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吉他是个很奇妙的东西，按得太用力或太轻都会发出卡卡的声音，一点点的敷衍都不能有。

    「你弹得怎么那么奇怪？」张榕轩坐在我的桌上，一边吃着我买的早餐一边听着我弹着不是旋律的旋律。

    『超难的，不然你弹弹看啊！』

    张榕轩放下早餐一手拿起吉他，刷了两下。

    「难以忘记，初次见你，一双透明的眼睛…..。」语落，我惊讶得看着他。

    『你会弹？』

    「开什么玩笑，这是把妹必备的。」张榕轩拨了拨头发。

    那一整天我都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纵使身旁的同学都不断对我摇着头。放学时经过通往社办的楼梯口，悦耳的歌声促使我停下脚步，我放低音量缓缓走下楼梯，沿着墙搜索着如杨柳被微风轻轻吹拂般温柔的歌声，小心翼翼走在幽暗的长廊，来到社办前门口，我看见筱雯绑着马尾、戴着耳机，背对着我，身体随着音乐和歌声摆动着。

    「你怎么会来？」筱柔拿下耳机。

    我望望她身旁，没发现有其他人。

    「就是你啦！子乐。」

    『你怎么看的到我？』

    筱雯指了指她面前的镜子，在镜子里的她笑着跟我挥手。

    『今天不是没有社团时间吗？』我看了看手机的日期说。

    「自主练习啊！我在练假音。」筱雯喝了口水，拍了拍她身边的座。

    「你也是来练的吗？」

    我迟疑了一下，我该说我是听见你美妙的歌声才来的吗？其实我本来打算去篮球场上尽情挥洒一番。

    『恩，当然啊！』我坐在她身旁拿出吉他。

    那天晚上的社办，环绕着筱雯的歌声和我所弹出的不协调旋律，望着筱雯的侧脸，柔和眼神专注看着手上的歌词，心底传来如风般急速的念头。

    眼前这位女孩，或许就是我所等待的女孩。

    「你吃过饭了吗？」走到校门时我先开口。

    筱雯摇摇头。

    我们走进一家麵店，筱雯点了阳春麵，我点了餛飩麵。

    「你有没有街头表演过？」筱雯吃了一口麵问。

    『什么？街头表演？』

    「对啊！就是在街上表演的那种。」

    『没有耶，我很怕很多人同时看着我。』

    「那怎么可以，成发是要上台表演的，在很多人面前。」

    『可是……。』

    「下个月考完试我们去西门町街头表演吧！反正我们社费也快没了，让你练练胆量顺便验收一下。」筱雯插嘴。

    『我们？』

    「对啊！我们。」

    『两个？』

    「五个！你以为我们在约会吗？我们整个团一起啦！」

    是我眼花了吗？我怎么觉得筱雯脸红了。

    「不过有个前提。」

    『嗯？』

    「至少先把你的吉他练好。」

    『恩。那你街头表演过吗？』

    「当然。」筱雯放下筷子。

    『你表演什么？』

    「舞狮。」

    『噗。』我嘴里的麵终于忍不住从我嘴里飞跃出来。

    「杨子乐，你很脏耶！」筱雯一边拿卫生纸擦着脸一边瞪我。

    『可是你怎么会跑去舞狮？』

    「你这个都市小孩当然不懂，我爸妈是台商常常要跑大陆，所以我在国中以前都是阿公阿嬤带的，他们住在南投民间……。」筱雯喝了一口汤。

    「在乡下庙会是个很大的活动，通常都会去市中心游行，舞狮一定会有的，我们小朋友都会练舞狮，那也是训练向心力的一种，我第一次的街头表演就是在南投市的大街上表演的，围观的人很多喔！超级兴奋的。从此之后我就很爱在大家面前表演。得到掌声的成就感真的超棒！」

    我听得目瞪口呆。

    「喂！你有没有在听。」

    『有，只是我有点惊讶。』

    「惊讶什么？」

    『你成绩那么好，我以为你从小到大都是在补习班成长的。』

    「拜託，成绩是另外一回事好吗？我最讨厌补习班了，我好喜欢美国的高中，好自由而且还有毕业舞会。」

    『你会跳舞？』

    「当然囉。」

    『你跳什么舞风？』我开始幻想筱雯跳舞的样子……。

    「国标舞。」

    我的幻想瞬间破灭。

    『呃，很不错啊！哈哈。』我乾笑了几声。

    「我知道你们男生喜欢看那种穿很少的女生在台上自己摸来摸去的舞。」筱雯翻翻白眼。

    那一晚我们在麵店里聊了两个小时，离开时已经十点多了，我又当了绅士得保鑣，一样只来到巷子口，转身之后我又打给张榕轩，一个月的早餐又飞了。

    就这样连续一整个月我每天都到社办报到，除了社团间比较多人外，其他非社团时间都只有我跟筱雯，偶尔多个怡君在一旁帮忙做文书，逐渐得我开始熟悉筱雯回家的轨跡，弹吉他的技术也逐渐增加，一切都在自然下发展，我以为我们就会这样一直下去。会和一般小说情节一样，我找一天适合的日子，正确的时间、浪漫的地点，大胆告白，接着一起过幸福快乐的日子。

    我是说如果，如果一切都像小说一样有意外的邂逅，完美的追求方式、浪漫的告白，接着永浴爱河的话那你一定会不明白什么是得来不易的爱。

    越得来不易的你，越让我懂得珍惜。业

    那天云沉，轻风，一如往常平静的早晨，濛濛的雨丝娓娓带出未醒的清晨，大地还在沉睡中。响亮的手机铃声划破清晨的沉静。

    「喂喂喂！我亲爱的羊羊起床了，我们去淡水啦！」

    『什么鬼啊？现在才五点耶！』

    「快点！快点！我在你家楼下了。」

    『我们今天有约吗？』我摸黑找着我的眼镜。

    「thisissurprise！」

    『一定要吗？』我又躲回被窝里。

    「你也可以不要，但要保证你以后不会在迷路喔！」张榕轩窃笑几声。

    我换了一套衣服，东倒西歪的走下楼。带着沉重的睡意和疑惑的心情坐上张榕轩的车。

    『你是疯了吗？假日耶！』

    「反正你坐好就对了。」

    雨下得很细，沿着淡水河畔，一路上细雨像一丝丝柳叶温柔的飘洒在我们身上却让我们难以察觉。在少数车辆得街道上狂飆，我们很快到了淡水，张榕轩把机车停在接近出海口的街道旁。我们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看着逐渐要升起的太阳，天空还高掛着未眠的星星，稀疏点缀着黑夜。

    「等第一道光出现后我告诉你一个祕密。」张榕轩笑得很灿烂。

    『最好是能让我震惊的消息，不然我一定一脚把你踢进淡水河。』我有点起床气。

    「绝对会的。」

    我起身，捡起身旁的小石头潮水面上一甩，小石子在水面上弹了三下，在平静的水面上漾起一阵阵波动。

    不久后，一道阳光穿透后一片沉云洒落在河面上，河面上一波波涟漪被镶上金黄的外衣，大地正逐渐在甦醒。

    『出现了，第一道晨光。』我瞇着眼抬头看着天空。

    「记不记得我在失去学妹跟你说过一句话？」

    『还我写真集？』我笑着说。

    「不。」

    我记忆中隐隐约约有一句话要从头脑记忆库中蹦出，很模糊，大部分的记忆都被搞怪的张榕轩给占满，正经的他，真的很少见。

    『下次如果我爱上一个女孩，我一定让她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张榕轩突然开口。

    有印象，但那时得他喝得烂醉，我以为他是开玩笑的，没想到他记那么清楚。

    『然后，我好像找到那位女孩了。』

    「真的假的？该不会是国中部的学妹吧？」

    张榕轩缓缓起身走向我，在我耳边轻轻说出三个字，手指一瞬间无力，小石子从我指缝间滑落，直落下。

    让我再倒带一次。

    张榕轩缓缓起身走向我，在我耳边轻轻说出三个字，很轻柔，几乎接近气音。这三个字传到我的大脑的那一刻被放大了数万倍。

    「张筱雯。」

    张榕轩脸带笑意。

    「意想不到吧！」张榕轩捡起从我手上落得石头往河里一丢。

    「咚。」

    一早，我如河面般平静的心被丢下一大块巨石，掀起滔天大浪。

    那天我们还去了哪里，吃过什么我无心去记忆，我只记得那天像游魂般游荡在淡水街上，一切事物都还在进行，时间还在推进，我的世界却停止运转，还徘徊在从张榕轩口中说出的那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