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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媳(重生) 第101节

    他宁可谢云初跟他闹闹性子发发脾气,也好过这么温平如水,王书淮每日看着波澜不惊的妻子,心里堵得慌。

    第70章

    九月初六,珝哥儿满月酒,也是谢云初出月子的日子。

    谢云初提前一日用艾叶沐浴洗头,将自个儿收拾得干干净净。

    初六清晨,珝哥儿被抱来正房东次间,小小的孩儿被套上一身赤红斜襟的小袍子,珂姐儿趁着乳娘转身的空档,伸手去捏弟弟的脸蛋,珝哥儿小胳膊扬起,黑漆漆的眼珠儿看着珂姐儿不动,一个月大的小孩除了饿了会哭,几乎没多大反应。

    珂姐儿觉得弟弟好欺负,使劲捏了几下,这下把珝哥儿弄得不高兴了,孩子也没发出多大的哭声,就是双手双脚往外蹬,皱着眉发出一些嗯嗯声。

    谢云初坐在梳妆台前梳发,听见动静,伸出手兜着珂姐儿软糯的小脸蛋,将人往怀里搂,“你欺负弟弟作甚?”

    “弟弟不好玩…”今日既是珝哥儿满月,也是珂姐儿二岁生辰,谢云初用同样的真丝缎面给姐弟俩做了两身衣裳。

    “弟弟还小,等他跟珂儿一样能走能跑,便好玩了。”

    “弟弟什么时候可以走?”

    谢云初哭笑不得,“要很久很久…等珂姐儿长这么高的时候就可以了?”她对照一旁的拔步床栏柱比了比手。

    珂姐儿压根不懂,就懵懵懂懂看了看身侧的栏柱,过了一会儿等谢云初出去用膳,乳娘也给珂姐儿喂了羊乳,林嬷嬷在一旁哄她,

    “姐儿吃得饱饱的,就能长高高。”

    小姑娘好像意识到了点什么,吃了满满一碗羊乳,随后蹦蹦跳跳过来栏柱,将小脑袋往上头比了比,好像没长高…小姑娘皱了皱眉。

    大约巳时初刻,客人陆陆续续进府。

    几个孩子被安置在敞厅玩,大郎林哥儿和二郎瑄哥儿在院子里追逐嬉戏,三郎玥哥儿才十个月大,正是要下地走的时候,许时薇让乳娘抱着孩子过来,一面看着其他哥哥姐姐玩,一面用缚巾兜住孩子让他学着走。

    玥哥儿虽说“衔神珠”而降,反应却有些慢,不爱笑,也不爱哭,模样像许时薇,生得十分憨懵可爱。

    王怡宁家的两个孩子还没来,眉姐儿便带着珂姐儿玩。

    眉姐儿已经四岁了,小姑娘生得亭亭玉立,已有美人胚子,经母亲教导,不跟哥儿们疯跑,但珂姐儿还很顽皮,吃了姐姐喂的葡萄果子,就追在瑄哥儿身后跑。

    不一会林嬷嬷端来一盘新做的黄金酥,外面覆着一层薄薄的嫩皮,里面裹着鸡蛋黄,小家伙们争先恐后来抢着吃,珂姐儿左右手各抓了一块,将肚儿喂的饱饱的,随后又接着往春景堂正房跑。

    眉姐儿捏着手帕跟在身后追,“你去哪儿?”娘亲交待她一定要看好妹妹。

    珂姐儿不说话,小身板吭哧吭哧,一溜烟便进了内室,又来到谢云初比过的柱子旁,小脑袋往上头一凑,还没长高高,珂姐儿委屈得哇哇大哭,乳娘听见,急急寻了过来,试着去捂她的嘴,

    “好祖宗,您今个儿生辰,不能哭的…”

    珂姐儿才不管,推开乳娘,撒丫似的往外跑嚷嚷着要寻娘。

    今日三品朝官廷议,王书淮不在府上,国公爷抱着珝哥儿在清晖殿坐着,吩咐二老爷在前厅宴客,后院女眷则由谢云初与姜氏接待。

    自国公爷放话以后二房分红由谢云初掌管后,姜氏婆媳三人看谢云初眼神便有些复杂,姜氏自来爱美,衣裳首饰买最好的,脂粉用最好的,平日花银子算得上大手大脚,国公爷一朝捏了她七寸,以后潇洒日子算是到头了。

    最气的要属窦可灵,分红归二老掌管,等二老爷夫妇过世,他们还能分些家产,若是捏在谢云初手里头,他们这一房可什么都捞不着。

    许时薇看出三嫂满脸怨气,悄悄将她拉到茶水间,往外头指了指,彼时谢云初正在门口招呼客人,进来的正是礼部侍郎郑夫人,这位夫人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贤和大度,与儿媳妇江梵的感情亲如母女,两厢拉着手有说不完的话,

    “嫂嫂,我劝您想开些,咱们可不能跟二嫂比,人家夫君是当朝最年轻的三品侍郎,有推行国政的功勋在手,等将来新税落地,他靠自个儿都能挣得爵位,你瞧大嫂,什么时候把咱们放在眼里过?能入人家眼的除了宫里的主子们,也就当朝阁老夫人了,咱们跟她已经不是一路人了。”

    这才是窦可灵真正心塞之处。

    明明进府时,谢云初还没她风光呢,整日鞍前马后伺候一大家子,如今呢,人家手里拽着几分产业,外头丈夫步步高升,家里长公主国公爷日渐看重她,上回谢云初帮衬王怡宁后,长公主可是当众放话,以后王怡宁有的,谢云初都有。

    原先还为捏着二房中馈而沾沾自喜,如今瞧着一丁点意思都没有。

    许时薇见窦可灵满脸丧气,继续劝道,“其实呀,我想通了,二哥二嫂比婆婆和公公稳重多了,分红捏在婆婆手里,怕是能被她老人家挥霍个精光,公公又管不住婆婆,只能听之任之,但二兄二嫂却不一样,二兄公正,二嫂宽厚,等将来父母过世,分家之时,未必没咱们的好处。”

    窦可灵眼里还有几分挣扎。

    许时薇道,“再说了,嫂嫂别光顾着内宅这一亩三分田,您多想想咱们爷的将来,等二兄登阁之日,随随便便安排个差事,都够咱们爷吃香喝辣的,”一想起那温吞的丈夫,许时薇心头发堵,

    “上回科举不第,明年秋闱还不知什么光景,越往后,那股子劲头便是再而三,三而竭,指不定就考不上了,他若是考不上,我们娘俩还有什么指望?到头来怕是只能靠兄长提携,二嫂若还参不透这一点,回头求兄长时,就没脸开口了。”

    许时薇这一席话算是醍醐灌顶,窦可灵往深想一想,果然冷汗淋漓。

    她扭头觑了许时薇一眼,“难怪自玥哥儿出生,你便时不时往二嫂跟前凑,原来打得这个主意,”窦可灵又气又笑,捏住她手腕,“咱们二人在妯娌间算是最亲昵的,你却不拿我当体己人,早有打算却不告诉我。”

    许时薇苦笑,连忙挣脱她,“好嫂嫂,我若不拿你当体己人,今日能跟你说这话。”

    窦可灵笑了笑,语气和软了几分,“这倒是。”

    很快客人越来越多,妯娌二人一个去张罗茶水,一个往后厨去了。

    今日因是二房的满月酒,长房这边便没怎么插手,大奶奶苗氏出去见了一会儿客人回来后院换衣裳,见丈夫大爷王书照倚在窗下的藤椅上看书,

    “今个儿府上来了这么多客人,爷怎么不出去瞧瞧?”

    王书照抬着笑眼,“我去做什么,哪个能看得到我?”

    苗氏一听这话,心里微酸,虽说担着王家少爷的名头,真正把王书照当一回事的却没有,京城官宦都是明眼人,除了些三教九流的浪荡子,哪个会来巴结王书照,王书照倒是看得很通透,不去看人冷眼。

    苗氏想了一遭,又叹气道,“虽说如此,好歹给二弟面子,他今日忙着,你这个做长兄的就该替他宴客。”

    王书照听了这话,方扔下书册起身来,“这话有理,只是…”他目光和煦望着妻子,“论贤惠端庄,你也不输二弟妹,虽说书淮出息,你却也不必去人家跟前伏低做小,咱们不得罪谁,也犯不着去讨好谁,日子得过且过便罢。”

    父亲总是逼着母亲去讨好宫里的长公主与三婶等人,以致母亲这一辈子活得心累身累,一把年纪还时常往宫里去伺候人,王书照看着不喜,母亲的事他管不了,妻子的事他却是做得了主的。

    苗氏闻言眼眶越发一酸,丈夫虽然有些吃酒斗风流连美色的毛病,待她却是极好,从不苛刻她,甚至还称得上处处维护,只这一桩,苗氏便愿意跟他过日子,

    “有你这话,无论段家未来如何,我都陪着你挺过去。”

    大老爷一房本姓段。

    王书照闻言脸色更加柔和,过来轻轻搂了搂妻子,“好啦,胡思乱想些什么,只要祖母在一日,咱们便没事。”

    苗氏吸了吸鼻子,止了哭声,亲自替他理了理衣冠,王书照便往前院去了。

    王书淮至午宴时分匆忙回了府,跨进门槛,顾不上换衣裳,亲自一一斟酒赔罪,午宴结束后,王书淮吩咐小舅子谢云佑去书房等他,说是有两册书寻来给他捎回去看,又亲自送岳父谢晖出府。

    怎料谢云佑在王书淮书房睡着了,睡着倒是不打紧,就是出了一趟子不大不小的事。

    谢云初是傍晚才晓得此事,连忙唤来明贵,明贵苦巴巴跪在谢云初跟前,

    “舅少爷看书看着便打起了盹,人伏在桌案时不小心把砚台给推翻了,这一批墨锭不好,里头墨油过多,一时没防住便淌了一地,舅少爷不曾察觉,醒来后便离开了,等小的方才去替二爷寻书……”

    “哎,二奶奶,您也是晓得的,那书房里间光线不好,小的便点了一盏油灯,待寻到书册出来,发现上头积了灰,小的不就吹了一嘴么,这下好了,吹了些火星子在地上,那火星子好巧不巧沾了那墨油,”

    “小的没注意,连忙送书册去给二爷,待回来,这下好了,屋子里涌出一些浓烟来,明火倒是不多,就是烟气熏人,房梁都给熏黑了,二爷被褥都被火星子烧破了洞,若非今日为了宴客,将您那架玲珑九转屏风给搬出去,怕是连屏风都不保…哎呀,可怜见的,二爷睡了十几年的地儿,就这么没了…”

    谢云初脸色变得古怪。

    林嬷嬷在一旁急问,“咱们可没瞧见起火,也不曾见到浓烟,烧的是哪间?书房那么多书册,可完好?”

    明贵答道,“烧的是内室旁边的小退室,两间房给熏得黑黢黢的,幸在发现及时,倒是不曾烧到书房这边,书册也燃了几本,其中有一册《世说新语》,幸在二爷最爱看的那本《盐铁论》不曾烧着,否则小的没法给二爷交待。”

    明贵打量着谢云初和明嬷嬷脸色,“今日是姐儿生辰,也是哥儿满月酒,二爷不许声张,小的也不敢往外说,屋子怕是得寻人重新整修了,那这段时日,小的把二爷的东西送来后院?”

    林嬷嬷看了一眼谢云初,又问明贵,“二爷的东西还在?”

    明贵哭丧着一张脸,“衣裳熏了墨油是不能穿了,被褥也没了,真正能拿来后院的也就二爷的一副棋子与一套茶具。”

    主仆三人面面相觑。

    谢云初面无表情看了一眼明贵,吩咐林嬷嬷道,“待晚上二爷回来,让针线房的人给他量体裁衣。”

    谢云初说完,便先去了内室。

    林嬷嬷看着谢云初的背影,兀自苦笑,这把火烧的可真是“妙”,中间还牵连着一个谢云佑,这让谢云初如何拒绝,屋子修整好前,二爷怕是得睡后院了。

    珂姐儿现在大了,能说能跑,谢云初有些看不住她,也没打算像前世那样约束她,晚膳过后小丫头不知去哪房玩去了,等到谢云初寻人时,恰恰看到王书淮抱着女儿回了春景堂。

    夫妻俩隔着朦胧的夜色对了一眼,谢云初视线很快挪开,朝珂姐儿招手,

    “玩了一日,身上沾了灰,快些去沐浴。”

    王书淮将孩子放下来,珂姐儿连忙朝娘亲奔来,谢云初牵着她进去,王书淮随后跟着踏入春景堂。

    谢云初将孩子扔给乳娘,坐在东次间看账本,便随意与坐在对面圈椅喝茶的王书淮道,

    “祖父说是以后二房分红归我管,二爷是个什么意思?”

    王书淮淡声道,“依夫人处置。”

    谢云初却道,“说句实诚话,我不爱接这个烫手山芋,上有一层公公婆婆,下还有两房弟弟弟妹,手紧一些,说我逞威风,手松了,辜负了国公爷一片苦心,我的意思,以后这些分红归二爷来掌管,若二房有重大开支,让林嬷嬷帮着您对账,您看如何?”

    王书淮高居三品,官场上应酬不少,手里若不掐着些银两,有碍他施展拳脚。

    至于二房大项开支,该娶妻的已经娶妻,该出嫁的也马上要出嫁,压根费不着什么银子,日常开支用度均有公中,唯独年底给各人分些红,过去姜氏年底会给儿子女儿包大红包,往后照旧便是。

    从王书淮手里走这笔银子,姜氏等人也心服口服。

    丈夫的便是她孩子的,谢云初既撇清了干系,也得了实实在在的好处,还不用去操这份心。

    谢云初怀疑,国公爷就是瞅着二房娶妻生子大事都办妥了,故意开这个口来贴补她和王书淮,国公爷这份心意,她领了。

    王书淮何等人物,很快参透妻子用意。

    妻子这么做固然聪慧机敏,只是也有与他生分的意思,他的难道就不是她的,她撇清作甚,他难道不知她为人?

    旁人生怕妻子捂着银子贴补娘家,他的妻倒是好,压根不花他的银子。

    谢云初定了主意,王书淮不好逼她,“就按你说的办。”

    各房领分红均有一副对牌。

    姜氏在夜里被迫将对牌拿出来交给明嬷嬷,让她送去春景堂。

    她看着明嬷嬷身影消失在门廊外,眼泪抑制不住往下落。

    她这算什么,刚熬出头,能抓着大把银子享受了,国公爷却一朝断了她财路,姜氏趴在塌上哭了许久。

    二老爷心情也颓丧,“怪谁,你平日行事大方些,不那般斤斤计较,也不至于招来父亲的不满。”二老爷又想拿妻子跟三太太比,话到了嘴边吞回去了。

    “你听劝,以后待媳妇们好些吧。”

    明嬷嬷两个儿子都在王书淮手下当差,如今国公爷和长公主明显有重用谢云初的架势,明嬷嬷心里哪能不敞亮,进来便给谢云初磕头,顺带将一小包草药递给林嬷嬷,

    “这是我家哥儿前不久在后山上采的,说是煮水泡脚能解乏去疲,嬷嬷夜里便给二奶奶试试。”

    明嬷嬷孝敬了一半给姜氏,余下一半拿来示好谢云初。

    林嬷嬷闻弦歌而知雅意,笑眯眯接了过来,“难为嬷嬷一片好心。”

    谢云初接了对牌,转背给了王书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