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iece 22 思念之苦

    家里好安静，静得连秒针走路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张婶下班离开后，家里也好冷清，冷清到明明没有寒流，我却穿了件高领毛衣，外加铺毛的厚外套。偌大的房子里，还在呼吸的就只剩下我而已。

    再也没有爷爷嚷着要季柏凡陪他下棋的嗓音，也没了季柏凡要我试吃他新做的甜点，以及和我一起讨论season的大小事务。

    现在陪伴我的，只剩墙上的圆形大时鐘，陪我走过一分分寂寞时刻。

    然而，碰上下雨天，我没了以往的害怕，却多了思念季柏凡拥抱的可怕意念。

    每当听见雨声，我总是会习惯性地寻找手机通讯录里，那串熟悉的数字及名称。打过去了，又能怎么样？大概也只会让他觉得我并没有变得更好，反而更糟。

    但确实是这样没错。

    不知怎么搞的，原本恢復的胃口又一天天变差，吞进去的食物，比我吐出来的还要多。以前还会吃甜点解馋，现在吃惯的口味却消失了，连花茶都没得喝。

    我不是嫌弃张婶泡得不好，而是张婶也泡不出味蕾记忆中的味道来，就是无法让我喝进去，对我而言，那只是一杯玫瑰色白开水。

    我曾询问过season的员工们知不知道季柏凡调配的方法，每个都摇头说不知道。我也试着想要泡出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的，还拉了员工陪我一块儿试，可惜没人能成功。

    就连布朗尼我也在找一样的。我甚至还上网google了美食部落客的文章，只要他们有介绍到哪家的布朗尼好吃，我都会趁休假时去光顾，为的就是希望找到我所想念的味道，想要吃一口，化解一下思念之苦。

    只是，试过的每一家，仍然找不到相同的。

    推开relax的大门，时间才刚开始营业，店里还没什么客人，倒是有位总是很准时的出现。

    我疲惫地飘进吧檯位置，吧檯里的韩仲祺递了杯柠檬气泡水给我。

    陈奕廷在旁出声，「当初把人留下来就好啦，现在何必这么辛苦？一家又一家的试吃很累齁？不然你也可以现在买张机票去法国找他啊，最好连带我爱你也一起告诉他。」听在我耳里就觉得他语气让很我不爽。

    我说的咬牙切齿，「你就祈祷韩仲祺不要也为了梦想离开台湾！到时候只要你哭一滴眼泪我就揍你十拳！」

    「你放心，我不像你那么笨，我会跟他一起去。」

    「对啦对啦，你陈奕廷最聪明了啦，为爱走天涯啦，哼！」

    韩仲祺和平常一样，不会加入战局，只会隔岸观火。「有没有想吃点什么？我请厨师帮你做。」

    「不用麻烦了，我没胃口。」我笑笑，将水一饮而尽，「可以再给我一杯吗？」

    陈奕廷这时却没来由地抚摸我的腰，「干么，你手痒喔？我又不是韩仲祺，不要乱摸！」啪！我打掉他的手。

    陈奕廷蹙眉，「你经理做腻了想改行做『妈斗』喔？腰上那一圈肉呢，怎么不见了？」然后又掐住我脸颊，「还有，脸上那两坨肉怎么也消失了？」

    我朝他翻了个白眼。「并没有好吗。只是最近胃口很差，什么都吃不下。」

    「我看你气色很不好，吃不下但还是要吃一点，不然会没营养。」韩仲祺把水给我后，转身走进厨房。我猜他可能是要请厨师帮我准备点什么吧。

    想喊住他说真的不用了，但他已经走进去了。

    我把刚用手机点开的萤幕上那间店的介绍递给陈奕廷看，「欸，明天休假，陪我去试这家的蛋糕。」

    那是一间位于高雄市区一条巷子里的咖啡馆，位置较为隐密，通常会注意这间不起眼的咖啡店的人，都是被咖啡香气所吸引上门，嚐过之后，才发现里面的甜点更为惊人，其中的招牌之一就是布朗尼。

    写推文的部落客还大力推荐：只要吃过一次他们的布朗尼，你将不会再爱上任何一家製作的了。

    衝着笔者打出的这段话，说什么我都要去吃。

    陈奕廷看了好半晌，不屑地冷哼了一声，把手机丢还给我。「再怎么找都找不到一样的啦，死心吧。」

    「你又知道了？」想跟韩仲祺腻在一起就说啊，讲什么洩气话打击我啊？欠扁！

    「就跟你之前的爱情一样，不是吗？」我偏过头看他，不知道他干么扯到这里来。

    「和你在一起过的前男友们，每一任你都在他们的身上找季柏凡的影子，可是，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儘管再怎么相像也不会一样。就像蛋糕看起来都差不多，但五个人做就会有五种不同层次的味道，绝对不会相同。这道理还要我告诉你？」

    陈奕廷说的我不是不懂，但这跟我愿不愿意、要不要接受是两回事。

    「不去就不去，我不想听废话。」我继续滑着手机，把店家的地址复製下来贴到备忘录里，计画着明天要怎么出发。

    陈奕廷抢过我的手机，「许逸芃，你不要再当笨蛋了可不可以，以前我耍笨的时候你是怎么对我的？讲别人的爱情很厉害，怎么到你自己就缩回你的壳里了？为什么不拿出你揍人的魄力去告诉季柏凡你爱他啊？」

    「同样的话是要说几遍？你不烦我都嫌烦了。」

    季柏凡不爱我，说了还会破坏掉我们的关係，这种有明显答案的事情，我为什么要还要开口？好比你明知道火炉上的铁锅是热的，却还是想伸手触碰确定是不是真的那么烫。结果可想而知。

    「看到你要死不活的样子我才觉得烦。」从厨房走出来的韩仲祺，听到我们又快要吵起来，马上扮演救火队的角色站在我们中间，「好了好了，逸芃不想说你就不要逼她了，那是她的选择。」这句是对着陈奕廷讲的。

    「我请厨师做了虾仁炒饭、培根炒高丽菜和炒豌豆荚，吃点再走吧？」这句是对我说的。

    原本想要直接扭头走人，但这不关韩仲祺的事，我没必要对他发脾气，而且他还特地请厨房为我准备，不吃一点真的说不过去。

    但我也真的只吃一点而已。没办法，食物实在进不了胃袋里。其他的九点，全都扫进了他们两人的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