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北疆之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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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墅后方种着大片竹林,晚风一吹,叶子沙沙作响,透过半敞的窗户传入耳边。 童婳裹着浴巾,坐在床边抹身体乳,她还没发话,陆焰取了吹风机过来,殷勤地给她吹头发。 对着镜子里的俊俏脸,她调皮地抛了个媚眼,“谢谢老公。” “不客气。” 她扭过头抱住过分客气的男人,神态认真,“老公,既然你不给我打游戏,那你安排我进公司上班吧,好不好?” 她抬起眼帘,“我一定会好好干的,帮咱们爸爸减轻负担。” 头发吹到半干,陆焰将吹风机折迭、放回原处。 盯着男人沉默的后脑勺,童婳不死心地上前,语气不留余力地撒娇,“好不好嘛?你和你爸爸商量商量。” 陆焰转过来,目光审视,女人时刻半趴在床,海藻般的长发洒在腰间。 这三年过去,眼神纯洁如初,里边藏着的野心一点儿也不见少。 童婳撅着唇,完全无惧对方的审视,“可以么?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漫长的等待过后,终于获得得到陆焰的点头。 在睡梦里,童婳嘴角带着止不住的微笑。 …… 可惜,童婳的美梦没有持续太久。 她刚决定驻扎北疆,购入数十套的白衬衫与西服,头发盘在脑后,摇身一变,妥妥化身为职场丽人,在男人的护送下,到集团综合部任职。 到了那,人事总监递给她一份合同,童婳在职位栏上定睛一看。 前台。 下午五点,她将合同塞进手提包,气冲冲回到家里,抓到独自一人打棒球的陆焰。 啪的一声,她将合同扔到他脸上。 “陆焰!你瞧不起我是不是,凭什么让我当前台?” 他视线分毫不移一寸,专注于手里的球拍,“有问题吗?” 童婳坐在他身后的椅子,午后的余热未散,她用手住遮光,“我要进管理层。” 这时,他终于转过头,淡淡瞟了她一眼,“你学历不够。” “那又如何,我是你老婆!” 男人闻言,鼻腔竟发出笑声,转过头眯眼一笑,眉梢一扬,笑脸明媚,“你不觉得前台挺适合你的?” 童婳气急败坏,立刻想到保送名校读博的童溪。 “如果是童溪呢,你给她安排什么职位?” 陆焰很快敛起笑意,眸子迅速暗淡,紧抿着唇。 童婳见他这幅模样,心仿佛挨什么利刃插了一下,抽筋似的疼。 她瞪着他,“你不敢回答?” “没什么不敢的。” 陆焰挥动手里的球拍,拳头大的球在空中划出一条长长的弧线,砸到墙后弹开,他面无表情地陈述,“我没记错的话,研究生定岗应该比本科高一级。” 童婳顶着太阳余热,仔细打量陆焰,男人肩宽腿长,打任何球类时身躯舒展,极具野性美的力量感。 和这样的男人在一起,却异常难熬。 她永远猜不透他的心思。 有时候,他看起来挺喜欢她的。 可有时候,他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爱她。 再研究这货,童婳认为自己的脑细胞总有一天会耗尽。 男人依旧我行我素,北疆似乎是他的主场与地盘,在家毫无边界感。 比如上了一天班的她正在浴室泡澡,陆焰直接推门而入,脱了汗兮兮的运动服,在她不远处淋浴。 童婳将泡泡拨到胸前风光遮好,闭上眼,决定眼不见为净。 “今天累不累?” “关你什么事。” “我是你老公,关心你是应该的。” 察觉到后肩一紧,童婳回头看去,陆焰来到她身后,坐在浴缸边,双手覆在她的肩颈按摩,力气适中,恰好揉在酸痛的地方。 “别动。”磁性的声嗓从头顶正上方传来,“给你松松肩。”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感谢你。” “随你怎么想。” 男人的手骨渐渐往肩胛骨移,施的力道正好,所到之处酸痛的肌肉顿时得到缓解。 童婳挨着他手臂,眼皮子逐渐沉重。 她察觉到身体的腾空,整个人让陆焰从水中捞了出来,浑身赤裸,胸前还沾着泡沫。 “讨厌,”她蹙着眉,手臂护在胸前,“你别看我。” “又不是没看过,还怕多这一眼?” 童婳还想要反驳,他随手将灯熄灭,黑漆漆的浴室,将她放在坐台上,用毛巾擦拭干净。 她莫名获得安全感,贴着陆焰平坦的腹部打盹儿。 并主动软了语气,“如果我好好干,你们家会给我升职么?” 男人的覆在她脑袋后的手稍有停顿,然后道,“当然。” 童婳低着头,目光如炬,在他见不着的地方淡定勾唇。 那会,她应该是离陆焰最近的时候。 只要和他睡完觉,无论她提什么条件,虽然过程磕绊,总能获得她想到的结果,比起男人的心,又或者裤裆里的玩意,童婳更在意他手里的权与钱。 童婳尤其清楚自己的定位,对陆焰的忠诚度毫无要求。 每年扑上来的女人一茬又一茬,男人大概心里惦记着童溪这号初恋情人,至今没做出什么出格事。 况且,童溪完全不敢答理他。 二十四岁,童婳呆在北疆大半年,也坚持干了半年的前台,像回到了小时候,她在大伯家系着围裙做小服务员,握起手心,卖笑。 她每日和陆焰爷爷奶奶同吃同睡,丰盛的伙食使她日渐身宽体胖。 身形颀长的陆焰哪有为人夫的自觉,整日约着同学朋友到雪场滑雪,野雪场荒无人烟,也没信号,男人一失联就是一整天。 童婳小酌几杯白酒,醉醺醺爬上床。 记忆如噩梦的浪潮般将她吞噬。 六岁的童婳,经常悄悄趴在主卧房门,偷听爸爸妈妈吵架,机灵的脑袋瓜不停地转动,找到机会便跑去劝和。 可她也隐隐察觉到爸爸妈妈要分开的迹象,心底难过且不安,渺小的她却毫无办法。 每晚睡前,女孩紧紧抱住妈妈的手,眉间思虑深重,“妈妈,你会不会不要我?” 杨慧愣了一下,摸了摸小女儿的婴儿肥,温柔答道,“妈妈怎么会不要你呢?” 小童婳躲在暖和的被窝,只露出一双眼睛,盯着美丽的母亲,嗓音甜甜腻腻,表情一脸天真无邪,“杨安安的妈妈离婚了,就不要他了。” “你和爸爸是不是离婚了,就不要我了。” 杨慧讶异于小小年纪的童婳能说出“离婚”二字,她没想到好的解释,耐心十足地摸着她圆圆的脑袋,安抚道,“妈妈当然不会不要你,你是妈妈的小心肝。” 童婳露出狡黠得意的笑,瞥了瞥身后熟睡的童溪,“那姐姐咧?” “你们都是妈妈的宝贝。” 童婳显然不满意她的答案,嘟起嘴唇,“你们都喜欢姐姐,不喜欢婳婳。” “怎么会呢?”杨慧无奈叹了口气。 这一年,比起童溪,童婳的成长是飞速的,傻乎乎的她开始在意起形象,在意别人的看法,喜欢被关注的感觉,凡在学校听到有老师只夸童溪,不夸她的,必定当场撒泼打滚,回家便找她告状。 杨慧看小女儿插着腰气愤不已的模样,经常是哭笑不得。 这晚姐姐出生几分钟的小不点,似乎自带天赋,一颦一簇,总能轻易调动所有人的喜怒哀乐。 尽管知道答案,小女儿睡前仍喜欢追着她问,“你更爱我还是爱姐姐?”每每听到自己的名字,小女儿这才肯放心睡去。 在那年夏天之前,童婳自始至终认为自己是最幸福的。 她有温柔漂亮的妈妈,爽朗大气的爸爸,家住小别墅,穿着自己挑选的漂亮小裙子和姐姐手牵手逛公园。 那个夏天过后,孤注一掷的爸爸宣告破产,不仅公司和房产被抵押,身上背负了巨额债务。 两个月后,爸爸妈妈离婚,妈妈带着姐姐离开,唯独给她留下残酷的谎言。 妈妈先是向她承诺,“我会带你走的。” 后来,她又改口,“你给妈妈一些时间,妈妈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深夜的初秋,七岁的童婳在床中央醒来,望着空荡荡的房间,扯着嗓子嚎啕大哭。 女孩的哭声撕心裂肺,抱着玩偶跑出门,被暴怒的父亲扯了回来,男人为了省事,接连一个星期将她锁在房间里。 童婳哭了又睡,睡醒起来,泪流满面。 半睡半醒中,她光着脚,蹑手蹑脚地踩着地板砖安静来到主卧门前,听到妈妈的声音。 “一定要这样吗?” 童向烽烦透了女人的磨磨唧唧,掐了烟,“你不选我选。童溪留下,你把童婳带走。” 仿佛过了半个世纪,童婳都没有听到声音。 她像以前那般轻轻旋开门把手,熟悉的嗓音从门后传来,带着几次哽咽。 “我先把姐姐带走,你替我照顾好婳婳。” “妈妈?” 童婳愣在原地,小小的身影落在冰凉的地板,“你不要我了吗?” 陆焰踏着月色走进家门,感受了一天的速度与激情,额前的黑发向后划出标准大背头的弧线,像是风留下的痕迹。 走进卧室一瞬间,他立刻注意到床上低声啜泣女人。 他将滑雪装备扔到一边,快步向她的位置走去,叫醒她。 “婳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