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个故事 番外篇

    宇文沐从小就是个聪明的孩子。

    他有一个双胞胎弟弟宇文寧，还有两个妹妹，跟宇文寧那个像过动儿一样完全静不下来的熊孩子不同，宇文沐的个性比较沉静，他喜欢看各式各样的书，除了该学的学问之外，话本与稗官野史也看了不少，所以，他对自己父皇与母后的相处模式是有点困惑的。

    书上的皇帝都有后宫佳丽三千，父皇的后宫却仅有母后一人。

    除了上朝外，父皇与母后天天同进同出，在宇文沐十岁之前，如果想见母后就只能去御书房拜见，因为大多时间父皇与母后几乎都在御书房里处理公事，他不晓得是不是所有皇后都这样，但看奶奶与太祖奶奶似乎每天都很悠间，成天赏花喝茶，一点都不像母后这么忙碌。

    只是，他困惑但却不会轻易问出口，只是把问题放在心里。总是喜欢先想清楚再行动的宇文沐天生个性里就带着一丝谨慎与尊重，哪怕是面对最亲近的家人也是如此。

    十三岁那年，父皇开始带他和宇文寧上朝，大多时候只是让他们旁听，只是下朝后他们必须各自交出一份心得报告，写明国事的解决办法，若是想法过于稚嫩单纯或是不适用，父皇便会在隔日一一订正，直到他们能够提出恰当的方法为止。

    从小两兄弟受的教育就是一样的，但除了上朝之外，扣掉骑射与练武的时间，两兄弟还得跟两个妹妹一起去御书房上课。授课的是除了处理公事外大多时间都懒洋洋的母后，父皇有时也会陪着一起上课，指点他们一些细节。

    母后似乎天生对经商就很有办法，从太傅口中宇文沐才知道宸龙国之所以如此富裕发达，全是因为父皇与母后生财有道。

    宇文沐读过不少史书，深知国之兴亡与民生脱不了关係，宸龙国的地理位置极好，国家虽小却物產丰饶，商业发达，当然天灾类的难以避免，但却能事先预防，与周遭几个国家的关係也因为通商制度分明，哪怕是最困厄的游牧民族，也能拿着上好的牛马、皮草与盐和宸龙国交易。有了彼此互通的利益作为桥樑，据说已经十多年都相安无事，此时的宸龙国是个没有战争的盛世。

    十三岁之后，母后将一些產业陆续交给他们兄弟练手，他才知道母后在宫外的能量之大，远超出他的想像。

    宇文沐一边学着经营事业，一边慢慢把所学知识与所学经验融合在一起，许多过去不懂的迷雾逐渐被这些歷练揭开，他才知道为什么父皇总能杀伐果决，毕竟，面对亏损的时候若仍跟言官纠缠不清，成天耍些嘴皮子功夫，撑一个面子，那就什么事情都不用做了。

    宇文沐十五岁那年被册封成太子之后，他手上的產业陆续转给宇文寧和两个妹妹经营，宇文寧则从母后那边接过了烟水楼与客栈酒楼，虽然羡慕弟弟可以自由自在的在外面乱跑，但宇文沐自己也知道，宸龙国是他的责任，也是他渴望一展长才的地方，更别说父皇早就开始让他逐渐接手处理国事了。

    母后把手头的工作交接出去之后，就不继续泡御书房了，她间赋了一阵子，三天两头下厨做菜，明明是皇族，一家子聚在一起却像平凡家庭那样，围着一张圆桌吃吃喝喝，宫人与太监都被赶了出去，向来严肃的父皇只有在自家人餐桌上才会露出放松的那一面，只是不止宇文沐，所有孩子都发现父皇的视线从没离开过母后。

    就算母后非常疼爱他们这几个小孩，但当父皇与母后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之间的气氛就让人觉得世界上似乎只剩下他们俩，其他的一切都像泡沫一般不真实。这情景让几个小孩看了既羡慕又忌妒，欣喜父母感情甚篤，数十年如一日，但又忧心自己不知能否遇到如同父皇或母后这样的伴侣。

    十六岁的时候，母后一头栽进了太医院，她总是说「学无止境」，事业都已经交给孩子了，自然就是当娘的开始发展个人兴趣的时候，虽然早习惯母后特殊的用词与异于常人的想法，但宇文沐还是常常会被母后的惊人之举吓到。

    他总隐隐约约觉得母后就如同天人一般出色，她懂的事情太多了，性格中独有的那种洒脱别说是父皇担心一眨眼她就不见，他们几个孩子也多少有这种恐惧，那种感觉很微妙也很古怪，也因此只要一有间暇，四个孩子总是尽可能的聚在母后身边。

    由于母后一投入就废寝忘食的关係，每天傍晚，总是能够看见父皇气冲冲的衝去太医院逮人，隔一会儿母后就会脸红红的走出来，不是嘴唇肿起来就是脖子上多了几个牙印，十六岁的大男孩已经懂得一些隐祕之事，看见父母这样他有点无奈又有点好笑。

    二十岁的时候，父皇传位给他，他因此成了宸龙国开国以来最年轻的一个皇帝。但过不了几年，正值壮年的父母便仙去了。

    处理完公事，宇文沐漫无目的的走到御花园，这园子里原本只种了些奇花异木，后来因为母后习医的关係，也闢了一区药草园，空气中除了花香之外还有淡淡的药草清香，闻着那熟悉的味道，宇文沐还是不敢相信父母就这样走了，父皇与母后向来感情深厚，没想到连死都是一起。

    「哥。」

    「阿寧。」

    「大舅舅来了，他哭得好厉害，歆儿劝了半天也劝不住。」四个孩子之中，宇文歆因为长得最像尹梨，从小就被大舅舅尹轩捧在手掌心，早就已经接替「尹太师」职务的尹轩也是最早接到消息赶进宫的。

    「母后说过，大舅舅有很严重的妹控症状，也难怪他会如此伤心了。」

    「嗯。」站在宇文沐身边，宇文寧茫然的仰望着天空。「我还是很难相信他们就这样走了，虽然心里好像早有预感，可当真的发生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我也是。」宇文沐轻叹。

    「你说，爹娘会不会真的是天人？也许他们只是下凡来歷练罢了？」

    「如果他们真是神仙，那恐怕也是最会赚钱的神仙了。」

    「……」兄弟俩站在御花园里有一搭没一搭的低声聊着关于父母的琐碎小事，心中虽然伤感，但更多的是相信他们不过是歷练结束提前离开，也许哪一天，等他们都老了之后，还能再见到父母。

    一定能再见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