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

    终章

    「今年三年级要毕业了欸。」

    「对啊，我超喜欢这届的学长姊的。」

    流也默默的收着书包。

    三年级，意思是和树也要从佐羽高中毕业了。

    「流也。」

    「有事吗？」流也抬头望着卿影。

    「上次那样大声说话真的很不好意思，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平常说话就直。你也别太放在心上啦。」卿影抱歉的抓抓头发。「那么你的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你怎么这样问啊？我当然很好嘍。」流也扬起了秀气的唇，露出一个自以为很开心的笑容。

    卿影微微皱了眉，随后又笑着的说：「想哭就哭啦，来，哥哥的肩膀会给你靠的。」说完，还大方的拍拍自己的肩膀。

    流也的心一刺，唇边的笑容消失了。

    「我不会哭的。卿影。」

    流也表情上的转换，让卿影有些懊恼的收起笑闹的表情。

    「你这样别人看了也会替你担心好吗？每次都在不必要的时候故作坚强，该坚强的时候却退退缩缩！」

    「我真的没事。」流也不禁也扬起了音量。四周还没离开的人目光好奇的移到两人身上。

    「没事？那你为什么还要露出那么受伤的表情呢？」卿影放柔了嗓音，双眼认真的看着流也。「不要这么的逞强。人都是有感情的，不是说你想放弃就可以拋开一切什么都不去想。你又不是出家人，哪能有六根清净和什么都不在乎的能力？」

    「……卿影，我之所以说不哭，是因为……我已经没有眼泪了。」流也苦涩的笑着。「已经乾涸了。」

    流也的表情令卿影感到鼻酸，那种表情是失去一切，已经什么都不剩的悲伤。

    「我不会再问你有关他的问题了。」卿影诚恳的允诺道。

    「……谢谢。」流也笑了。那抹笑，在卿影的眼里看来却十分的空洞。

    「回家吧。我请你喝饮料。」

    「嗯。」

    ♂♂♂

    流也握着手中已经退冰的罐装苹果汁，走到街道旁的垃圾桶，将只喝了一口的饮料丢进去。

    『随你挑吧，今天我请客。』卿影豪爽的打开便利商店的冰箱门。

    『那我要苹果汁。』流也踮起脚尖从架上拿下一瓶。

    『我要乌龙茶。去结帐吧。』

    出了便利商店，流也拉开铝罐的拉环，喝了一口。

    甜腻的液体滑入食道，令他感到一阵反胃。

    那种味道是加了太多的糖无法完全溶解的水那般的甜，也许是喝过了和树的苹果茶，以致于这种罐装果汁对他已经没有吸引力了吧。

    想到瓶罐上大方印着100％原汁，流也不禁觉得可笑。虽然这样写着，但那根本就不是苹果真正的味道。

    流也进了家门，将鞋子放进鞋柜。

    「我回来了。」

    「流也，不好意思。今天的晚餐可能要麻烦你了。我刚刚切菜的时候不小心削到手指了。」水树太太包扎着收伤的指头，一脸抱歉的说。

    「很严重吗？」流也担心的赶紧放下书包，拉起母亲的手察看着。

    「放心，只是皮肉伤。」水树太太笑着将医药箱放回原处。

    「您先去休息，晚餐交给我就行了。」

    流也挽起制服的袖子，开始准备晚上的食物。

    ♂♂♂

    流也洗完澡躺在床上，关上灯望着窗外的夜空。

    突然，他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坐起身，打开电脑，在搜询的地方打下──流星雨。

    网页立刻出现好多关于流星雨的资料，他打开了最新一笔的资料。

    『流星雨并无季节之分，一年之中分别有三次特别壮观。分别是……』

    流也立刻拿出手机，按下一串号码。

    「喂，卿影。要不要一起去看流星雨？」

    ♂♂♂

    「怎么会突然要看流星雨？」卿影打着呵欠，公车的摇晃更加深他的睡意。

    「睡不着，而且今天又刚好有流星雨。」流也望着公车的车窗外。「而且明天放假。」

    卿影无奈的拨拨头发。

    开了一段路，窗外的景象终于从高楼大厦转为低矮的房子，而矮房的背后就是辽阔的大海。

    流也按了下车铃，公车停在一座破旧的公车亭，两人下了车，往海边走去。

    「你知道怎么走吗？」卿影跟在流也后面问着。

    「不知道。」出乎意料的答案让卿影有些无语。

    「我说你啊……」

    「就当作是在探险吧，反正离流星雨还有一些时间。」流也开心的回头望着卿影。

    看见流也的笑容，卿影顿时放心了不少。也许……这伤并不深吧？

    「我们从这爬下去吧。」流也在前面招着手，便自己慢慢的爬下去。

    那是一把不太坚固的竹製梯子，踩上去的时候还会发出一副快要折断的恐怖声响。

    「靠，那梯子真恐怖。」

    卿影快速的跳下梯子，迎接脚底的是一片柔软。低头一看，白色的沙子。

    「我们到了。」流也在前头张开了双臂，享受着春天夜晚微凉的海风。

    「自从上一次国中毕业后，已经好久没来海边了。」卿影闭上双眼，海风温柔的拂着他的发丝。

    「这是我第三次看流星雨。」

    「第三次？」卿影不解。

    「第一次，是和和树相遇的时候，碰巧看到的。第二次，是我生日，和树特别带我去海边看。第三次，就是现在，和你一起。」

    卿影沉默的看着平静的海面，他感觉到流也话中的那抹惆悵感。

    「别想太多了。对了，我有带一些点心。要吗？」卿影从包包拿出两块麵包。

    流也伸手接过麵包，坐上了沙滩。

    「吶，卿影。说不出口的喜欢，该怎么传递呢？」流也咬着麵包，望着眼前一片被月光照的发光的海面。

    「有时候说不出口，是因为时机不对。」卿影仰头看着乾净的夜空，低道。「虽然我没什么恋爱经验，但我是这么认为的啦。」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发。

    流也笑笑，顺着卿影的目光看去，视线的彼端是一颗闪着微弱光芒的星星。

    「就算光芒再微弱的星星，也很努力的发着光呢。」

    「是啊。」卿影不禁低头望着流也。「你也能如此。」

    流也震了一下，闭上双眸，唇边溢出一抹温柔的微笑。「是啊，我也能如此。」

    的确，就算是再微弱的光芒，也是光芒。就算是再渺茫的机会，也算是机会。

    看着流也躺下，卿影也缓缓的躺平在难得乾净的沙滩上。

    头上的夜空像是快贴近鼻尖的那般近，满天的星斗多的不可胜数。现在能看到这种景象根本是奇蹟，生活在都市里连要找颗月亮都是一件困难的事，到处都是光害，就连有些海边和山区，为了安全问题都加装了路灯。但因为安全，反而丧失了欣赏夜晚美丽景象的机会。

    那是在一瞬间的事，好多，不！是整个一望无际的夜空，一颗颗的星子快速的滑过天际。像是「凡滑过必留下痕跡」，所有溜过去的流星，后面都牵有萤光色的馀光。

    这种感觉，像是在看一场流星的电影，美的虚幻。美的让人无法置信。

    「很美吧。」流也轻声说。

    「嗯。」

    「真的很漂亮……」流也拿出手机，将镜头对着天上的星空，悄悄将眼前的美丽留住。不知道和树是否也在某个海边看着同一场流星雨呢。

    「昨天竟然这样就睡在沙滩上。」流也和卿影坐上最早的一班公车，准备回家。

    而且早上醒来，卿影竟然还在睡，睡就算了，微张的嘴一旁还有一小滩不明的小水洼。

    「不过从来没睡过沙滩，睡起来还真有点不习惯。」卿影拍着外套上残留的沙粒。

    流也不禁失笑。不习惯你都睡成这样了，那习惯的话不就整个海滩都被你滚一遍了？而且你这样把沙子拍在地上，等会儿司机大叔会很困扰的。

    「请你吃早餐，算是感谢你带我来看流星吧。」卿影笑着说。

    ♂♂♂

    「那就这样了，掰。」流也挥别卿影后，立刻走往回家的路上。

    进了家门，流也轻手轻脚的回到房间，深怕吵醒还在熟睡的母亲。

    他换下一身的脏衣服，洗完澡便投往床的怀抱。

    流也打开手机，将昨晚录製的影像传送给和树。

    『昨天和卿影去看的流星雨，很美吧。』

    『真好，昨天书店进新书，忙到很晚，根本没时间。』

    『下次再一起去看啊：）』

    『好啊，一言为定嘍。』

    看到这句话，流也不禁露出了一抹甜笑。

    已经好久了，心情好久没这么轻松了。有好长一段时间，他心底的那艘船一直搁浅在悲伤还有绝望的礁石里，但现在，终于可以离开了。

    流也的心情一放松，睡意便开始侵略他。他缩着身子，意识渐渐的朦胧……

    ♂♂♂

    「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升三年级了。」卿影打着哈欠，一脸的倦意。

    「是啊。」流也望着台上领着毕业证书的学长姊们。

    和树此时也准备离开高中生活了吧。

    结束了凛风的毕业典礼，流也揹起书包，立刻往校门奔去。一离开学校，便快速的跑往佐羽高中。

    汗水不停的滴落，模糊了视线，他抹去汗水，一点也不在意六月太阳的毒辣，只深怕赶不上和树走出校门的时间。

    流也喘着气驻足在佐羽高中的校门，门口只剩几个别着毕业生胸花的学生，就是没看到和树的人影。

    流也闭着眼，手撑着膝盖用力的喘息着。

    错过了吗？

    他不死心，折往原路，往书店的方向跑去。

    当流也再次停下脚步，他大口的吸着气，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流也将紊乱的气息调整好，从书包拿出要送的礼物，脸上堆满着笑容推开了书店的门，熟悉的风铃声滴铃铃的响起──

    「欢迎光临。」陌生的女性嗓音令流也一惊。

    「请、请问……早瀨和树在吗？」

    「早瀨和树？你是说之前的工读生吗？」看流也用力的点头，她告诉他：「他在毕业的前一天就不做了哦。」

    流也闻言，缩紧了手指。

    「……谢谢你。」流也勉强的对工读女孩露出笑容，便往门口走去。

    离开之前，他又环顾了一次书店，突然觉得，这里不再是他熟悉的地方，而是一个令他倍感陌生的环境。

    原本是想给和树一个惊喜，但现在似乎没办法了。

    他有些紧张的按下手机的拨号键，这是他第一次打电话给和树，平时的连络几乎是在书店，再来就是用简讯。

    「您拨的号码无人回应，请稍后再……」机器平板的嗓音，让流也放下有些紧绷的心情，闔上了手机。

    此时流也才惊觉，他对和树的瞭解竟然少之又少，除了书店还有手机号码，其他一概不知。

    流也自我打气着，打算晚上再打一次电话。

    突然，他感觉书包的重量似乎变的好沉重，沉重到肩膀都痛了。

    他拿出用包装纸细心包裹的礼物，那是一个长方形的东西，从包装来看，也许是像框或图画之类的。

    忽然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是和树的声音。

    「抱歉抱歉，刚刚没听到铃声。」

    「没关係啦。」

    「欸，你们别闹了，我在讲电话啦。」电话的另一头传来一阵笑闹声。

    「不好意思，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和树似乎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一旁的吵闹声变得有些遥远。

    「你今晚有空吗？」

    「今天晚上可能不行，班上有聚餐。」和树不好意思的说道。

    「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啦，只不过想要送你毕业礼物而已。」流也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

    「这样啊……」和树的声音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那你先寄放到书店，我有时间就会过去拿。」

    「……好啊，那就这样了。」

    「那我先掛囉。」

    「等等！」

    「还有事吗？」和树疑惑的问。

    「你为什么没告诉我你已经不在书店打工了？」流也用力的握紧手机，机器发出有些痛苦的声响。

    「因为这几天都在忙毕业的事情，忘了和你说。真的很抱歉。」

    或许是听出流也话中的责备，和树赶紧解释。

    「……那我就把东西寄放在书店，你再去拿吧。」流也抑制住喉间的酸意。

    电话的另一头沉默了一会，随后说：「嗯，那先谢谢你囉。」

    「掰掰。」

    「再见。」

    流也闔上手机。唇边溢出了苦涩的笑。

    他再次往书店的路上走去，中午过后吹来的风还有些微热。

    流也推开书店的门，风铃被震的发出清脆的声音。

    「欢迎光临。」工读女孩笑着说。「欸？你是今天早上的……」

    「嗯。我想把这个寄放在书店，请你帮我转交给早瀨和树好吗？」

    工读女孩接过礼物，露出笑容。「我会的。」

    正当流也准备转身离开，女孩叫住了他。

    「那个……您是水树先生吗？早瀨先生请我把这个拿给你。」女孩见流也困惑的点头，便将手中的东西交给他。

    「这个杯子真的好漂亮呢。」她羡慕的说。

    「我也这么觉得。」流也温柔的望着手中黑色的马克杯。

    「那么，礼物就麻烦你了。」

    「请慢走。」女孩替他推开了门，挥着手。

    流也笑了笑，走出了书店。

    「流也。」

    轻柔的女性嗓音从书店篱笆外传来。

    「川岛学姊？」

    下午的公园有着孩子的嘻闹声和微微的风声。

    「你怎么知道我在书店？」

    「和树放学的时候和我说，你把东西寄放在书店，我就自愿来帮他拿。」

    流也有些黯淡的笑了笑。

    「那么……川岛学姊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呢？」

    「你先别那么紧张，放松一点。你太容易紧张了。」芩温柔的拍拍他的肩。

    流也抬起脸，看见了芩温暖的笑。

    「我一直都很想和你好好聊聊。」

    「……你不和和树一起参加聚餐吗？」

    「聚餐？哦，我并没有和他同班哦。」

    流也点点头，将视线移向在沙堆中玩着沙的孩子。那些孩子的脸上，完全没有烦恼，只有快乐的笑容。

    「其实我都知道的哦。」芩突然这么说。

    「知道？」

    「你其实很喜欢和树吧？」

    流也睁大了双眼，垂下了脸，手指紧张的缩了起来。

    他并没有心理准备，会被人这么直接的说出自己喜欢和树的事。

    「你怎么这么说啊？」

    或许是听出流也话中的颤抖和防备，芩赶紧安抚。「我没有恶意。」

    虽然芩这么说，流也依然十分紧张。

    「你……」

    「别担心，和树他并不知道，我保证。」她知道流也不放心，便诚恳的保证道。

    看着芩真诚的表情，流也才稍稍放松了些。

    「你怎么知道……」

    「你喜欢和树吗？」芩替他接了下去。

    看流也默默的点头，她仰起脸，看着天空的暮色。「你看他的眼神很特别。有股淡淡的甜、淡淡的幸福。直到看见了我，你的眼神，是绝望和心痛。那时候我就大概明白，你似乎喜欢和树，所以看到我才会露出那种表情。」芩抱歉的将手放上了流也颤抖的手。「我真的感到很抱歉。」

    「不……」流也低头，打算抽出手，但却看见芩的无名指上乾乾净净，没有任何东西。

    他抬头，芩立刻知道他看到了自己的手。「我不想让你难受。」

    流也懂了，芩之所以会约他出来，纯粹只是想和自己道歉并且瞭解他。

    「你其实不用道歉。」流也放柔了眼神，心情也没那么紧绷了。

    突然，芩抱住了他，将脸靠在流也单薄的肩上。

    「川岛……学姊？」流也有些不知所措的说。

    「和树那傢伙就是这样，什么事都做的很好，唯独感情这方面特别的粗线条，尤其对于又是同性的你，他更不会特别去注意到。就连我和他交往，有时也会觉得累，但是他的贴心和温柔，是不置可否的，这点我想你应该也认同吧。」芩温柔的声音，轻轻的拂过流也的耳朵，他闭上眼睛，双臂拥住芩的身子。

    虽然彼此对对方来说是异性，但这个拥抱，很单纯、很温暖，没有任何多馀的想法，只有心灵上的需要。

    芩带给流也的感觉，和和树非常的相近，可以说是一模一样。总是为了别人着想，毫不吝于付出关心，还有那温暖的微笑。

    流也顿时瞭解，和树和芩会相遇，并且在一起的原因。

    假使两人的个性不融洽，就算有了车票事件当媒介，也依然只是生命中一个不重要的过客。

    「谢谢。」流也感激的靠在芩的耳边说道。他感谢她的体贴和她的善解人意。

    芩笑着将手臂收的更紧。

    夕阳的馀暉，缓缓的消逝。

    「你愿意陪我去书店拿你要给和树的东西吗？」芩望着流也的侧脸。

    「嗯。」

    虽然和芩说开了，但听到这句话，心中难免还是有些不舒服。

    毕竟，当初是想亲手交给和树的。不过现在却要由别人经手。

    「不好意思，我想来拿寄放在这的东西。」进到书店，流也对着工读女孩说道。

    「你不是要转交给早瀨先生吗？」女孩不解的从柜子拿出礼物递给流也。

    「我想请他的朋友帮忙，这样也比较方便。」

    为什么要说「朋友」呢？

    就算两人互相将心事说出，流也依然不愿意相信，和树喜欢的人是芩。他不想相信这一切。

    「那这就麻烦你了。」流也将礼物递到芩的面前。

    「好的。」她点点头。「你放心，你喜欢和树这件事，我会替你保密的。」她微微一笑。流也在这抹笑里面似乎看到了和树的影子。

    「那么这个让我把它撕下来吧。」流也将礼物底部的纸条撕去。

    「那是……？」

    流也轻柔的扬起唇，将卡片的正面朝向芩的方向。

    「我喜欢你。」

    简单、不累赘的告白，四个字，就这样毫不掩饰的写在淡蓝色的卡片上。

    「这个再麻烦你。」流也从口袋拿出一张便条纸，有些潦草的写完后，将它贴在礼物的底部。

    「我会替你交给他的。」芩接过礼物。

    「谢谢。」流也压下被晚风吹乱的头发，有些失落的微笑，他转身离开了公园。虽然如此，他还是很想亲自送到和树的手里。

    芩抱着手中的礼物，望着流也有些忧鬱的背影，她心疼的咬紧了唇。

    她怎么会不知道流也心底的那种痛，那种痛却无法说出来的感觉。就算流也不说，但他的眼神，却确确实实的传递出悲伤和痛苦。

    「对不起……」芩蹲下身子，抱紧手中的东西，泪水就这样流下。

    就算将对戒拆下，也不能抹灭自己和和树已经在一起的事实。她这样做，反而会让流也更加的刺心。

    朦胧的夜色中，流也那温柔的笑彷彿浮现眼前。

    那抹温柔，包含了他对自己的释怀和祝福。

    「你说不出口的原因，其实是我……」豆大的泪不停的泛出，芩懊悔的呢喃。

    人都是自私的，就算别人说自己再怎么善解人意和体贴。但在知道流也喜欢和树的时候，自己却有种嫉妒的心理，还摆出一副好好小姐的样子来关心别人。她真的好讨厌这样的自己。

    「流也，对不起……」

    回家的路上，流也有些疲惫的揉揉眼睛。

    刚刚将卡片撕下来的瞬间，心中喜欢和树的那个部份，似乎也连同着卡片一同撕去了。

    但却没有想像中的疼痛，只有淡淡的、淡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失落。

    虽然没有亲手交给他，但至少他认为自己这么做是对的。

    流也突然觉得，心中的结松开了。

    那张便利贴是这么写的：

    「能认识你，对我来说真的很幸运。

    「你愿意和我分享自己喜欢的人，我很高兴。

    「川岛学姊人真的很好，你们两个真的很像，像在哪里？

    「我想……是笑容吧？还有那爱操心的个性。

    「最后，我还是不打算将下大雨那天你问我的心事和你说。

    「也许，和你说会是很久以后的事了，或许永远也不会说吧。

    「希望你和川岛学姊感情永远都那么好，还有──毕业快乐。水树流也」

    其实流也最后并不打算和和树表明自己的感情。

    和树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爱情。他不想自私的因为自己的关係去破坏这一切的平衡。

    而且，有时当朋友就是一种最纯粹、最美好的情谊。

    流也回头望了书店最后一眼，他决定要把有关和树和自己的一切深深的储放在心底的最深处。

    这个高中二年级时的纯纯爱恋，将会变成流也自己一人的回忆。

    ♂♂♂

    「快点快点，准备拍照了。」

    「一、二、三，毕业快乐！」别着红色毕业生胸花的学生们对着镜头比出v的手势，每个人的脸上都漾满不捨和对未来的期待。

    「水树，等下放学有打算去哪吗？」卿影追上流也，笑着问道。

    「有。」流也露出一抹笑，那是一种有些紧张和期待的笑容。「去书店。」

    ♂♂♂

    流也站在书店前，深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门。

    熟悉的风铃声再度响起……

    「欢迎光临。」女孩笑着出来迎接。「好久不见了，水树先生。」

    「是啊。」流也露出微笑，走进书店。「和树到了吗？」

    「嗯，他已经在里面囉。」

    流也往吧檯走去，映入眼帘的是他最熟悉和怀念的背影。

    「和树。」他喊出他的名字。

    和树回头，脸上掛着温暖的笑容。

    「流也，好久不见了。」

    「是啊，好久不见了。」流也坐上了高脚椅。

    「这一年过的如何？」和树撑着下巴，认真的盯着他。

    「也就那样啦，不就准备考试，然后毕业。」

    「总觉得你变的比较开朗了。」

    「也许吧，可能是因为要到另一个人生的阶段，心境上的转换吧。」流也边说，边将胸前的胸花取下。

    「听说你在一间果茶坊工作？」像是突然想起，流也抬起了头。

    「是啊，为了你去的。」

    「欸？」

    「开玩笑的，纯粹是因为之前在书店时常弄些有的没的给你喝，就弄出兴趣来了。我们目前最畅销的就是特调苹果茶呢。」和树有些骄傲的说。

    「那也是我最喜欢喝的。」

    「我知道，所以我来之前就帮你准备了一杯。」和树将一个保温瓶递给他。

    流也旋开瓶盖，苹果香就立刻飘散出来。那是一种怀念的味道。

    他将唇靠上杯缘，冰凉的茶缓缓的滋润了流也的心。

    「好怀念的味道。」流也露出一抹幸福的微笑。

    不甜、不腻，没有多馀的味道，就是最单纯的苹果茶。那是在和树毕业后，他寻遍所有的果茶店都没有的味道。

    「对了，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和树笑着摸摸他的头。

    「喜欢就好了，其实我根本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不过……」

    「不过你是看到了流星吧？」

    「……嗯。」流也缓缓的点头。

    他送给和树的毕业礼物其实是一幅小巧的画，并不是名画家的作品，也没有特别的美丽，流也会将它买下的原因，这全是因为──画中那满天的星斗。

    暗蓝色当作背景的底色，银白色的顏料随意的泼洒在上。没有刻意的描绘流星的形状，画家想表现的只是满天流星滑逝的意象。

    流也当时就是被它吸引，徘徊在画前许久迟迟无法离去。

    「还有一件事我想说。」和树认真的看着流也的眼睛。

    流也抬起头，等待着他的下文。

    「我们去看流星雨吧。」

    「怎么突然这么说，我什么都没有准备。」流也惊讶的张大双眼。

    「我们前一年不就约好要再去看一次流星吗？」和树温暖的笑，让流也整个都暖了起来。「而且，你之前的生日，我们也是什么都没准备啊。」

    没想到，当时随口的一个邀约，和树竟然到现在都还记得。

    「今晚就有一场，一年之中其中三次最壮观的其中一次，要去吗？」和树轻轻的扬起一抹微笑。

    「当然。」流也幸福的笑了。这就是他要的，虽然没有以恋人的身分在一起，但是，以最轻松的关係重逢不是最好了吗？

    那是属于我的夏日回忆。

    在那年高二的纯纯爱恋。

    书店。公园。海边。流星雨。

    还有和树的苹果茶。

    这所有的一切，都将会变成属于我唯一且美好的回忆。

    水树流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