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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劫 第27节

    端午节一过,酷热难耐的夏季便正式到来了,接连一个多月,一滴雨不下,连块云彩都难得看见。可即便这样热的天气,街头上的人却多了起来。

    “都是满脸大胡子的瓦剌人,这边,那边……”阿蔷指给温鸾看,“怎么一下子多了这么多瓦剌人?”

    温鸾掀开车帘一角,那些瓦剌人又黑又壮,小山似的来回乱窜,遇到平头正脸的小媳妇大姑娘就死盯看,没的让人作呕。

    温鸾急忙放下车帘,“朝廷要和瓦剌和谈了,这些大概是瓦剌的使臣吧。”

    阿蔷恍然大悟,“哦,怪不得这阵子都看不到大人的身影,应该在忙和谈的事。小姐,我瞧着那些人心里不老安生的,要不今天就别去大佛寺了。”

    “怕什么,我现在可是高晟的女人,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招惹我?”温鸾自嘲一笑。

    每隔半月,她便和宋南一联系一次,今天正好到日子了,不去不行。

    这次的和谈,是康王、太皇太后联合在京的宗室皇亲,还有江南士族共同推动的。想必宋南一也出力不少,听说在康王和叶家的保举下,他得了吏部给事中的职位,官不大,权力不小,总算是正式步入仕途了。

    本应是高兴的事,温鸾却憋闷得有点喘不上气,干脆把车帘撩上去,虽然风也是热的,好歹舒服了点。

    不经意间,她看到街旁有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又哭又喊的,抱着一个瓦剌人的腿不放,桃子、李子散落一地,被踩得稀巴烂。

    那瓦剌人“呸”的吐出嘴里的核儿,一脚把老头踢出去老远。

    老头艰难爬起来,跪在地上连连作揖,“大爷行行好,我们全家就靠这点果子过活,不能不给钱啊。”

    不知道是不是听不懂汉语,还是觉得老头这样特别可笑,那群瓦剌人指着狼狈的老头哈哈大笑。

    温鸾看得心里难受,看一眼驾车的罗鹰,嚅动两下,想说什么又忍下去了,只悄悄与阿蔷道:“等瓦剌人走了,你拿点银子给那老人家。”

    正乱着,巷子口跑出来一个小姑娘,十二三岁,一身补丁摞补丁的短衫短裤,赤着脚,一边哭着喊“爹爹”,一边使劲往上拉那老头。

    瓦剌人停住笑声,慢慢围了过去。

    温鸾只觉不好,可又想,光天化日之下,那小姑娘还是个孩子,不至于吧。

    蓦地,小姑娘猛地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双手双脚被瓦剌人悬空抓起,身上的衣服已是撕得粉粉碎。

    “罗鹰!”温鸾尖叫。

    罗鹰猛地勒住马,闪电般冲了出去。

    与之同时,温鸾抱起自己的备用衣裳,想要没想也跳下马车。

    等她赶到的时候,罗鹰已把小姑娘从瓦剌人手里夺了回来,他好像也受了伤,握着绣春刀的手不停往下淌血。

    温鸾急急忙忙用衣服裹住小姑娘,正要和阿蔷合力把人抬到马车上,不想有个瓦剌人跳了出来,眼神热切,指着她大叫,“是你,是你!”

    作者有话说:

    说到又没做到,还有一更,晚上12点吧

    第29章

    ◎冷静的疯一下◎

    是青楼的那个瓦剌人!

    好像是叫马哈木, 上次高晟就是和他谈判来着。

    仍是让人极不舒服的目光,温鸾下意识后退一步。

    罗鹰也瞧出不对劲了,跨前一步挡住温鸾, 拿出锦衣卫的腰牌一亮,“尔等街头行凶, 目无大周王法,还不速速退下!”

    然而这块牌子对瓦剌人并不好使, 马哈木和一个头目模样的人叽里咕噜一通话后,斜眼看着罗鹰道:“大周的律法管不到瓦剌人的头上。”

    罗鹰大怒,一想这些人是瓦剌使臣, 目前两国正在和谈,如果闹大了,对大人, 对皇上都不是好事,反正人也救下来了, 算了。

    他收起绣春刀, 回身道:“夫人,你们先回马车,我去找个郎中给……”

    “背后!”温鸾大叫。

    然而已经晚了,白光闪过, 正中罗鹰后背,鲜血迸出, 巨大的冲力让他猛地向前扑倒,连同前面的温鸾,两人狠狠摔在地上。

    这一下相当重, 温鸾差点晕过去, 罗鹰勉力撑着胳膊想站起来, “夫人,对不起。”

    却是噗的喷出口血,尽数落在温鸾的颈窝里。

    罗鹰晕晕乎乎去给她擦,手碰到她的肌肤才反应过来,身子一僵,但马上咬牙忍着剧痛站起身来。

    “刺杀朝廷命官,该当何罪?”他冷冷看着那群瓦剌人,竭尽全力站得笔直,“尔等跟我去衙门走一趟吧。”

    瓦剌人头目满不在乎甩掉刀片上的血迹,眼睛已经瞄上了温鸾。

    马哈木会意,“这是我们尊贵的王子殿下,要抓人,让你们的皇帝下命令吧,如果不怕我们的铁骑弯刀的话。”

    “你们背后伤人,好不要脸!”阿蔷扶起温鸾,忍不住“死蛮子”“禽兽不如”的破口大骂。

    马哈木哈哈笑道:“都说中原女人温顺得像小羊羔一样,原来也有泼辣的野马啊,这位锦衣卫大人,让我们把这两个女人带走,就不追究你冲撞我们的责任。”

    绣春刀在刚才的袭击中掉了,罗鹰捏紧了拳头,摆出了防御的姿势。

    温鸾紧紧盯着他的后背,从左肩到右腰,长长一道伤痕,皮肉都翻了出来,血已经染红了他的后背,顺着衣角滴滴答答往下淌。

    这样下去会死人的!

    温鸾深深吸了口气,不顾远远聚齐起的人群,大声说道:“我是高晟的女人,马哈木,你应当知道他是谁!”

    声音传到街角,拼命往她这里跑的宋南一脚步一顿,脸上的血色登时褪得一干二净。

    她说她是……高晟的女人?

    宋南一茫然地看着那道熟的身影,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一句话让围观的人群炸了锅。

    “她说的是锦衣卫指挥使高晟?她竟然是高晟的妻子,那可了不得喽!”

    “没听说高晟成过亲,可能是侍妾吧。”

    “别管是什么名分,都是高晟的人,这帮瓦剌人算是碰到硬茬子了。”

    “不见得不见得,那人也是锦衣卫,还不是一样被打得爬不起来?别忘了太上皇可在人手里,得罪不起。”

    ……

    他们议论的声音大一分,宋南一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你不能过去!”叶向晚气喘吁吁走到他身边,语气很是恼火,“今天是什么日子?康王世子待会儿就到,你居然扔下一屋子客人跑了!说什么腹中绞痛,原来是看见了她!你眼里还有我吗,还有我们叶家吗?”

    又恨恨道:“怎么哪里都能碰到她,也太巧了!”

    根本不是巧合,宋南一知道今天她必会去大佛寺,所以才把宴请的地点定在了她必经之路。

    他想见她,想得不得了。

    宋南一抬腿就向温鸾走去。

    “站住!”叶向晚拦在他身前,“她有锦衣卫护着不会出事,但你去了,就破坏我们下一步的计划。别忘了,真正要与瓦剌和谈的人是我们。”

    宋南一绕过她,继续向前。

    叶向晚冷笑,“她说她是高晟的女人,你过去算怎么回事?如果她喊着‘南一’,哭着扑进你怀里,你又要如何,难道要和别人解释说,她是死而复生的定国公世子夫人?那更好了,如果用她能讨瓦剌人欢心,换回来太上皇,不止你母亲,恐怕康王、几大世家会立刻把她送到瓦剌人的帐篷里,你有能力拒绝他们吗?

    宋南一身子晃了晃,终是没继续向前。

    叶向晚松了口气,轻轻挽住他的手,“相信我,现在你置之不理是最好的处理方法,让高晟和瓦剌人斗,他们斗得越厉害,瓦剌越倾向和我们谈。只要迎回太上皇,别说把人再抢回来,就是杀了高晟也不是难事。”

    可能是冥冥中某种感应在,恰在此时,温鸾望了过来。

    她看到了他,看到了站在人群前观望的他们!

    温鸾怔怔望着那抹身影,一瞬间心如死灰。

    “不对,不对!”马哈木笑道,“我在百花苑见过你,你是个妓子,不是和高晟睡一晚,就是他的女人。陪谁睡不是睡?我们王子可比高晟强壮得多,保你快活得要死掉。”

    “放肆!”罗鹰怒吼一声,当即扑过去,一拳正中马哈木鼻梁,当即鼻血横流,疼得马哈木捂住鼻子吱哇惨叫。

    其他瓦剌人如恶狼般,呼地围过来

    罗鹰武功虽高,但伤势很重,勉强对付一个还可以,面对七八个彪悍的瓦剌武士根本没有胜算,没几个回合就像破布袋似的被砸在地上,爬了几次都没爬起来。

    瓦剌王子狂笑着,说着温鸾听不懂的话,朝她的肩膀抓来。

    “小姐快跑!”阿蔷拼命推开温鸾,嗷呜一声,使劲一蹦,双手对着那人的脸一通乱抓乱挠,登时给他来了个满脸菊花开。

    那王子气急,抓住阿蔷的腰一拽一拧,竟单手把阿蔷举过头顶,哈的一声大喝,阿蔷小小的身子便冲着高墙直直飞过去。

    “阿蔷——”

    劲风掠过,快得温鸾只觉眼前一花,火焰般的红裹住了阿蔷,稳稳落地。

    高晟提溜着晕头转向的阿蔷,往她身旁一墩,微微笑道:“给你撑腰的人来了,高不高兴?”

    温鸾傻呆呆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

    “大人,”罗鹰艰难地站起来,又单膝跪地,“卑职没用,瓦剌人背后偷袭,我……不敌他们。”

    高晟从他身旁走过,声音发冷,“瞻前顾后,轻视敌人,是你致命的弱点,下一次,可就没有这样的好运了。”

    他几不可察地瞥了眼街角的方向,宋南一孤零零的站在街道中间,显见是想冲过来救人。

    但慢了一步。

    高晟收回目光,视线落在瓦剌人身上,“谁给我解释解释?”

    他的目光是那样的冷,冷得阳光都失去了温度,风都停了下来,树叶一动不动。

    马哈木不由打了个寒噤,莫名觉得好像置身草原冷寂的冬夜,无数嗜血的狼隐匿在黑暗中,眼睛放着碧幽幽的绿光,盯着他,悄悄接近他。

    他几乎能看到闪着寒光的獠牙了!

    他不自觉倒退,倒退,再倒退,突然撞在同伴的身上,这时他才惊觉到,同伴们已是一片沉寂。

    高晟看向他,“说。”

    马哈木咽了口唾沫,“误会,误会……那是我们的王子,大周的贵客,只是想和她交个朋友,不知道她是您的人,多有冒犯,多有冒犯。”

    高晟下巴朝那个小姑娘抬了抬,“这又是怎么回事?”

    “额……这是我们草原上表达友好的方式。”马哈木勉强挤出个笑,“把人抛起来,再接住,游戏,游戏。”

    “撕碎衣服也是友好?”

    “对对。”