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水监公厨 第37节

    “崔监丞多礼了，请坐！”

    门外立即走出人来上茶，崔知韫和文少卿相对而坐，互相看着彼此的眼睛。

    文少卿也没有解释自己为何代替大理寺卿出现在这里，崔知韫却不能忽略，这是流程的问题，他开口道：“不知大理寺卿身处何处？某有私盐案重要的证据需要转交。”

    “崔监丞交给某，某再转交给苏卿即可。”

    “若是证据出了问题，文少卿是否能够承担所有的责任？”

    “自是应当。”

    听到肯定的话，崔知韫也不再犹豫，刚刚进屋时他就观察到，这间房的布置与文少卿的官位不相配，应该是大理寺卿的。

    既然他们想要用这样的计策来测试自己，他觉得也没有什么继续纠缠下去的必要。

    将手里的证据交给文少卿之后，立即起身拜别，并留下一句话。

    “某希望下次来的时候能够亲自拜见苏卿，圣人托付重任，诸君应当用心才是。”

    说罢，转身就走，连给文少卿一个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等到再也看不到崔知韫的身影，一个人从书架后面站出来，看着文少卿露出得意的笑容。

    “某说的如何，此等雕虫小技根本就瞒不过崔氏嫡长子的眼睛，他定是看出你我戏弄他，这才生气离开。”

    听到上司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自己身上，文少卿露出果然如此的眼神，看向滑不溜手又处事严明的苏卿，选择转移话题。

    将手里的证据递到上司手里，问道：“那您对崔监丞的话信几分？如今门阀世家当道，崔监丞又是博陵崔氏的子弟，他拿出漕运私盐的案子，是否只是想要用自己人的性命来宣扬自己的名声？”

    “崔氏子弟哪里还用得上这种不入流的办法？要知道崔监丞十岁就有大儒放言，其聪慧博闻，文采斐然。入仕明明可以凭借自己的名声做官，却偏偏要与其他寒门子弟一起下场参加科举，夺得头名的状元。”

    “如此说来，崔监丞怎么会？”

    “你是说他如此还只是区区一介五品小官，还是都水监的五品官是吧？我们这崔监丞可是最有远见的一个人。”

    “那您说他对门阀世家和寒门弟子的态度如何？该不会是……”

    “哈哈哈哈！这件事文少卿也要用自己的心去看才是，还是别说崔监丞的事了，赶紧把他送过来的证据好好看一看，争取早日破案。”

    文少卿想要说出口的话，就这样被大理寺卿堵回肚子里，他将嘴巴合上，不自觉地思索自己对于都水监的印象，惊奇地发现，这位崔家的嫡长子还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物，想必圣人会很喜欢他。

    因为他身上具备了此时圣人最喜欢的两个特质，只要操作得当，往后朝堂的格局将会迎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等到崔知韫再次回到都水监，郑琬也带着自己心心念念的小龙虾回来了。

    她看着在水里活蹦乱跳的小龙虾们，情不自禁地露出嘴馋的笑容，开始思考自己要用什么做法把这些小龙虾都做了。

    思索了一下自己拥有的调味料，她觉得经典的蒜香小龙虾非常的不错。

    念着时间还早，她决定先将这些小龙虾放在阴凉处用清水养着，吐出些泥沙，等到晚膳的时候再开工。

    轻松解决午饭之后，她安心地进入梦乡。

    或许是今日看到小龙虾太惊喜，就连在梦中都是吃着小龙虾，大夏天的时候再配上些啤酒，这不就是夜宵的最好搭配。

    因此，今日午休醒来之后，郑琬再也克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开始对一盆的小龙虾出手。

    拿着剪刀对准虾头上方的位置一剪，将上半部分黑色的部分去除。

    而后一只手捏着小龙虾的身体，另一只手捏住小龙虾的虾尾进行一百八十度的旋转，将藏在身体里的虾线抽出来。

    最后再将虾的小腿一起拽下，用丝瓜瓤将小龙虾的外表仔仔细细地擦洗一遍。

    原本刚从渔网上取出的小龙虾还有些泥沙，看起来颜色有点灰暗，现在看起来就完全是闪亮的红黑色，看起来就干净、好吃。

    之后，郑琬费了一番的大力气，总算是把所有的小龙虾都处理干净。

    再用清水淘洗几遍之后，就可以拿来炒菜了。

    就在她把小龙虾的大钳子用刀敲裂的时候，只听“咔”的一声，有拇指大的钳子应声碎裂，外壳却被内里的肉连接在一起，露出里面白嫩的虾肉。

    突然传来脚步声，抬头一看，发现是牛辛橼，她疑惑地看着对方，好奇地问：

    “牛鱼师是还有什么事吗？”

    牛辛橼立即将自己手里的药包举起，有点恨铁不成钢地说：“方才某回家的时候，医馆的大夫说娘子近日没有取药，娘子是不是忘记了，自己的身子还未好全？”

    听着关心之语，郑琬立即解释道：“是儿觉得自己的身子已经好全了，完全没必要再喝这些苦药，浪费钱不说，是药三分毒也没必要喝那么多。”

    明明解释的话那么多，牛辛橼却只注意到了郑琬觉得浪费钱，当即回道：

    “这几副药就当作是某给娘子的赔偿，娘子为了身体喝下就是，钱某来付。”

    对他来说，现在就和虱子多了不怕痒一样，反正都欠下医馆十两银子了，多这几副药的药钱根本不算什么。

    郑琬一听就知道他误会了，连忙站起身解释道：“你看，儿的身子好着呢！”

    说罢，还给牛辛橼展示了一番自己强壮的身体，矫健的步伐。

    牛辛橼全部都选择略过，装做是看不懂的样子，直接将手里的药包塞进郑琬手里，提醒道：“娘子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大家可不能缺了你。”

    没说口的是：缺了你的朝食，牛辛橼也不想再回到以前那痛苦的日子。

    一低头就看到被郑琬处理干净的红螯虾，有些犹豫地说：“娘子真的要吃这红螯虾？”

    郑琬紧紧地抱着怀里的中药，感受不断往鼻尖钻进去的药味，露出一个忧愁的表情。

    听到牛辛橼的话，立即跟着他的视线往案板上的小龙虾看去，点点头说：

    “自然，食材都处理的差不多了。不如牛鱼师留下来一起吃，待会儿青悠阿姊也会来。”

    刚开始牛辛橼还是比较犹豫的，听到后一句话立即干脆利落地回道：

    “既然娘子盛情相邀，某自然不能拒绝，正好也可以帮着娘子试菜。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是谁，世人不知，但第一个吃红螯虾的或许就是在下了。”

    这种从未有人吃过的食材，他觉得或许存在什么危险性，自己留下来帮忙试菜再正常不过了。

    郑琬选择不戳破牛辛橼的小心思，将自己手里的中药放回房间里。

    而后继续回到做饭的地方，看着坐在炉子前庞然大物似的牛辛橼，喊道：

    “牛鱼师不必时时看着火，只要炉子燃着就行。”

    “那娘子可有什么地方需要某帮忙的。”

    “不如鱼师帮忙剥点蒜吧，待会儿需要用到的大蒜数量有点多。”

    “好！”

    牛辛橼听到自己有事可以做，不用再像一只无头苍蝇似的在这里乱窜，立即接过郑琬递过来的盘子和大蒜。

    随意找一个地方落座，开始全神贯注地剥这一小篮子的大蒜。

    大蒜散发的浓烈气味不停在鼻尖打转，纵使他觉得自己还是挺喜欢吃蒜的，面对如此巨量的大蒜，还是不免心生退意。

    但想到这是郑琬的吩咐，他还是继续着手里的动作不停，等到郑琬将所有的材料都备好了，他也剥好了整整一大盘的大蒜。

    郑琬接过盘子，感激地说：“多谢牛鱼师。”

    “只是某该做的罢了，不知道娘子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嗯，鱼师帮忙把镬内的水倒到一旁的木桶里，待会儿留作他用。”

    “诺。”

    牛辛橼立即动手将水倒干净，而后将镬放在一旁，看着快要熄灭的炉子，又开始加柴烧火。

    另一边郑琬也是手速飞快。

    “剁剁剁！”

    只听到一阵刀与案板碰撞的声音，案板上就铺满了整整一层蒜末，散发的刺激味道连在炉子前面看火的牛辛橼都可以闻到。

    郑琬看着所有的材料都备齐了，看着一动不动的牛辛橼喊道：“牛鱼师可以将镬架上去了。”

    闻言，牛辛橼立即抬镬上炉子，自己也飞快离开炉子前方的位置，将这个好炒菜的位置让给郑琬。

    而后，他就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郑琬做菜的动作。

    他实在是好奇这个红螯虾可以做成怎样的美味？

    只见郑琬往镬内倒入大量的蔓菁子油，光是看着那分量就让他心疼，若是被其他人看到，估计就不止如此了。

    随后红螯虾就被其倒入镬内，油瞬间与红螯虾外表的水分发生碰撞，激烈的声响源源不断地从镬内产生。

    牛辛橼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不然他真的担心那些油点子会迸溅到自己身上，从而被烫伤。

    看着面不改色的郑琬，不禁露出佩服的眼神。

    当听到声音逐渐变小之后，他才敢伸长自己的脖子往镬内看去，看到的那一秒，眼睛不受控制地睁大，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本之前还是红黑色，甚至黑色区域占据比例更大的红螯虾，现在怎么变成了一个个红彤彤的红螯虾。

    别的不说，光是看着这个颜色，不追究其到底是什么生物的话，他觉得这样看起来还挺有食欲的。

    郑琬没注意到牛辛橼渴望的小眼神，她还在用着手里的铲子不停将小龙虾翻炒起来。

    争取让所有的小龙虾都均匀上色，现在镬内的小龙虾一个个有着艳红色的外壳，头部偏黄的色泽，内里白嫩的虾肉。

    再想到这些都是刚刚从河里捕捞上来的，全都新鲜的很，肉质肯定特别紧实q弹。

    她感觉自己再想象下去的话，估计自己也要开始流口水了。

    看着所有的小龙虾都上色之后，她赶紧将其捞出来。

    热气腾腾又红艳艳的小龙虾舀在盘中，散发着自己独特的鲜味。

    牛辛橼看着这一幕，甚至觉得就现在这样，加点盐上去就挺好吃的。

    但是郑琬的手没停，条件有限，就着镬内残余的油，将一半的蒜末倒入镬中，小火将蒜香味全部炸出来，蒜香味在风的带领下，将自己的香味传到周边的所有区域。

    崔知韫也没想到，自己一出门就闻到如此浓烈的香味，他立马想到肯定又是上次那几个人。

    明明他自己之前还觉得自己可以忍受一会儿肚子的饥饿，不知道为什么闻到这股香味之后，肚子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响起来。

    带着这种诡异的感觉，他乘上自家的牛车，顶着奴仆诧异的眼神，加快身下牛车行驶速度，飞快赶回崔府。

    崔知韫刚行至崔府门前，守门的奴仆们立即齐声喊道：“见过郎君！”

    同时，有人发现他回家之后，脚步飞快，立即将这个消息传给阿郎和大娘子，两人都在家中等了崔知韫许久。

    崔知韫想到崔显早上的话，转动自己脚下的步子，选择先往母亲的院子走去，想知道对方这次叫自己回来又是为了什么事？

    都水监内，郑琬的蒜香小龙虾还在制作当中。

    蒜末爆香好之后，立即倒入刚刚翻炒过的小龙虾，翻拌几下，将蒜末均匀地涂抹在每一只小龙虾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