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可耻

    「又要出门？怎么三天两头往外跑的，明明就是要考大学的人了。」

    原本已经一隻脚踏出家门的人停顿在玄关处，只听见声音却不见人，明明妈妈十分慵懒地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吐出的话却总能挑出一些刺来。

    「成绩不会退步的。」

    叶琳关上门后靠在门板上，家门口有一棵繁茂的大树，好像是欖仁树吧，在暑假这个时候整个绿油油的。

    要是妈妈知道她有交往对象......还是女生，依妈妈老古板的性子，加上平常叶琳也不被待见，可能会被赶出去吧。

    高二选了文组之后妈妈就不太理她了，好像一定要照着妈妈帮她决定的道路才是孝顺，可明明当医生并不是叶琳想要的，她未来也不想要过那种生活。

    「怎么了？」

    宋于嵐充满关心的声音将叶琳拉了回来，轮到她的回合了。

    今天他们几个人约在桌游店，冯少祁心情很好，还请大家喝饮料。不过冯悦晴夹在两对中间被晒的不要不要的，今天回去就要去批发墨镜了。

    宋于嵐看她几场下来的状况都不是很好，找了藉口将人带出店外。

    「等我一下喔。」宋于嵐让叶琳坐到店外头的长椅上之后不知道跑去哪里，丢她一个人看着骑楼外头的蓝天，炎热的不像话。

    叶琳知道这个时间段或许并不适合谈恋爱，但是如果因为这样而错失机会的话可能会因此留下遗憾，况且她知道，就算和宋于嵐说想衝刺读书的话，她也会谅解的，哪怕两人会减少一些相处的时间。

    有几隻小麻雀从外头降落进来，落在离她不远的地面，嘰嘰喳喳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给你！」

    轻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叶琳转身就碰到一个冰凉的东西，冰淇淋沾上了她的鼻子。

    宋于嵐见到这幕觉得又可爱又好笑，立马拿出手机拍了照片，「虽然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宋于嵐伸出食指将鼻子上的冰淇淋抹掉，「我一直都在喔，不论什么时候，我都会听你说。」

    在嘴里融化的冰淇淋似乎又甜了几分，绷了一上午的嘴角终于放松下来，叶琳摸了摸她的头。

    「没事。」

    她还不想让这个无忧无虑的小朋友面对这种复杂且难解的问题，至少现在是这样的。

    几人尽兴后太阳已经下山许久，原本还想续摊的想法也灭了，到了车站就各自解散。

    「叶子跟我们一起吗？」李夜嫻和洪煜深走了之后，冯少祁问叶琳要不要同行，却突然被自己妹妹狠狠踢了一脚。

    「噢！干嘛？」

    他是傻子还是白痴？这么没有眼力见，不会给小俩口独处吗？

    叶琳很不厚道的笑了出来，「我送宋于嵐回家，就不一起了。」

    这个时间的街道还不算特别安静，还有很多车在路上，宋于嵐家不远，走一下路也是可以到的，虽然可能需要将近二十分，但叶琳还想陪她一会。

    「你以后想做什么呀？」

    宋于嵐看着路边昏黄的路灯，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的悠长，她似乎并不是很在乎叶琳会给出什么回答。

    「编辑类型的工作吧，你呢？」

    天上的月亮比路灯亮多了。

    「还没想好，不过...」宋于嵐松开了叶琳的手，加快脚步领先她，最后挡在面前，转过身朝她露出笑容。

    「我想，未来有你。」

    ———

    但未来的事，谁知道呢。

    叶琳盯着书上密密麻麻的字，少见的烦躁感涌了上来，闔上厚厚的讲义之后走出房门。

    客厅的落地窗有大片的阳光洒进来，叶琳偶尔会坐到这里来，享受一点阳光的明媚，慢慢似乎也很喜欢，每次都会躺到自己的大腿上，一起享受日光浴。

    「姐姐，我想听故事。」叶洵不知何时坐到自己旁边，拿了一本童话书递给她，叶琳看到妹妹充满期待的眼神，原本被打扰午休的烦闷一扫而空，打开书本开始给她说起故事。

    最后不知道是叶琳的声音太催眠，还是这本书的故事太老套，叶洵最后和慢慢一样一人一狗分别躺在自己的大腿上头沉沉睡去。

    悄悄收起书本挪了一个抱枕后叶琳也打算靠着在休息一下。

    家门突然被打开，妈妈和爸爸拿了大包小包的走了进来，看到这幅景象倒是感到十分意外。

    「她不是应该在复习学校的功课吗？」妈妈将叶洵抱了起来，瞥一眼打着哈欠的慢慢，朝叶琳没好气地说着，似乎是在责怪自己让妹妹分心了。

    「我不知道，她拿了一本书叫我读。」

    叶琳听到妈妈言下之意也没有生气，只是站起身打算倒杯水回房间里继续看书。

    「你不要带坏你妹妹，有一个就已经很差劲了。」叶琳原本毫无波澜的心似乎又翻腾起来，她停顿在饮水机前，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知道了。」

    原本想出来缓解的那股烦闷感，在关上门之后似乎变得更沉重，她无心再去管那些艰涩的科目和参考书，将自己重重摔进床里。

    到底应该怎么做，才会获得她的理解，明明这是她自己的人生啊，该怎么选择、该怎么活，不应该是让她自己决定吗？

    凭什么自己必须要照她的规则和期望过活？

    湿漉漉的触感紧贴着自己的脸颊，泪水不知道何时沾湿了被单，留下浅浅的泪痕。

    发洩过后只剩下空壳般的呆滞，叶琳盯着窗外那棵大树，什么都不想做，只是静静地看着枝头上的鸟、随风晃动的树叶、被阳光照耀呈现橘黄色的树干。

    这样的景色哪一个才是应有的样貌？

    都是，没有一个应该被排除在外，是相辅相成的。

    叶琳突然很想念宋于嵐那总是很开朗的笑容，只要待在她身边，好像很多事情都不是这么复杂了。

    在拨通键上的手指停顿下来，不知道宋于嵐是不是在忙，最后没有拨出这通电话。

    她知道，总有一天，还是要跟大家说的。

    说我不想依照他人的期望过活，说我有一个女朋友。

    说我喜欢女生。

    这并不可耻，并不骯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