希子话开了个头，就大方了，问他：“岩桥桑接下来还有安排吗？” “什么？” “要是没什么事，一起去那家新开的迪斯科玩，行吗？”迪斯科这种地方，一个女孩子自己过去玩不伦不类的。 岩桥慎一看看时间，“安排倒是没什么安排……”答应了，“那就去看看吧。” …… 曰本的迪斯科热正值巅峰，这点，光是看乐坛一连几年都有靠着唱舞曲走红的小偶像就知道了。市面上流行迪斯科，才给音乐打开了这份市场。 岩桥慎一平时应酬，时不时还能应酬到迪斯科里去。跟一帮微醺的中年男人，在迪斯科里扭一扭——主要还是跟舞女扭。 在迪斯科里当舞女的收入不错，据说不少舞女是陪酒小姐兼职或是转行。跟舞女跳舞这件事，让岩桥慎一想起在奥德赛当服务生跳遍陪酒小姐们的过去。 他倒不觉得那是黑历史，可想起来，也跟“美好回忆”不沾边儿。 岩桥慎一自己请客或者安排的时候，会有意识避开奥德赛。不过，还是有一两次，被对方招待的时候，成了自己工作过的夜总会的座上宾。 不过，夜场里有夜场的规矩。 从事夜晚的工作，类似于一种角色扮演，陪酒小姐们扮演的就是“陪酒小姐”这个角色。证据就是夜总会里不准叫陪酒小姐们的真名。同样，不在店里的时候，陪酒小姐也绝不会用自己的花名。 当初美和酱在这儿唱歌，还给自己起了个“越路秋子”的艺名。 岩桥慎一在这里工作的时候，扮演的是“服务生”的角色，除了在这儿没有艺名之外，其他的规则全部适用。 一朝离开夜总会，就跟这个角色、以及相关的人再无关系。 陪酒小姐就算认出他来，如果说出他曾经在这儿当过服务生，那就是坏了夜场的规矩，要受到惩罚。 至于岩桥慎一自己，更没有在同行的客人们面前自曝的趣味。 岩桥慎一去过一两次奥德赛以后，再看到这个名字，是去年看公司里列出来的“招待店铺表”上面，奥德赛的名字被打了个叉。 问工作人员，得知是夜总会的老板看现在开迪斯科商机无限，干脆决定把夜总会改装成迪斯科重新开张，于是暂停营业进行装修。 重新装修的迪斯科，自然是跟岩桥慎一常去应酬的那种迪斯科画风类似，装修豪华，票价昂贵，开在寸土寸金的地方，场地可容纳的客人数量也不多，还附带VIP房间。 跟冈田有希子说的这种开在湾岸那边仓库里的迪斯科不是一码事。 冈田有希子也是听朋友说这边开了家迪斯科，具体的位置也不清楚。本以为到了那边要费一番功夫，不过，靠近那一带，就有很醒目的标识牌，指引着路。 停好车，岩桥慎一跟她一块儿往那边过去。 “岩桥桑舞跳得怎么样？”冈田有希子问东问西。 “马马虎虎。” 岩桥慎一的回答也挺马马虎虎的，把话题引到她身上，“有希子挺会跳舞的吧？毕竟当过偶像。” “马马虎虎。”冈田有希子学舌。 话说出口，自己先忍不住笑，“其实还好啦。不过，我不是很擅长跳舞的偶像。”一说会跳舞的偶像，立刻想到中森明菜，“要说最会跳舞的，还是明菜桑。” “我在电视上看《TATTOO》现场的时候也觉得她很会跳舞。” 而且腰也很细。 岩桥慎一有点绅士的想起了中森明菜的细腰。为了鉴定她和森高千里谁的腿更美，他在电视上看了《TATTOO》的现场。印象最深的，除了腿，就是腰。 结果，正跟冈田有希子给想到了一块儿。 “《TATTOO》的舞台真的超级豪华，我在电视上看到过好几次，每次都不一样。” 黄金时代，电视台最财大气粗的时候，当红偶像们的每一次打歌舞台都精心设计、价格不菲。营造出的华丽舞台效果，正好跟偶像这份华丽的职业相配。 冈田有希子感慨，“明菜桑的身材也超级好。腰很细，腿也很美……”假如有什么人生理想，那冈田有希子估计会想要跟中森明菜互换身体。 岩桥慎一看她夸中森明菜的样子，忍不住要笑。 一笑，倒让冈田有希子不好意思起来，打住了话题。 …… 仓库改建的迪斯科，场地宽阔，能容纳近千人同时入场，装修风格也没有开在繁华地段的那些高档迪斯科那么豪华，门票也便宜，一个人才要一千五百日元。 不仅如此，星期五和星期六，这两个晚上女孩子进场不收门票。这自然是为了吸引女孩子去玩、进一步是为了招揽生意。 商家的“女士优先”，都是生意。 入场时，女性可以直接进去，但男性需要接受简单的安检。玩乐的地方，发生暴力事件的概率相比其他地方要更高，且大概率是围绕不需要安检的那些人发生的。 冈田有希子先一步迈进去，站在入口边上，等岩桥慎一也进来，笑嘻嘻的说：“走吧！” 库改的迪斯科跟都内的迪斯科相比，气氛热烈许多倍，一进去就能感觉到。 率先一步进来的冈田有希子，现在却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嘴上说着“走吧！”，脚却完全没有挪动的意思。 岩桥慎一半是无奈，半是好笑，领着她往里走，“可别跟丢了。” 这话可不是吓唬她，看这爆满的火热程度，一个不留神，就要在此走散。 …… 湾岸广场这边的仓库，第一家库改迪斯科开张以后，又有商家有样学样，在这儿开张了新的迪斯科。 泡沫时代的人，晚上在家里待不住。不管迪斯科比起前几年来多开张了多少家，但一到夜里，也都场场爆满。 今天晚上，四个香江来的游客，被带到了湾岸的一家名叫“加拉夏”的迪斯科。 这一队人，两男两女，听说湾岸广场这边有家叫“朱莉安娜”的库改迪斯科人气很高，并且每逢周五和周六对女士免费，于是特意跑来玩。 四个人，只要付两人份的入场费就可以。 结果，带他们过来的中介耍滑，装作没听懂他们意思的样子，带他们来了“加拉夏”。 加拉夏虽然也对女士免费，但是，男士的门票却要两千五百日元，比朱莉安娜贵了整整一千日元，到头来，根本没省下什么。 算盘打空、最重要的是被中介给糊弄，四个人的好心情都有些受影响。 但来都来了，都是库改迪斯科，他们决定收拾心情，先去好好跳个舞，尽情娱乐一下。 四月一日起，曰本就要开始征收消费税，到时再过来玩和购物，要花的钱就更多了。四个人都是还在校的大学生，想着消费税征收之前，先趁假期来玩一次。 进了舞池没多久，四个人就沉浸其中，忘记刚才的不愉快，和身边素不相识的人互动。 这样的地方，气氛一旦点燃，头脑就发热。 但是，如果中途离开一会儿再回去，热情稍微冷却一下，就会产生一种局外人的冷漠。 两个女生中的一个，中途去洗手间。从洗手间里出来，反而不急着回去，想在外场待一会儿。 她闲着无聊，观察来往进出的客人。 忽然，楞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