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赌注

    「这样吧，」紫翊握起右手击了下左掌，提议道：「我们都有当初各自承接任务的npc，破坏封印的事先徵得npc同意的话，其他玩家到时候也没话讲。」

    「对噢！npc总不会坑我们吧。」梦随心很乐观的附议。

    呃不，npc当中还是有很多坑货的啊，运气很重要。紫翊主要是想，如果能获得翩武导师、精灵女王等对象的声援，或许还有人手支持，那么破坏圣石封印的过程跟后续任务应该都可以顺利一点，甚至对玩家的解释也可以乾脆说是npc委託的。

    「啊，那我……」天天天蓝有些困窘地望向龙雕刻，她承接任务的对象就是圣石本身，该怎么办才好呢？

    「假如圣石反对，刚刚莫道尔说话的时候应该就会被抗议了。」醒醉悠悠然笑道：「就算力量削弱很多，『挣扎一下』表达意见想必也没问题吧，毕竟之前圣石还直接把我们弹出莱哈里之泉。」

    嗅到语气中一股酸味，紫翊悄悄瞄了他一眼。有阵子的事了，醒醉该不会在心里默默计较着这种鸡毛蒜皮的小插曲吧？一直都知道他心眼小，没想到算是「同阵营」的都不放过，被伤害了就是牢牢记在心上。

    「但的确，也不能完全依赖圣石。」谓我心忧略低着头，若有所思，「感觉是扩及全服的大型活动，圣石就这一个，僧多粥少。」

    「砸碎了可以平分吗？」夏未央语出惊人，说完了才自觉惊悚，哈哈道：「当然是开玩笑的啦！就算砸成碎片也肯定不够分。」

    所以够分你就要砸了吗？紫翊啼笑皆非。

    「如果圣石残馀的力量不够，我这里还有件东西要给你们。」莫道尔插了句话，将眾人的目光全吸引过去。

    紫翊抬头时就见又有阴影飞过来，照拋物线判断应该会砸在她额头上，好在旁边总有人会帮忙拦，否则莫道尔这个爱往她身上丢东西的坏习惯不改，她一时没注意，说不定就中招了。

    醒醉已经很习以为常地捞走飞来的卷轴，将綑绑的细绳抽掉，在紫翊面前展开纸卷。紫翊打量片刻后眼睛逐渐睁大──这是一张药剂的配方，印象中跟噬魂魔药的材料并不相同，且这上面也没有写到微光草，连名字都未定。

    「这是……？」在其他人凑过来看的同时，紫翊纳闷地望向莫道尔。

    「是可以大程度抑制负面力量的药剂。」莫道尔意味深长地道：「若照预想效果来看，自然也可以抑制劣影。」

    愣了下，紫翊连忙追问：「真的？按预想效果……表示还没确认过吗？」

    应该也很难确认，莫道尔总不能去弄一隻劣影出来灌药吧？而且假如他对劣影不利，恐怕现在无法安然无恙地出现在他们面前，毕竟他连身体都是靠劣影提供的邪恶法术才能维持。

    这种药剂肯定不是一朝一夕能研究出来的，想必莫道尔在很久以前，就一边帮劣影办事，一边在偷偷开发这种药剂了吧？真是矛盾的心理啊，既想破坏封印报仇，又想着要找出解决劣影的方法。

    正当其他人都围在她身边仔细查看配方时，紫翊留意到莫道尔的左手又是一动，似乎有什么被他捏在手中，反射的光芒一闪即逝，想定睛再看时，却被夏未央正巧挡住了目光。

    「眼下不就有个最适合的实验对象吗？」莫道尔的声音听起来云淡风轻，但反而有种不正常的飘忽感。

    内心警觉，紫翊不禁偏了下头，「最适合的实验对象？」

    莫道尔却没有正面回答，含糊道：「之后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瞥见他手里握着的疑似药瓶，又思及方才莫道尔交给他们的配方以及那句暗示性的话，紫翊瞬间大惊失色，下意识推开夏未央便急驰出去。

    如果她猜的没错，莫道尔该不会是要──

    「你在干什么！」紫翊大喝一声，却赶不上对方的速度，在她一巴掌拍落莫道尔凑到唇边的药瓶时，里面的液体已经所剩无几，肯定都被灌下去了。

    药瓶被打翻，面对怒气腾腾的紫翊，莫道尔一时间似乎有些诧异，可随即又恢復了平静的神情，彷彿他前一秒所做的事并没什么大不了，对自身不会造成任何损伤。

    紫翊睁着大眼，透着火气的眼睛明亮得锐利，缓和了下情绪正想出声，眼前的人却驀地变了脸色，镇定模样随之崩塌，捂着前胸难过地俯下上身，大口大口喘着气呻吟，像是承受了极大的痛苦，接着跪倒在地。

    掩住嘴，紫翊不知所措后退了几步。

    这是……药效发作了吗？表示莫道尔那张配方是行得通的？且发挥作用的速度竟快得惊人，但她真的没有想过，配方的效果得用这种方式确认。

    僵立几秒，直到一个模糊的白影浮现，急唤着莫道尔的名字飞快趋前，同时身后有双手轻放在自己肩上，紫翊才完全反应过来。

    她半转过头，抬眸对上醒醉的目光，他微微頷了頷首，像是在附和她内心所想，眼神中不乏无可奈何。

    「我我我、我应该没有误会吧？」旁边传来梦随心惊慌的嗓音，「他是自己把药做出来，然后喝下去了吗？如果那是抑制负面力量的，他喝了会掛吧！」

    如此直白的话语，想必让其他不明白状况的人听了也全明白了，纷纷交换了眼神，全讶异到说不出话来。

    前方，跟着跪坐在地的緹亚颤巍巍伸手，可惜已经失去肉体的她，连「触碰」如斯简单的事都无法办到，而莫道尔也握不了她的手。

    灰白的面孔从表层开始剥落，露出呈现青黑色的腐朽内里。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垂下双手，緹亚细弱的哭声原本几不可闻，然而，在静謐的环境中反倒被映衬得无比清晰。

    莫道尔艰难抬头，强扯出一抹笑，紫翊以为他可能会说些希望能藉此弥补过错的话语，孰料，他接下来的回答跟她的想法南辕北辙。

    「这样的话……我是不是，就能离你近一点了？」

    为了报復温道尔，莫道尔将灵魂卖给劣影，利用歪道延续的生命和躯体沾染上负面气息，因此抑制了逝去后的緹亚凝聚形体与他相见；倘若莫道尔继续维持这副模样，他跟緹亚终究无法靠近，就算他下定决心不再使用邪恶的法术，也难以保证负面气息不会深入影响他的灵魂。

    消极保持现况，不晓得何年何月才能和緹亚毫无顾忌地重聚──这绝对不是莫道尔想要的。所以，他才没有放任身躯慢慢毁坏直到终焉，而是採取这样令人错愕的方法，乾脆主动破坏自己身上被黑暗侵蚀的部分，赌一把，看最后能不能幸运留下些什么吧。

    紫翊抿起双唇。

    与其解释成对他所犯错事的补偿，倒不如说，是他积极、有企图心的计画，就为了掌握住他和緹亚未来的一丝可能性。

    「莫道尔……不……拜託不要……」哭喊着的緹亚急切想接住那些碎落的粉尘，可惜徒劳无功，甚至受到黑暗气息的侵蚀，连她的形体都开始闪烁，恐怕拖不了多久。

    莫道尔、緹亚拉、温道尔，这三人的结局终归只能是悲剧吗？

    紫翊在心里叹息，没想到下秒却身边听见轻轻的呼气声，她愣愣转头望着竟也不自觉流露出情绪的醒醉，后者虽未低头，仍察觉般伸手环住她的肩背，将她搂近了些。

    身体的崩坏逐渐加剧，莫道尔的脸孔呈现半毁，隐在长袍后的双腿已看不出形状，连衣袖都显得松垮，偏偏剧情设定了这是莫道尔自己的选择，魔药也是他做的，身为玩家的他们根本无能为力，唯有顺着走下去。

    莫道尔似乎低声向緹亚说了什么，她用力摇头，莫道尔并不劝，单单加深了笑容，片刻后，就见緹亚僵硬地点下了头，像是应允了。

    神情释然，随后莫道尔昂首朝紫翊等人看过来。

    「剩下的……」话才说了一半，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紫翊咬着嘴唇，深吸了口气后慎重道：「我们一定会尽全力，消灭那些造成悲剧的罪魁祸首。」

    有了这句保证，莫道尔收回的视线又留恋似地在緹亚脸上停驻半晌，才寧然闭上双眼，等待时间将他最后的意识完全收割。

    就在莫道尔的身躯将要完全崩落之际，紫翊突然听见几声叮叮噹噹、如同风铃的清脆声响。

    「圣石？」天天天蓝惊呼，嗓音里透着丝疑惑。

    还没回头，紫翊便发觉有道冰蓝色的光芒掠过颊畔，夹杂着叮噹响捲起她的发梢，飞速往前方窜去，她连忙扯了醒醉一把。

    「难道说……不会吧？」醒醉的声调提高，语气充满意外。

    蓝光绕着跪坐在地上的两人飞旋，受到惊扰的緹亚抬头张望，光芒最终在莫道尔头上匯聚成一个点，又散开来包覆住在下一刻崩落的躯体残片，彷若过滤般，灰败的馀烬渐次被排除，粉尘飘落于地，慢慢的慢慢的，裸露出闪烁着微光的中心。

    明亮的，晶莹的，一颗极小的不规则晶体。

    冰蓝色的光延伸出枝叶、花瓣，开出一朵硕大美丽的结晶花，花蕊的中心便是那颗玲瓏剔透的结晶。

    緹亚怔怔地凝视着那朵花，探出手去虚放在结晶体的上方，像是有所感应，晶体登时亮起了温柔和煦的光，满溢温暖。

    手指颤抖着，她破涕为笑，「莫道尔……」

    肉体深处，莫道尔灵魂不曾被黑暗侵染的部分，在圣石出乎意料的协助下，散出了即使弱小却依然澄澈的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